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思对自己这次的表现十分满意，结束后本以为会得到上一轮像姜幼柠那样的夸奖赞美，结果居然还是一句都没有，看向韩泽的眼神变得有些怨念。
  这个木头！
  试了两场戏，姜幼柠也有些疲惫，她算是体验派，每次演什么角色之前会先直接把自己想象成那个人，这样演绎出来也会更自然，但缺点就是有些过于消耗情绪，有时候一口气入戏太长时间，出戏时会比较难。
  “好，那我们就先回去了。”姜幼柠朝韩泽和编剧轻轻俯身，又转过去准备给李思道别。
  但李思却突然好奇般问了韩泽一句：“韩导，今天试戏下来你印象最深的什么？”
  韩泽一怔，随后毫不犹豫道：“姜老师，姜老师的演技让我太惊讶了，我已经迫不及待想为她完善角色，虽然只是试戏，但我觉得她今天的表演就是放到正片里也完全足够。”
  编剧也忍不住道：“对，姜老师刚刚最后那个痛苦挣扎的表情实在太逼真了，我看得鸡皮疙瘩都在往外冒，好像真的在围观行刑过程一样。”
  两个人你一言我一语又开始感叹上了，赞美的话像不要钱似的往外倒，李思听得脸色越来越黑，最后没忍住说了一句：“是啊，姜小姐演得真不错，导演很会抽签呢。”
  她话音落下后房间里静了一瞬，姜幼柠饶有兴味地看了她一眼，果然，她就知道李思肯定心情不会有多好，但也没想到对方会直接来一句这种拆台的话。
  简直就是在表达韩泽偏心姜幼柠，抽的签都是更偏向姜幼柠发挥的片段。
  韩泽虽然粗线条，但也不至于连这种话都听不出来意思，他是个直来直往的人，当即就反驳道：“抽签是完全随机的，李思老师是觉得这两次抽出来的片段都不太利于你发挥吗？”
  李思表情也僵了一下，没想到韩泽这个莽子直接就这么问出来了，有些尴尬道：“倒也没有那么夸张啦，就是相比较之下，确实是姜小姐的角色高光更多些，不过都属于正常范围。”
  但韩泽反倒不依不饶了起来，李思从第一场试镜结束就开始摆脸色，他不是没看出来，只是在没影响试戏过程的情况下，他没有选择指出来，但现在对方都直接质疑他了，他自然也觉得不服气。
  “这样吧，两位老师再等一下，我们再试一场。”韩泽突然笑了一下，像是想到了一个好主意，“咱们重新再演一遍第一场，只不过你们俩互换角色。”
  姜幼柠：“？”
  李思：“什么？”
  韩泽却一脸坦然道：“你们俩把两边都演一次，这不就能看出来这片段到底适合那个角色了吗？”
  第90章 互换
  ◎姜幼柠好像比李思更适合沈为云。◎
  韩泽话音落下后房间内几人表情精彩纷呈, 编剧一脸迷惑，都要结束了突然来这么一遭，岂不是还得加班。
  姜幼柠略显讶异, 看来韩泽和李思的关系也并没有她估计的那么好。
  李思则是明显表情僵滞了一瞬, 她是为了给自己鸣不平不是为了给自己找麻烦，这个韩泽真是想一出是一出, 她虽然通读过剧本，但从没用过池寒玉的视角，这不是为难人吗？
  “韩导说笑了, 我没有质疑结果的意思, 我也觉得今天的抽选结果挺好的，只是刚好有点凑巧而已，重新试戏就不必了吧。”
  李思专门放软了语气, 偏偏韩泽突然变得说一不二起来, 居然也开始较上了劲：“没事, 不耽误, 就一小段, 刚好我和老陈都挺想看的, 对吧老陈？”
  编剧在旁边发呆，突然被cue到，一脸懵地点头：“啊？对对，挺想看的……”
  于是第三次试戏就这么开始了，依旧是第一场戏的内容，只不过两位主演互换了角色。
