季冷从回忆中恢复过来，他发现常胜在很在看他。
  于是他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我也不知道吧……走一步看一步吧。”
  “你没考虑过吗？”常胜问。
  “能怎么考虑呢？我也就笔杆子好点吧……”季冷现在的笑容就有些苦涩了。
  常胜看到他的笑容，就有些心痛。
  中年男人，被生活压弯了腰，还要帮助自己的儿子实现梦想……
  他不应该受这么多苦的。
  于是他决定把自己的想法抛出来。
  其实就在和季冷谈话之前，那都还只是一个想法，甚至可以说是一点也不成熟的想法，就是一个念头，缺乏更多的细节支撑。
  但是现在，他突然有了不少细节。
  他甚至觉得季冷是最适合来做这件事情的人。
  “谁说你只会玩笔杆子的？老季。你在媒体圈子里混了这么久，你总认识很多人吧？在国内，你还是有人脉关系的吧？”
  季冷不明白常胜为什么要说这个，不过他说得对，自己在这一行里混了这么久，就算再不怎么会混，他肯定也是有一些关系的。尤其是在他因为跟踪报道常胜之后，他在媒体圈子里的名字越来越大，也积累了不少的关系，当然，主要都是足球圈的。当初的社会新闻记者，后来变成了足球记者……命运也真是够神奇的。
  当然，更神奇的是他现在竟然辞职了，陪着孩子来意大利追求梦想。
  季冷点点头，但是嘴巴上却很谦虚：“都离开这么久了，鬼知道人家还在不在乎这个关系了呢。”
  常胜笑道：“有多久？一年而已。我有一个想法，老季，我就直接给你说了。我愿意给你说，也是因为我们是朋友，我绝对信任你。”
  见常胜说的如此郑重。
  季冷也认真起来，他看着常胜，点头说：“当然，你绝对可以信任我。”
  “嗯，我有这么一个想法……去年夏天，我们回中国打商业比赛，和上海东亚踢了一场比赛。我在比赛中发现了他们的年轻人中有几个不错的苗子。这些苗子们如果能够出国踢球的话，我想对他们和中国足球来说，都一定是一件好事儿。然后我又想，在中国，还有多少这些有潜质的年轻人呢？在他们年轻的时候，如果可以接受高水平的足球训练，对他们自己来说恐怕都是一件好事。但实际上，他们并没有这样的机会。东亚队的那几个年轻人是运气好，他们可以在徐根宝的手下接受教导。可是其他人呢？他们不是没有能力，他们只是缺少发现他们能力的伯乐，以及更好的训练……”
  “你想让这些年轻人到拉齐奥来踢球？”季冷问道。
  常胜摇头：“准确来说，是让他们来欧洲踢球。意甲球队是一年一个非欧盟的外援名额，我们不可能都拿来引进中国球员。但是有很多欧洲的球队应该是适合他们的。不一定是五大联赛的球队，东欧的、北欧的、中欧的……那些二流联赛的球队也可以，只要他们能够来欧洲，那接受到的训练也一定会比在中国好得多。”
  “我有心帮他们，但我不好出面，老季。我是拉齐奥的主教练，如果我帮助那些球员去其他球队，我想媒体和欧足联恐怕都会有话说。一个主教练是不能够兼任经纪人的。”
  “所以你需要我帮你做这些事情？”
  常胜打了个响指：“没错，老季！我需要你帮我，而且利用你在国内圈子里的人脉关系，我想没有人比你更适合了。由我出资注册一家经纪人公司，你做法人，当然你不用担心这笔钱是怎么变成你的，保证法律上没有任何问题，他们也查不出来，这些有专业人士搞，你什么都不用管。你只需要成为这家公司的法人就行了。从法律上来说……不，无论是从哪个角度来说，这家公司就是你的。”
  季冷听的目瞪口呆。
  他这才发现，虽然常胜一口一个“我们是朋友”，但其实他对常胜并不够了解，他所了解到的常胜或许是在公众们面前出现的那个常胜。
  他见常胜说到洗钱的事情，都说的轻描淡写的，似乎他不是第一次这么做了，他还有一个专业的团队在操持这事儿……
  可他是一个足球主教练啊！
  随后他就听到了常胜的最后一句话，他更吃惊了：“你就这么把一个公司和那么多资产交给我？你不怕我卷钱跑了？”
  常胜笑了：“我怕你，我就不会给你说这些了，老季。从我第一次见到你，这些年来我们的接触，我发现了你身上有很多优点。我之前说了，我绝对信任你，所以我就绝对信任你。”
  “你这么说，让我压力很大啊，老常。你太狡猾了，那我就算是拼了命也不能够辜负你的信任了。”季冷笑着摇头。
