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8节
作者:
炽凤 更新:2021-01-25 22:51 字数:4407
若非如此,他怕是已叫门房将他们打发走了,又怎会亲自来请他们入府。
孟江南瞧着管家的这副嘴脸,不由联想到谭远。
管家已是如此,他又能是怎般模样?
如是想,她的心不由一沉,愈发为孟兰茜担忧。
“小郡王与郡王妃且稍坐,小的这便去将夫人请来。”管家将他们请入正堂坐下,随即便有丫鬟将茶水端了上来,可见他方才出门迎人时便已吩咐了下去。
若在寻日,这谭府上下称其一声“夫人”的唯有妾室柳氏,作为谭远正妻的孟兰茜反是被称一声“孟夫人”,但管家是个极会察言观色的,这会儿将孟兰茜这一声“夫人”道得无比的恭敬。
他正要退下,却被孟江南唤住:“无需劳烦了,我二姐如今身有不便,我过去看她便好。”
二……姐!?
管家惊愕地看向孟江南,眸中甚至露出了掩盖不及的紧张。
孟夫人竟是宣小郡王妃的二姐!?
瞧着管家的反应,孟江南心中那股不安的感觉更甚。
管家震惊地看着孟江南,瞥过向漠北那双冷冷的眼眸时飞快地垂下了头去,不敢再盯着她瞧,忙道:“郡王妃,还是——”
他正要劝上她什么,却见孟江南已站起身,不由分说道:“让人替我带路吧。”
说着,她看向向漠北,还未开口,便见得向漠北微微颔首,道:“去吧,我在这儿等你。”
小秋则是当即接过向寻递来给她、孟江南为孟兰茜准备好的那些东西,站到了她身后。
根本不给管家说上话的机会。
管家只能应道:“小的来为郡王妃带路。”
如此,他便只能见机寻个时候提醒孟夫人万莫在这宣小郡王妃面前说些什么不该说的,以省得自己往后在这府里的日子不好过。
管家心中正如是想,孟江南则是看向方才端上茶水来的那名婢子,道:“让她来为我带路便成,上回便是她为我带的路,这回也是她吧。”
她已将话道得这般明白,饶是管家心中再如何觉得不妥,此时也只能硬着头皮应下,看向那婢子时目光里带着一抹凌厉,示意她莫要在孟江南面前多舌。
婢子应下,恭恭敬敬地为孟江南带路。
孟江南心中着急,是以脚步亦急切了起来,她其实记得去往谭府后院的路,不过是碍于礼数,又觉那管家的好似有心中有盘算一般,因此才点了这婢子在前带路。
然而她走得却比这婢子要快上许多。
已是春末出初夏的天,饶是晨间与夜里仍残留着春日的些微寒意,但白日里日光暖融和风柔软,家家户户白日里都会将窗户打开受些日照,吹些暖风透着气,然而孟兰茜那屋仍如早春那般门窗紧闭。
领路的婢子要上前敲门,孟江南拦住了她,“我自己进去就好,你退下吧。”
婢子面露迟疑,但看孟江南一副不由分说的模样,不敢多言,低头应了声“是”,退至一旁,并不敢真的退下做自己的事情去。
孟江南抬起轻轻叩了叩门,“二姐。”
未闻屋中有人应声。
“二姐,我是小鱼,我来看你了。”孟江南又再叩了叩门。
依旧无人答应。
她不免心中一急,当即推开了门。
门未上锁,一推即开,孟江南急急跨进门槛。
她本以为孟兰茜生了什么事,推门而入后瞧见她不过是坐在窗户后边面对着窗户出神,提着的一口气这才舒了出来。
“二姐?”孟江南边唤她边朝她走去。
坐在躺椅上晒着漏过窗纸的太阳不知想着什么而出神的孟兰茜此时才听到有人唤她,她回过神,循声望来,见着孟江南,她不惊不诧,只是微微地笑了笑,“是小鱼来了。”
然而孟江南在瞧见她转过头来看向自己的那一瞬惊得顿住了脚,下一瞬她慌乱得几乎是朝孟兰茜扑了过去。
“二姐!”她着急忙慌地冲到孟兰茜身侧,连凳子都忘了去挪,便在她身旁蹲下了身来,同时慌张地去握住孟兰茜轻搭在腹上的手,眼眶忽地便红了,心疼不已地问道,“二姐你这是怎么了?”
