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正言连连点头，深以为然，又继续问具体是在哪个地方拍。
  确实不能给挑打仗和埃博拉病毒经常诈尸的地方。
  路菲菲选的是埃塞俄比亚，那里有原始部落，也有比较发达的城市，非洲太上皇法国教了它不少东西，让它在18t96年打败了意大利，迫使意大利承认埃塞俄比亚的独立。
  “现在通过正规渠道去非洲的大企业就有二十多家，中小型企业，还有不正规渠道过去的，也都有使用笔记本的需求……”
  季正言完全没有异议，小助理马上着手安排行程。
  摄制组的人听说甲方要来，烦都烦死了，背地里跟路菲菲说：“他来干嘛啊，不会还要指手划脚吧？”
  外行指挥内行，想想就很烦人。
  路菲菲安慰他们：“没事，他们的行程我看了，就来上午半天，估计最多一两小时，跟你们挥挥手，说同志们辛苦了，就要去别处玩了。”
  摄制组的同志这才放下心，摄像小哥追问道：“那他干嘛说是出差，吓我一跳。”
  化妆妹子也不明白：“对啊，他不是老板吗？那整个公司不都是他的吗？他们公司又没上市，要向股东交待账目，个人旅游跟公司出差，有什么区别啊？还非得来吓我们。”
  路菲菲笑道：“个人旅游，是他自己出钱，公司出差，是公司出钱，可以走公司的账，算是公司的支出，可以抵税的呀。”
  摄像小哥、化妆妹子反应了一会儿才领悟：“……能抵多少啊！这么算计。”
  “他都这么有钱了……”
  每次有人偷税漏税几亿的时候，大多数人的反应也都是这样，好像有钱人就应该不在乎钱一样。
  同理还有“你都这么瘦了，还怕胖啊？”“你都这么白了，还怕晒啊？”
  这就属于因果倒置了，除了崽卖爷田不心疼的富二代之外，但凡是自己稍微为此努力过一点，都能省则省。
  路菲菲笑道：“鲁迅说过，愈有钱，便愈是一毫不肯放松，愈是一毫不肯放松，便愈有钱！”
  两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发出了同一个疑问：“他什么时候说的？”
  正在为憋文案而烦恼的策划揉着太阳穴路过听见，他抬着茫然无神的眼神，回了一句：“好像豆腐西施杨二嫂吧，故乡里的……我有个想法，要不，闰土一叉刺下去的时候，猹举起笔记本电脑挡住，与闰土战在一处！掩护众猹盗走西瓜……”
  路菲菲认真回答他：“放在网上传播的整活视频可以，放在正式的广告里面有点太儿戏了。”
  “哦……”文案揉着太阳穴，苦恼地飘走了。
  季正言去埃塞俄比亚也就是做做样子，他还想去玩更多的地方，此时是肯尼亚和坦桑尼亚交界处的大草原动物迁徙季节，设施豪华的五星级酒店一房难求，房子车子保镖……所有需要的东西，路菲菲全部给他安排好了。
  当然，这是另外的价钱。
  季正言最期待的项目是在穿着制服的持枪保镖在他前后左右列队，让他体验一把古代皇帝出巡时的快乐。
  本来说好一趟飞机去的，季正言和小助理坐商务舱，摄制组坐经济舱。
  结果直到登机，摄制组的人都没有看到这两位，有人小声议论：“是不是从贵宾通道已经登机了？”
  但这趟飞机的商务舱和经济舱只是分开两道排队，登机口还是同一个。
  又有人猜测：“不会是误机了吧？”
  看错时间、记错时间、沉迷吃饭没看时间，化妆时间过长、路上堵车、在免税店买疯了没注意时间……这一切都有可能发生。
  不管怎么样，直到飞机关舱门，都没见两人上来。
  摄制组挺开心的～
  经济舱的人不能随便去商务舱，但是商务舱的人可以随便到经济舱，中间飞行时间那么长，万一季正言睡不着，跑过来跟他们讨论拍摄计划，嫌这不好嫌那不好，临时要修改，他们人在飞机上，逃都没法逃。