  李思一直到走回姜幼柠给她指引的定位点跪坐下去, 人都还是懵的, 她本来就没研究过池寒玉这个角色, 更别说提前练, 此刻只能努力回忆姜幼柠演的时候是什么样子，勉强依葫芦画瓢。
  姜幼柠倒是不慌，李思没研究过池寒玉，可她却研究过沈为云，毕竟她最开始两个角色都感兴趣，而且她本来就喜欢把所有角色都研究一遍，这样更有利于理解剧情理解角色。
  她闭上眼，从脑海里抽调出属于沈为云的情绪，再睁开眼，她的神情已经和刚刚截然不同。
  沈为云去宫宴上侍奉贵人时意外被皇帝看上，选去侍寝封了美人，若是寻常宫人定会狂喜，可她偏偏不是，她早就和池寒玉约好绝不入宫为妃，要一起任满出宫，此刻背叛了承诺，还要当着司珍局所有人的面受封赏，她不知该如何面对池寒玉，脚下的步子便不自觉慢了下来。
  但再怎么抗拒也还是得接旨，姜幼柠慢慢磨蹭到自己的位置，门口已经乌泱泱跪了一大片人，所有在司珍局任职的宫人都来候着了，池寒玉看到她终于赶到，果不其然投来一个询问的目光。
  姜幼柠根本不敢转头或是侧脸，生怕会对视上那双眼睛，她怕在里面看见失望。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封司珍局一品宫女为美人，赐居柔兰馆，钦此——”
  再怎么不想面对也还是等到了这一刻，姜幼柠感受着身侧的灼热视线，背脊挺得越发笔直，不卑不亢地走向传旨人。
  池寒玉会怎么想呢，会生气吗，会失望吗，会……嫉妒吗？
  她的下巴不自觉抬高，眉心处也染上一丝不易察觉的得意。
  肯定会有的吧，一起入宫相依为命的好姐妹，突然摇身一变当主子去了，心里很难不失衡吧。
  其实她是有些嫉妒池寒玉的，她们关系固然极好，所有人都觉得她们宛如亲姐妹一般，但即使是真的姐妹也会有龃龉，更何况她们并不是真的亲人。虽然都出于淮地，也都是玉匠世家出身，但池寒玉的雕刻技术比她精湛不止一点两点，性格也总是平淡似水，不争不抢做好自己的事。
  平时她们两个总是她去和其他宫人们努力维系社交关系，但不知为何，在司珍局里却是池寒玉的名声更好，似乎她只需要在那里什么也不用做，别人就会把她想要的双手奉上。
  和池寒玉做朋友是开心的，但也是失落的，你总会在和她的相处中无形发现自己和她的差距，偏偏她本人还对此毫无知觉，沈为云就这样快乐又痛苦着，有时候会不自觉想，要是她也能在什么时候给池寒玉带来一次这种感觉就好了。
  于是机会真的来了。
  宫宴那次外务，是她主动请.命前往的，其实去后宫当差并不是什么美事，至少司珍局的宫人女官们都不是很乐意。
  那是皇上办的赏月晚宴，妃嫔们都使出浑身解数打扮自己，想赢得皇上的宠幸，在这种时候通传她们司珍局过去帮忙，遇上的都不会是什么心情很好的主子，多半都是重要钗环首饰出了大问题的人，可想而知心情会有多么迫切。
  通传指令的宫人来过之后司珍局一派寂静，大家都不想去后宫，运气好倒还好说，万一运气不好帮忙没成功主子怪罪把你扔进司正局，那就得脱一身皮才能回得来了。
  她偏偏在这个时候主动请缨前往，在池寒玉担忧的眼神中、同僚们感激的目光中，她一步步走向后宫，心里竟诡异地平静，可能她心里也在期待发生些什么。
  然后也真的发生了，得知要侍寝的那一刻她在想，她是应该感到惊惶和不安呢，还是应该觉得得偿所愿呢。
  是的，她的愿望好像早就变了，她不想安安稳稳任职到二十五岁出宫，她也想为自己谋一份前程。
  所以池寒玉，你在知道我受封时，是失望更多，还是失落更多呢？