孟江南上回来谭府见着孟兰茜时她的气色比元日在东岳庙里见着她时要好了不少,但今回,她不仅气色差得可怕,人也瘦得厉害,长发不绾亦不系,就这般随意地散在肩后。
明明是暖和的天,她肩上却披着厚厚的袄衣,腿上亦盖着厚厚的褥子,房中未闻蔷薇熏香,反是充斥着浓浓药味。
无处不是死气沉沉的味道。
便是她这么个活生生的人,都仿佛没了一丝的活力。
作者有话要说:昨晚出门浪了浪,没码字,然后又是个被娃子耽误的老作者,所以更新就有推迟了。
第237章 、237(2更)
孟江南握着孟兰茜的手控制不住地颤抖。
孟兰茜并未回答她的问题,只是一瞬不瞬地看着她,眼眶发红的孟江南尚未掉下一滴泪,却是孟兰茜眼角忽地涌出了泪来。
“二姐,二姐……”孟江南愈发慌乱,着急地连帕子都忘了拿,抬起手急急扯着衣袖一边为她擦泪一边酸着鼻子道,“二姐你怎哭了?是不是姓谭的对你不好?”
孟兰茜摇摇头,自己抬手擦了一把眼眶,又笑了笑,佯做轻松的语气道:“我没事,就是眼睛突然进了沙子而已。”
“二姐你这是什么蹩脚的理由……”孟江南只觉愈发难过,鼻间也愈发酸楚,“这窗子都关得好好的,哪里来的沙子。”
孟兰茜淡淡一笑:“小鱼就当是我眼里进了沙子吧。”
“二姐,你很难过很伤心吧?”孟江南紧抓着她的手,一瞬不瞬地盯着她的眼,不仅鼻尖酸涩,便是喉间也酸涩得厉害,眼眶愈来愈红,“二姐,你我虽然没有了原本的家,可你我都不是独自一人,你还有我,我这一辈子都是二姐的妹妹,是二姐的亲人。”
“所以二姐,无论是欢喜的或是难过的事情你都不要自己憋在心里,你都可以与我说,我愿意听你说,我想听你说。”
“我今日来看二姐就是为了告诉二姐嘉安高中了状元,由圣上钦点为翰林,授予了翰林院修撰一职,嘉安他还是衍国开朝以来第一个六元及第!”
“二姐,我很高兴,我想把我的欢喜也分给二姐。”
孟江南紧握着孟兰茜的手蹲在她面前,红着眼眶偏又在笑着,像个又哭又笑的孩子给母亲说自己得了什么宝贝似的。
孟兰茜听得她的话,渐渐也红了眼前,只见她伸出手摸了摸孟江南的脑袋,笑得温柔道:“我们小鱼是个有福气的,真好。”
“小鱼也想二姐做个有福气的人。”孟江南道。
孟兰茜苦涩地笑笑,微闭起眼又轻轻地摇了摇头。
福气?她这一世人,怕是与福气二字再没有缘分了。
她垂眸看向自己的小腹。
孟江南握起她的手时她的手本搁在小腹上,孟江南握起她的手后仍将手轻搁在原处,并未抬起或是移开,瞧着她眼眶愈红苦涩摇头,她欲再宽慰她,自然而然便想到了她腹中孩儿,不由也低头看向她的小腹方向。
下一瞬,她睁大了眼,既惊又骇,难以置信地盯着孟兰茜的小腹。
孟兰茜腿上盖着厚褥子,上方稍稍挡在了小腹上,即便如此,依旧能清楚地瞧见褥子下她的小腹既扁又平,毫无隆起之状。
轻搁其上的孟江南的手亦丁点感觉不到其鼓起。
然而照理而言,四个月余将近五个月的身孕即便尚未显怀,也不至于是这般扁平之状。
那便只有一种可能。
孟江南不可置信地看看孟兰茜扁平的小腹,又抬起头怔怔地看着她,紧握着她的手颤抖得厉害。
她张张嘴,想要问上些什么,可看着孟兰茜那张笑得凄楚苦涩的脸,她喉间酸涩得根本道不出一个字来。
任何一个字,都能化作一把刀,深深地斩进她的心里。
孟兰茜不敢去看孟江南此时的眼神,她只是看着自己平坦的小腹,抬起另一只未被孟江南握住的手,在上边轻轻抚了抚,低声道:“没有了。”
仅仅是三个字,孟兰茜却道得极为艰难,仿佛用尽了她全身的力气与所有的勇气,才将这三个字道出了口。
也在道出这三字时,她的眼泪有如决堤的山洪,大滴大滴地落在孟江南的手背上,浑身颤抖得厉害,哽咽不已:“我没有福气做他的母亲,我没有保护好他……!”
