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节
作者:羊行屮      更新:2024-12-07 17:52      字数:4159
  “有这个想法,先等老大上了小学再说吧。”木利叹了口气瞅着燕子,“生活压力大,要个孩子等于要了半条命。”
  “南瓜,不是我不帮你。小九,我没见过。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多担待。”月饼伸手想拍拍我的肩膀给予鼓励。
  “你们这群人,说好的热血呢?说好的生死与共呢?”我侧身躲过月饼的手,咬咬牙心一横,走进老宅,“我要死了,做鬼都不会放过你们!”
  同时,我恨恨地发誓——这次要是能活着出来,一定把所有密码改成月野的三围!
  突然从阳光强烈的屋外走进昏暗的室内,眼前突然黑了一两秒。
  再看清楚屋里景象,我疑惑地“嗯”了一声。
  老宅里,看似没有任何变化。可是,我分明感觉到,好像少了什么东西!
  “哐当”、“咣当”,几声巨响传自身后。转身看去,顿时浑身冰冷。
  尘埃弥漫中,门、窗,所有能和室外通连的地方,重重砸下厚厚铁板,彻底封死。
  光线阻断,眼前顿时一片黑暗,莫名的恐惧从心底蔓延,如野草般占据了整个躯体。
  我一动不动地大口喘气,大脑一片空白,根本反应不过来,突如其来的惊变。
  “呵呵……”一声男子冷笑,在耳畔响起。极度黑暗中,我根本看不见任何东西,却能清晰感受到,细微的鼻息,呼凉呼热地拂过侧脸。
  我狂喊一声,似乎要把心中的恐惧吼出,右拳击向身侧。
  一只很有力的手,紧紧箍住我的手腕,冰冷如同铁铐。
  “你的生死,由你决定。南晓楼,终于见到你了。可惜,你看不到我。选哪双眼睛,不要用眼睛。”
  那个男人,嗓音沙哑没有音调,透着一股浓浓的死亡气息。
  “你是谁!”我挣着右臂,左肘弯击,似乎击中了什么,可是软绵绵的像是一团棉花。
  “没用的,不要在意我是谁。我可能是人,也可能是恶鬼。做你该做的事吧。”
  禁锢手腕的力量突然消失,我受力不稳,踉跄跪地。双手撑着身体,汗珠如雨水“噼里啪啦”跌落至黑暗中,近在咫尺却无法看到的地面。
  那个男人,再没声音,也没气息,就这么消失了。漆黑的老宅,只有我急促的喘气声回荡。
  “沙沙”、“沙沙”……
  仿佛又有人,在黑暗处向我走来。我仿佛看到了,一群眼球苍白,面皮皱巴巴掉落着碎肉、脓水、白蛆的僵尸。直着双腿,探出双手,嘶吼着张开白森森的牙床,晃晃悠悠走了过来。
  我忽然想起,千年前,这里曾是慧雅居!
  那个屠戮血腥的雨夜,那群变成僵尸的人们,黑化后大开杀戒的我!
  难道,他们的怨气,化成“缚地灵”,在这里等了我千年?只有夺舍取了我的性命,他们才能重新轮回,转世投胎?
  这一刻,是,我一生中,最崩溃的,时刻!
  我,甚至,无法,喊出,声音!
