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青月今晚听到太多警报，差点麻木。
  魔女会的所有法术都属于小仙子咒术序列，他这边有一模一样的法术可以对冲。
  每次遇险，他都遵循提示音，在最后一刻抵消了魔女的魔法。
  这是第一条要他立即断条的警示。
  可他只是想亲近魔女主人，而不是看她碎掉。
  难道他真的连做梦的资格都没有？
  “这招对我没用。没有意义。停下。”
  魔女晕晕的，听到凡人厉声吼自己。他的声音听起来有些慌张，仿佛终于知道害怕了。
  这个法术的门槛七十级，超过了她目前的极限。强行激活，逆天而行，会有疯掉的风险。
  但她管不了这么多。能力范围内的咒术，全都没有效果。只能冒险一试。
  那道理智条离红线越来越近，关青月却不知道怎么中断这类尚未成型的魔法。
  那个从天而降的神秘系统，只告诉他唤作仙子却写作魔女的女孩会受伤，却没有给出更具体的指引，默认他什么都会。
  可他怎么知道做？
  那什么恶龙终端要谁来‘训诫仙子’？
  他？
  “对不起，我认输。”凡人乱了阵脚，心乱如麻地松开怀抱：“你赢了。”
  魔女内心刺痛。过低的理智状态让她越发极端，在非常糟糕的精神状态下露出了狰狞的一面。
  她掐住了凡人的脖子，睁着红艳艳的魔眼盯着他。
  她什么时候赢的，她怎么不知道。
  她只知道，以前跟恶龙哥哥玩的时候，她也经常莫名其妙打赢。
  只要身体有一点不对劲，她就会赢。
  从小到大，她总是会赢。
  但是她知道，其实，赢的，根本不是她。
  被双胞胎哥哥强迫时，她从来没有认真反抗过。仔细想想，这大约还是她第一次下定决心对付谁。
  她不清楚会不会成功。唯一能做的，就是全力以赴。
  玩魔法，哪有不疯的。她疯不疯无所谓，她只要关青月死。
  03学生公寓内，被窝里的女孩双眉紧锁，表情痛苦。
  魔戒微光闪烁。
  【醒醒宝贝。】魔女隐约听到小男孩宠溺温柔的呼唤，【你做噩梦了。】
  魔女充耳不闻。事已至此，她不会善罢甘休。也不想醒。
  比起落荒而逃，她更想正面决胜。哪怕会被烧成灰烬。
  【再不听话，哥哥要生气了。】男孩的声音变得阴森。
  也许她已经疯了，魔女恍恍惚惚地心想，执教鞭的精灵老师竟像是回到了她身边。
  紧接着关青月也出现了幻听。撞进精神海的，是小男孩略带凶狠的声音：
  【没用的东西，盯住她，我来施法。】
  关青月的右眼前不久才恢复正常，怒意一起，再次异化成纯金色，不像是人类的眼睛。
  某个神秘莫测的魔法提示运转：
  【法师等级、魔力储值评测合格，权限检测通过，成功连通外部脑。免读开启，转嫁语言、材料、动作。魔法激活开始。】
  提示音语速极快，音节压缩在一起，仿佛瞬间呼啸而过的风声。
  然而魔女对魔法的敏锐程度超乎想象，她没有余力思考，仅凭本能就做出了反制。
  单手召唤神剑，握住剑柄，挡在魔眼之前。
  关青月在闪亮的剑面上看到了自己的脸。
  视线被拦截，双方的法术都中断了一瞬间。
  魔女变成一团黑影，从原位消失。眨眼间从凡人身后出现，旋风般凝聚人形，重新成为冷酷的魔王，居高临下地审视对手。
  神剑被她握在手里，切换形态，化作一柄戒律神杖。魔女手指握在十字交叉处，用十字杖敲了敲落花。
  尖细的法杖快速点了一下，抬起又落下的一瞬间，不可见的力涟漪般推开。
  巫多斯教授很喜欢在管纪律的时候，切换到神杖形态，暴力控场。
  魔女有样学样，连敲了两下地面。第一下，数道锁链群蛇乱舞，精准绞向目标。
  凡人用惊人的速度躲开了。秋千摇摇晃晃，上面空无一人。
  第二下，脱离锁链的凡人不受控制地跪下身，膝盖弯曲，向剑主臣服。
  关青月暗道不好。锁链末端带着利刃，蛛网般切割了空间。
  眼前的岩石被撞出裂隙，石块飞溅。如果不是他反应及时，被刺穿的就会是他的脖子。
  他的手脚就没那么好运了。连骨带肉被扎穿，钉在地上。不想跪也得跪。
  比起受到强力束缚的肉身，关青月抬起头，试图锁定魔女。
  触目都是链条。这些锁链杀意汹涌，挡在濒临疯狂的魔女身前，竟然连魔法攻击都能绞碎。
  虽然她不会用剑，但这世上最好的宝剑，本身就无需也无法驾驭。
  恶龙送出神剑与魔戒，都是为了保护妹妹。此刻两股力量互相矛盾，却是陷入僵持。
  关青月夹在中间，承受不住出现幻觉。眼前没有魔女，没有天空。
  头顶密布锁链，倒吊着无数烧焦的尸首。
  脚下不是平地，而是锁链。透过粗大的链条，隐约能看见底下一片猩红。
  岩浆流淌，火蛇欢腾。就像是屠夫的地狱。
  先前失手的锁链活了过来，瞄准他的右眼。
  关青月有种预感，如果中招，他将会被放干血，永远倒吊在这里，沦为地狱幻境中的一具尸体。
  【退下。】
  随着小男孩一声令下，幻觉与锁链一同碎裂，化作黑雾消弭。
  关青月如梦初醒，视野再次变得澄澈。
  看着那把十字杖，他又产生了那种熟悉的共鸣感和掌控感。
  就好像，他才是此物真正的主人。
  但是已经太迟了。
  终于捕捉到魔女的时候，她的眼神不再愤怒犀利，只剩空洞麻木。
  这是一整晚，他第一次没能打断她的魔法。
  因为正面中招，关青月意识正在溃散。陷入黑暗前，他好像听到谁叹了口气：
  “外部脑，【生魂安抚术】，【精神修复术】，【魔王强基维护－第三序列第四栏精神海构建】，免读激活。”
  最后是外部脑的机械音：【魔法激活完毕。本次魔力支出已从余额扣除。愿仙子铭记您的爱与付出。】
  魔女眨了眨眼，脑子里的杂音消失无踪。
  头也不疼了。
  她把下巴放在戒律神杖上，思索刚才发生了什么——
  她的魔法，会让凡人的认知被困在人生的至暗时刻。既然他觉得自己在梦里无所不能，她就扭转意识形态，拉他进噩梦。
  所以她眼前这个一年级小学生，就是关青月？
  男孩七八岁模样，眉眼清冷，五官神似凡人。留着公主切鬓发，万千青丝被金冠聚拢成一束，高马尾滑落后颈，蝶翼般垂扫腰间，利落且柔美。
  山巅时有寒风。黑发轻擦前额，在男孩眉心鬓下，点缀一竖瞳状金印，瞧着格外扎眼。
  这金印神圣至极。仅仅是注视，魔女就产生了不适。就像妖怪见了佛珠，会发自内心地恐惧。
  她盯着金印，越看越熟悉。
  没记错的话，这个年纪的那个谁，头上就有这么一个印记？
  好像叫什么，天命神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