  “不用你拼命，实际上你的工作挺轻松的，因为你不是一个经纪人，经纪人的事情有专业的经纪人团队来做，我们会招聘一个经纪人团队。你就是帮我盯着他们就行了。这样你就自由很多，你可以自由来往于意大利和中国这两个地方。而且我请你来做法人，是要给你钱的，你放心，年薪绝对不会少，保证你可以把你的父母妻子都接到意大利来，还过得很好。你的妻子也不用再去教书了……”
  季冷说：“但是我想初期，我得大部分时候都在中国，毕竟中国的关系，得我来打。”
  常胜想了想，然后点头：“你说得对。”
  “那么……小铭就得多麻烦你了……”
  常胜笑：“太客气了，我可是把小铭当自己儿子看待的。”他这话倒是没说错，他真的是把季铭当自己儿子对待的。
  他可就指望季铭成材之后为自己效力呢，怎么可能不对他好呢？
  而季冷主动提出要让季铭在常胜家多住些时候，则是从另外一个角度考虑的。常胜把这么大一个事业，一个公司，那么多钱交给自己管理，就算常胜说了放心，他自己也不会放心的。
  他觉得让常胜真正放心的最好办法就是……把自己的儿子放在常胜的家中，就当是一个人质一样，这样也算是给常胜表忠心，吃定心丸了——你看我儿子我都交给你了，所以你绝对可以放心我肯定没二心！
  这就像是古代的“质子”一样。
  季冷主动提出来，也是在表忠心。
  表示他心里完全没鬼。
  常胜自然之道季冷在想什么，不过他没阻止他。
  他知道，有些时候，你得顺着人家的心意，才是更好的做法。否则别人总是会不放心的。
  就像做手术，为什么病人家属热衷塞红包？他们求的就是一个心安，他们觉得你医生收了他们的红包，就会好好给他们做。所以每次都搞得医生很无奈，不收吧？倒是让病人家属心里七上八下的。可收呢，又违反纪律。
  最后，当然还是收咯，不管这红包最后是退还给病人家属，还是自己真的拿了。
  最起码病人家属心里安了。
  这和现在的情况是一样的。
  无非就是求个心安。
  而且季铭在自己身边，确实也更好。
  他可以接受到更好的教育和训练，而自己也可以跟踪观察他的训练成果和进步。【黄金瞳】可不是拿来做摆设的。
  总之，这是一件两全其美的事情，常胜自然是不会拒绝。
  ※※※
  接下来，两个人就这个经纪人公司的具体细节问题进行了深入的沟通交流，常胜把他的想法都告诉了季冷，而季冷也补充了一下他的想法，让常胜完善了自己的想法。
  这家经纪人公司，主要是从事在中国发掘有潜力的年轻球员，然后运作这些球员出国踢球的。
  也不仅仅限于欧洲，南美和北美也都可以。
  而且也不要求太有潜力的，只要有点能力，可以被国外俱乐部看上的，都可以运作。
  一开始也不考虑什么质量了。
  走的就是以量取胜的路线。
  先把路子都趟开了，用铺货的方式把中国球员推销出去，只要有几个人能够踢出来，就可以树立起中国球员的质量形象了。
  等市场建立起来之后，再考虑做口碑，走精品路线了。
  大量的留洋球员会将他们自国外学习到的东西反哺国内，当这些留洋球员足够多，形成了气候之后，他们自然就可以反过来影响中国国内的足球了。
  这就是常胜所希望达到的目的。
  如果一个国家有很多优秀的留洋球员，这个国家的足球水平怎么可能不高？
  巴西国内的联赛踢的一团糟，但是因为大量的巴西留洋球员，巴西国家队始终可以保持在世界最顶尖的水平线上。
  常胜也希望未来可以做到这样的情况呢。
  留洋球员的成功可以反过来刺激中国国内的足球环境，到时候或许会让更多的父母愿意让自己的孩子去学踢球，因为他们可以靠踢球出人头地，赚大钱。
  当可是会切实改变中国国内足球环境的。
  季冷都被常胜的野心吓到了。
  他一开始以为常胜就是为了赚钱，但是不方便自己出面，所以才找自己。
  但是现在他发现，钱对于常胜来说，或许真的是浮云。
  “你这么做，费心费力还费钱，还要担风险。究竟图什么呢？”
  “为了帮助中国足球啊。”常胜说道。
  “为什么啊？”
  “我是中国人，中国球迷，我希望看到自己祖国的足球变好。就因为这个。”常胜笑道。
  季冷沉默了，这个原因真是……无懈可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