  第120章 昔人黄鹤(五十五)
  不知过了多久,视力逐渐适应了黑暗,隐隐约约能看出屋内摆设物件的轮廓。诡异的“沙沙”声仍在背后响起,按照声音强度判断,并没有向我靠近。
  我稍稍宽了心,声响并不是某种不干净东西弄出来的,否则不会始终保持同一种音频,大概是什么,心里也有了计较。
  揉着太阳穴,稍稍缓解因恐惧引起的头部剧痛。徐徐吐出肺里的空气,又深深吸了一口,鼻腔虽然满是尘屑霉腐的味道,思维却渐渐活跃了。
  那个不知是人是鬼的中年男子,绝不可能凭空消失。也就是说,这间老宅,虽然被铁板封死,肯定还有一条内外相通的暗道。
  想到这一层,摸出手机打开手电功能,照向门窗。那几块铁板锈迹斑斑,刻着曲里拐弯的花纹,极为厚实沉重。单凭几个人的力气,搬动不了分毫。
  我对机关术不是很了解,但是在古城图书馆,倒也看过几本相关的古籍。
  这种机关设计,叫做“天地合”。顾名思义,一旦开启,封天闭地,神仙都飞不出去,只能眼巴巴等死。
  中国古代,许多大户人家,世代都居住于家传大院,祖建老宅。不仅仅是因为建宅位置、房屋走向暗合“人丁兴旺、富贵延绵”的格局,而是大多老宅,初建是都会布下各种防御机关,保得家族安全。
  天地合,是众多机关中,最后一道防线。一旦开启,就算鲁班、墨子携手,也无法破解的必死机关。所以,不到万不得已,绝不轻易使用。
  若是恰逢乱世,一旦强盗、乱军攻入,避免女眷受辱,财宝尽失,族长于宅内启动机关,将屋子封得严严实实。再点燃早已备好的百年松油,族人和财宝皆焚于烈火。
  拿现在话来说,那就是:“老子就是把自己烧死,也不给你们留下一丁点儿东西!”
  记得我读到这一段的时候,颇为不以为然。这种玉石俱焚的机关设计,实在太过残忍。几十上百人挤在一个屋子里活活烧死,脑补画面都不寒而栗。
  有这心理素质,还不如和敌人拼了!打死一个不亏,打死两个赚一个。
  此机关属于上古机关术,传自于商朝末代帝王纣,周武王姬发率领大军攻破商朝首都朝歌,纣王聚集宫中美女、奇珍异宝,开启“天地合”,封闭宫殿,自/焚而亡。
  只不过后世口口相传,就成了“纣王自/焚于鹿台”,似乎更符合纣王荒淫的性格。
  讽刺的是,他最宠爱并为之亡国的妃子妲己,却在殉情时刻,逃了……
  可见,“越漂亮的女人越靠不住”这句话,古往今来,四海皆准。
  汉乐府民歌《上邪》,有这么一句流传千古:“上邪,我欲与君相知,长命无绝衰。山无陵,江水为竭,冬雷震震,夏雨雪,天地合,乃敢与君绝!”
  看似是一首情诗,实则暗讽“妲己在天地合启动时,与君王纣毫不犹豫地诀别。”
  至于“山无棱”,有个更离奇的典故,与这件事无关,就不累叙了。
  书归正传——
  写了这么多“天地合”的由来,脑子里也就几秒钟的工夫。我有些诧异怎么会想到“纣王和妲己”,看来“人在危境时容易胡思乱想”这种事,放谁身上都好使。
  当时的我,并不知道后来发生的事情。直到整件事结束,回想起来,我才意识到,有时候人类对某些未知事件产生的临时想法,实在玄妙。
  这是后话,暂且不提。
  我放弃了月饼他们从外面破解机关,救我出去的念头,不再想那个突然出现又消失的人到底是谁?
  或许,我心中早已明了,故意不想而已。
  当下只有两种选择:
  一、找到那个人离开老宅的密道;
  二、寻找合适的眼镜给女子木尸安上,通过暗道直达长
  江底部的巨型青铜圆盘。
  我摸出根烟闷闷地抽了几口,最终选择第二个方案。理由很简单,既然那个中年人有备而来,自然不会让我轻易找到密道。况且,他消失的时候,我并没有听到什么机关齿轮咬合、墙壁合拢、地板翻转的声音。依着我对于机关术三脚猫的水平,可能饿死了也找不明白。
  既然如此,那就做该做的事!