要强得哪怕在知晓自己腹中孩子没了那一刻都没有落下一滴泪的孟兰茜此时泣不成声,那本是轻抚在小腹上的手将衣衫抓得紧紧,浑身因极力忍着伤悲而不住地颤抖。
而在她今回落泪的一瞬间,孟江南亦同她一般哭了起来,着急忙慌地道尽了安慰的话。
过了良久,孟兰茜才缓和了些自己的情绪,愧疚地看着孟江南:“让小鱼跟着我难过了。”
孟江南用力摇摇头,哪怕知晓自己无论问上些什么都会伤到孟兰茜,可她是二姐在这世上唯一的亲人了,她不能什么都不知,如此她根本什么都帮不了二姐。
“二姐,究竟发生了何事?”孟江南红着眼咬着下唇,“是不是姓谭的——”
即便二姐未能保住腹中孩儿,姓谭的也不当仍像原来那般连个伺候的婢子都不安排给二姐。
况且,二姐那般小心地护着腹中孩儿,绝非无缘无故便与孩子失了缘分。
这件事与姓谭的绝脱不了干系。
“半月前,他打了我一巴掌。”孟兰茜并未像上回孟江南问她时那般对谭远避而不多谈,在自己这唯一的亲人面前,她也不曾打算隐瞒上什么,孟江南既问,她便相告。
只见她恢复了冷静,在提及谭远时面上除了平静之外,再不见其他情绪。
仿佛她说的不过是个不相干的陌生人的事情而已。
唯有心死之人,才会如此冷静。
若说她腹中孩子是她对谭远的最后一丝情感,如今他们之间则是连这唯一的牵连都没有了。
留下的,除了冷漠,便只有相见两生厌。
然而观孟兰茜神情,她怕是连厌都不想去厌了。
她对曾经那个她义无反顾奔向的郎君再无丝毫感情。
“那日我去东岳庙上香,下马车时一个未有站稳,驾车的下人略略扶了我一把,当天夜里,他便怒不可遏地来到我的房中,指责我不知廉耻不守妇道,说着便扬手狠狠地掴了我一巴掌。”
“我为不让旁人觉察到我已有孕在身而吃喝如常致气血有些亏虚,他一掌狠狠掴下来,我站立不稳,摔倒时肚子磕到了茶几角而昏了过去,我再醒来之时,便被告知腹中孩子没了。”
“可笑我那竟还以为他会心疼我,会可怜我们那无辜的孩子,不想我却连见都未有见到他一面,只有那柳氏笑得一脸得意且嫌恶地来到我面前告诉我,不过一个野种而已,他才不会后悔心疼,他没将我扫地出门便已是最大的仁慈了。”
“呵,呵呵……”孟兰茜说着不禁自嘲地笑出了声,“我为了他抛却了一切,到头来他不能一心一意待我便罢,便是连这一丝信任都没有了。”
“不过是他宠妾的几句枕边话而已,他竟将我视为那不知廉耻的出墙红杏,连见都不愿再见上一眼。”
“兴许这便是上天对我不敬不孝于父母的惩罚。”
说至最后,孟兰茜除了苦笑,不知自己还能以如何模样来面对孟江南。
“二姐你没有错!上天不会惩罚你的!”孟江南紧紧握着孟兰茜的手,急急忙忙摇头,“是小人当道,才害得二姐受了委屈受了苦!”
孟兰茜看着眼前这个一心一意为她着想盼着她好的妹妹,既愧疚,又欣慰。
愧疚于当年她抛弃了年幼的她让她独自一人在孟家吃尽苦头,欣慰于老天待她还不算太薄,在她一无所有的时候还能有这么一个一心盼着她好的亲人陪伴在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