  姜幼柠从头到尾没有给李思分去一个眼神，包括最后向传旨太监求情让池寒玉也陪她一起去柔兰馆时，她也依旧没有看对方一眼。
  如果说李思版本的沈为云在演受封这一段时更多的是愧疚和不安，那么姜幼柠就在她的基础上增多了一份不易察觉的优越感。
  从今天起，她和她最好的姐妹有了身份上的巨大差距，人都是喜欢权力的，虽然一开始会有慌乱，但是等到平复下来，就会开始适应并享受这种上位者的感觉了。
  姜幼柠向传旨太监讨要完封赏，恭敬地送对方离开，然后起身朝韩泽和编剧点头示意：“韩导，结束了。”
  韩泽听到这句话才突然回过神一般，看着姜幼柠的目光变得有些复杂：“……好。”
  李思本就没有想过要演池寒玉，所以这段发挥得比第一次还差，她完全是靠着对姜幼柠第一次试戏时的表演印象来模仿的，但首先她不熟练这个角色，其次这段戏池寒玉一句台词都没有全靠眼神，李思自己演了才知道有多难，她眼睛都快瞪酸了。
  但很可惜的是她的这段表演在韩泽看来就是四不像，姜幼柠版本的池寒玉靠眼神和部分肢体细节语言表达出了十分丰富复杂的情绪，而李思的看起来除了震惊还是震惊，最多有一点点受伤，但连眼尾都没红。
  其实韩泽说要两人交换角色确实是想治一治李思，他很尊敬也很看好李思没错，但是对方从开始试戏后态度就变得有些奇怪，他毕竟才是导演，不能还没开拍就让演员给拿捏住。
  本来想着交换角色肯定能出不少乐子，这样李思也就不会再接着闹情绪，结果姜幼柠的表现居然再一次惊艳了他，他从没想过沈为云可以是这种处理方式，但是不得不说，他觉得还挺适合。
  韩泽看着姜幼柠，脑海里突然闪过一个离奇的念头。
  姜幼柠好像比李思更适合沈为云。
  但他很快就否了这个想法，姜幼柠确实合适，但她最适合的还是池寒玉。
  “姜老师，可以跟我说说你为什么这么处理沈为云这个角色吗？我感觉你演出了一种有点……傲慢的感觉？”韩泽还是忍不住问道。
  姜幼柠点头：“是优越感，看剧本的时候发现这对姐妹虽然都是淮地玉匠世家出身，但是成长经历和性格却差很多，沈为云其实是有点羡慕池寒玉的，所以我觉得这样的她在获封后，面对池寒玉会有一种无端的优越感。”
  “我是主，你是仆，看，这次是我站在你前面了。”
  韩泽听完后沉默数秒，最后突然道：“姜老师，你有考虑过演沈为云吗？”
  第91章 抉择
  ◎你还想进这个组吗◎
  没有人能懂韩泽此刻心里有多复杂, 原本他觉得姜幼柠就是池寒玉的不二人选，就连后续修改人设都是照着对方的外表性格修的，在他心里姜幼柠和池寒玉这两个名字已经画上了等号。
  结果试个戏就试出意外来了, 姜幼柠不仅演池寒玉演得很好, 沈为云也同样出彩。
  明明最开始他只是想开个玩笑顺带告诉李思他也有脾气，结果互换角色表演后, 他真的开始忍不住想让姜幼柠来演沈为云的可行性。
  姜幼柠怎么就只有一个人呢，她怎么不能一分为二呢。
  韩泽心里天人交战，虽然已经清楚不太可能, 并且他也舍不得让别人来演池寒玉, 但是还是忍不住把那句话问出口：“姜老师，你有考虑过演沈为云吗？”
  话音落下后房间内剩余几人都一脸震惊地看着他，编剧满脸写着你疯了吗, 姜幼柠是震惊中带着茫然, 而李思, 则是脸黑了个彻底。
  她本来就对今天的试戏很不爽, 结果韩泽还在这里一而再再而三地挑战她的耐心, 要不是房间里还有其他人, 她真想掉头就走。
  韩泽在说完后也立刻回了神，意识到无意中把心里话说出来，表情变得有些懊恼。他在给李思和姜幼柠递剧本邀请的时候就已经写明了具体角色，今天来试戏也是为了看看两人对戏搭不搭，角色基本上已经是定死的了，他这么说相当于当面打李思巴掌。