  我与那个人接触的短短几分钟,唯一的线索,就是他说的那几句话。
  我逐字回忆,越琢磨越觉得话里有话。
  按照正常逻辑,就算是敌人,彼此相见第一句话十有八九是“某某某,终于见到你了”。可是,他却先说了“你的生死,由你决定”。
  从心理学角度分析,每个人开口说的第一句话,排除礼貌用语,往往都是潜意识里最想表达的概念。顺着这个思路逆向推理,他最在意的,其实是我的生死。
  为什么我的生死,对于他来说,这么重要?是需要我破解机关,开启暗门?还是因为,我的生死,对他有更特殊的意义?
  第三句话是“可惜,你看不到我。”
  在毫无光线的环境里,视力再好的的人,也如瞎子一般,哪怕面对面站着个人,也察觉不到。
  这是很简单的常识。为什么他要强调“我看不到他”?而且觉得“可惜”?
  难道?他很想我看到他?知道他是谁?只是受限于某种不能抗拒的条件,不能这么做?
  这段寻找《阴符经》的经历,几乎让我和月饼相信——不远未来的我们,掌握了某种穿梭于时间空间的方式(这似乎也能解释他为什么能不知不觉地出现又离开)。
  自从担任“异徒行者”执行终极任务以来,始终贯穿于传说和现实的“圆脸”“黄衫”,也逐渐浮出水面,揭晓身份。
  那就是,我和月饼。
  而我们并不愿承认,未来的我们回到过去,成为黑化的屠戮四族的恶魔。
  毕竟,任何人,无论身份尊卑、地位高低、智商优劣,有谁能坦然面对自己所犯的错误?越伪善的人越像好人;满嘴谎言的人更显得诚实;放纵的人总是以清教徒的姿态出现。
  谁愿意让别人看到自己的性格里面的阴暗面呢?甚至自己都不愿承认。
  人性,本就如此。
  我忽然有种很古怪的念头——jk罗琳写的魔幻小说《哈利波特》,在其中一部里,提出过关于时间,很匪夷所思的理论——当现在的你看到现在的你,瞬间的惊恐很有可能导致精神分裂。
  我哆嗦了一下,下意识地顺着手机灯光张望,生怕有一个和我一模一样的人,隐藏在阴影里,终于被光芒笼罩,悄无声息地和我对视。
  我们,彼此,看着,彼此。
  就像照镜子。可是当你笑的时候,镜中人却在哭。
  这是多么恐怖的一件事!
  我几乎已经确定,那个人,就是我自己!
  所以,他才在意我的生死,可惜于我不能见到他。并且给了我最重要的提示——“选那双眼睛,不要用眼睛。”
  这句话最难理解。明明是从那堆眼睛中选一双最合适的安在女子木尸眼眶里,为什么又让我“不要用眼睛”?
  这不是前后矛盾么?
  我想得脑壳子疼索性不想,转身看向发出“沙沙”声响的位置。
  手机光线照映之处,正是那堆悬在半空中的眼睛。我向前走了几步,一不留神踢了块凸起的砖面,脚指头撞得生疼。我连龇牙咧嘴倒吸一口凉气都顾不上,观察着那堆眼睛。
  果然,我轻微移动产生的微弱气流,引得细绳似琴弦般微微颤动,木质眼睛相互摩擦碰撞。
  “沙沙”、“沙沙”……
  接下来,该选一双最合适的眼睛了。
  我心里这么想的,脚下再没挪动半步。
  因为,我看到了更诡异的一幕!
  封闭的房屋,充满霉味的空气,形如鬼魅的那个人,奇怪的“沙沙”声响,密密麻麻晃悠的眼睛,还有光线没有照到的棺材女尸……足以让我的神经绷紧到临界点。
  直到,我看到眼前的景象。就像一把锋利匕首,轻轻一划,挑断了本就拉伸到极限的神经。
  我“咕嘟”咽了口吐沫,喉间挤出无意识的呻吟,耳畔回荡着心中不断重复的一句话:“这到底是什么?”
  影子!
  灯光照到那堆眼睛,浮现在墙壁的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