  机上广播通知所有乘客关机之前，认真负责的导演还是给路菲菲打了个电话，告诉她这个消息。
  说难听点，万一季正言是在赶往机场的路上出车祸了，他的公司的新老板还不定怎么样。
  这个广告，季正言的公司只出了机票和酒店的钱，以及30%的首付款。
  要是继任者觉得这广告没意义，直接中止，他们也就不用费心思继续拍，大家在非洲快乐玩一圈得了。
  路菲菲接到电话，也很惊讶，打电话给季正言，没人接。
  打给小助理，也没人接。
  飞机已经起飞两个多小时了，小助理才回电话，她的声音里透着憔悴与无奈：“不好意思，我们不去了，没来得及通知你。”
  路菲菲得确认一下，他们到底是自己突然不想去玩了，还是觉得这个广告创意不行，又想改了？
  民营老板经常有这种毛病，明明已经不想做了，还得先拖着几天，然后再通知乙方这边不用做了，中间产生的费用，就会成双方扯皮的根源。
  在路菲菲的追问下，小助理绷不住了，说话都带着哭腔：“他要跟我分手……”
  不是，等等，前面还欢欢喜喜地说彩礼翻倍，现在就要分手？
  发生什么事了？
  算了，只要不是撤回跟自己的合作要求就好。
  路菲菲安慰了她几句，就挂了电话，再打给季正言，这次他接电话了，双方确认广告拍摄这件事本身没有任何需要变动，只要不影响她赚钱，小情侣之间有什么狗屁倒灶的破事，她都不关心。
  根据合同，拍摄完原始素材，甲方确认没问题之后，再付30%，素材确认完成后，万一甲方突然说“我想要个大猩猩捶胸的镜头”，那就要补拍，这种补拍产生的所有费用，甲方是要另外支付的。
  广告播出后一周，确定没有任何政治问题或者其他舆论问题造成下架，再把最后的40%支付掉。
  问题就出在确认原始素材这边。
  虽然，季正言这边有专门对接的人负责此事，但是，他们不敢就这么拍板了。
  民营企业老板的一大特色：微操！
  公司里大小事，都得上报，而且一定要等到“玉音放送”，要么是“行了，就这么干吧”，要么是“这边还要再改一改”。
  最怕的就是“已读不回”，一般来说，这代表着老板很不满意，但是又不说对哪里不满意，自己领悟。
  趁他心情好的时候问，他会说：“感觉不对。”
  要是在心情不好的时候撞枪口上，他会说：“你觉得这东西能行？你的专业水平就这？”
  总之，就是很烦。
  对接人已经把素材本身和素材的文字版和分析都交上去了，还是没等着回复，没说好，也没说不好。
  可是能拍的都拍了，再要多拍什么花哨的东西，就要加钱了。
  季正言的员工实在没办法，只能拜托路菲菲亲自去催：“路总，您身份跟季总一样，我们是真的一点办法都没有，多问说不定连工作都丢了，能不能劳您大驾？”
  这位大兄弟，满脸愁容，言辞恳切，大有路菲菲要是说不干，他就立马给长跪不起的气势。
  想着摄制组那边也不能拖，能干就干，不能干就一拍两散，好歹把人从非洲拉回来，别误了其他的拍摄。
  路菲菲打了个电话过去，季正言的电话关机，固定电话也提示忙音。
  可是公司里的人说季正言今天来公司了，路菲菲想了想，便亲自跑一趟。
  小助理的位置是空的。
  路菲菲拉着对接人一起进了办公室，坐在桌后的季正言满脸烦燥，路菲菲直接问素材的事，季正言有气无力地回答：“你是专家，你定就行。”
  对接人顿时放松下来，他压不住嘴角的欢喜，马上起身：“我这去推进。”
  三步并作两步，欢快地跑了。
  路菲菲也想告辞，看到桌上的固定电话听筒是搁在一边的，手机倒扣在桌上，想着后面还有要合作要确认的事，她忍不住问：“季总这是遇上什么烦心事了？”