  李思虽然演起戏来匠气有点重, 但确实是目前最适合沈为云的演员, 而且还很有号召力。
  这部戏的核心卖点就是双女主, 虽然现在班底还没组好, 但只要两位女主签好约，其他的都能很快搞定。但如果李思不参演了，只留一个姜幼柠，那组建的难度就会大许多。
  他想尽快完成建组尽快开拍，甚至之前还专门许诺过姜幼柠和有意向的资方会尽快，此刻自然不能再出岔子。
  编剧老陈很会看眼色，也知道这两位主演对剧组的重要性，尤其是李思，他们在找投资方的时候已经和对方说会有视后加盟，要是把视后气跑了那资方也跑了怎么办。
  “哈哈哈，韩导说笑呢，他的意思是，二位老师刚刚那轮表演得实在太好了，不仅演自己的角色很出色，连演对方的也同样很出彩，哪怕两位互换着表演都没有问题。”编剧看到韩泽的表情就知道他估计又是一时嘴快，赶紧帮他圆场。
  李思皮笑肉不笑地扫了他一眼：“是吗？”
  编剧赶紧偷偷用胳膊肘捣韩泽，韩泽领会到，立即开口：“对，没错，刚刚那轮表演两位老师表现地很不错，让人感觉就是互换角色也问题不大，哈哈哈……”
  姜幼柠很识时务地没有开口，韩泽很明显是不小心把心里话给讲了出来，那句话也肯定会惹恼李思，但凡他不想剧组建不起来，应该都不会继续这个话题惹李思生气。
  听到韩泽本人的亲口解释，李思面上神色缓和不少，看来这两个人还算知道轻重，知道谁才是这个剧组的主心骨。
  “这样啊，不过还是算了吧，毕竟准备一个角色也需要花不少时间，还是演原本的比较好，你们觉得呢？”
  姜幼柠但笑不语，轻轻颔首表示赞同。
  编剧也赶紧应和道：“那肯定的，韩导就是开个玩笑哈哈，他是想说两位老师的可塑性太强了，最合适的肯定还是原本邀约的角色，毕竟二位老师也能算得上这两个角色的部分原型，不由你们来演，还能让谁演呢？”
  李思被这句话夸得通体舒畅，满意地从鼻腔里发出一声轻哼，看来这剧组的人还是识时务的。她视线扫过一旁的姜幼柠，心情又变得有些不爽，这位就是个不太识时务的。
  她承认，今天是她轻敌了，以为这种流量她稍微使出一半的功力就能碾压，结果没想到对方居然精心准备了试戏，她翻到被摆了一道，成了对方的对照组。
  好在她反应够快，第二场找回了状态，原本她都把第一场的结果差不多忘了，结果韩泽突然抽风非要再加第三场还让她们两个互换角色，搞得她又被迫重演一遍，现在这段戏已经成了她全剧里最讨厌的一段戏。
  平时只有她压别人戏的份，什么时候被别人压过。
  李思又不着痕迹地扫了姜幼柠一眼，今天就让她先得意一会儿，一连抢了自己两次风头，心里不知道得有多得意，呵。
  韩泽说他没有透题，那应该不会有假，但姜幼柠熟悉成这样也十分反常，估计是被提前套话了，这个蠢货还在这一直维护，说他脑子不好使都算客气。
  要不是真的看上了这个剧本，也清楚韩泽的真实导演水平，她是绝对不会来这个剧组受这种委屈的。
  要知道想给她递剧本的组简直多不胜数，但因为是得奖后的第一部新作，她一直不敢轻易定下。能同意接下这部《宫为玉》，也是因为想找一个本子质量不错导演又好操控的组，韩泽刚好合适。
  今天这个试戏也算给她敲响了警钟，韩泽这个人脑子不太好使，原本以为他们俩曾经是校友还有私人联系方式应该算是同一边的人了，结果今天来才发现对方还是没有这根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