  一句话，好像勾起季正言无限烦心事，他眉头紧皱，悠悠叹了一句：“唉，像路总这么善解人意的女人，是不是已经快绝种了？”
  路菲菲内心翻了一个大大的白眼，她想说如果对方不是人，再善解人意也没用，比如渣男就不是人。
  看在尾款的份上，话出口之后变了一个说法：“是不是善解人意，得看对方是什么人。”
  季正言继续长叹：“本来我以为甜甜听话又懂事，谁知道，她全家已经把我当成atm机了！一张嘴就是一百万。”
  甜甜就是小助理。
  路菲菲不关心那家人的想法，她只想知道季正言还有没有另一个号码，好歹告诉她一声，有需要联系的事情，也能找着人，总不能一点屁大点事就要她亲自跑t一趟。
  路菲菲顺嘴安慰了一句：“一百万这么多啊？那是挺烦的，难怪季总把手机都关了，不知季总还有没有其他的号码？”
  季正言仿佛没听见最后一句，自顾自的开始向路菲菲吐槽：“刚认识的时候，她真是我见过最天真最单纯的女孩子，什么都不懂，很容易满足……”
  整个故事就是一个天真小白莲，变成动不动就问他要钱的“捞女”故事。
  在去非洲前一天，小助理的父母又向他要钱，说甜甜的弟弟已经相中了一个姑娘，双方父母对彼此家境都比较满意，对方说年内就能结婚，但是要一套市区的房子。
  他们不仅想要季正言早点把双倍彩礼拿出来，还希望他再多给一点，不然不能全款买市区的大房子。
  季正言说着说着就怒气冲天：“她弟弟都二十多了，一分钱存款没有，就指望我给他付全款？他又不是我儿子！”
  小助理的父母不以为耻，反而理直气壮：“你是他亲姐夫啊！你这么有钱，帮帮我们怎么啦！这是她唯一的亲弟弟，你怎么能不管他！亲戚朋友都知道甜甜嫁了个有钱人，现在连弟弟结婚的婚房都拿不出来，他们肯定要说你是吹牛，是假有钱人！对你名声也不好啊！”
  季正言满脸懊恼：“当初看她单纯可爱，体贴懂事，怎么她家人是这个德性。”
  小助理平时对他确实处处体贴，就连出差订个酒店，都会考虑到诸多因素，订餐也会注意到他平时爱吃什么，不爱吃什么。
  平时各种应急的东西也都备得齐全。
  季正言本来已经习惯了这种体贴，有一天跟前女友激烈吵架，头痛发作，前女友还跟他吵，是小助理过来给他药，帮他按头，他才一下子沦陷在她的温柔之中，跟前女友分手，与小助理在一起。
  他还夸过小助理：有弟弟就是懂事，会照顾人，不像独生子女，刁蛮自私，完全不顾别人。
  却从来没想过，世上没有无缘无故的果。
  现在，让小助理温柔体贴的原生家庭，来找他收费了。
  那些钱，对他来说不算多，但是他们要了一次又一次，好像看不见尽头，他开始烦了：“我有钱，跟她有什么关系！别说我们还没结婚！就算已经结了婚，婚姻法都没规定我得把钱都给她花！”
  季正言骂完现女友，又开始怀念前女友：“她从来不向我要钱，还会送礼物给我，她心里是有我的，不然她不会做假的怀孕报告……”
  全篇都在说前女友如何如何的美丽万人迷，如何如何娇蛮，如何如何的一眼看中当时还是普通穷小子的他，非他不嫁。
  路菲菲对此评价：嗯，标准男频小说的人设。果然男人都喜欢女神跪求我娶的套路。
  十几分钟，路菲菲一句话没搭腔，瞧准他歇口气的功夫，赶紧问：“季总，那你现在的号码是不能用了？有新的吗？”
  “有，我的另一个私人号码，139……”
  季正言把怨气发泄完，终于肯把新号码说出来了。
  路菲菲回到公司，吕玉珠问道：“这么久？你不会又谈了个新合作回来吧？”
  “没有，哎，听完了一整段狗血爱情故事，才问到他的新号码，烦死了。”路菲菲把季正言这边发生的事简单说了一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