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知牧退了一步，张了张嘴，什么话也没说出来。
  纪巷现在也完全弄明白他此行的目的了，说白了就是要钱。只是他这种好面子的人，做了烂事还想维护名声，非得给要钱这种行为安上一个不得已的苦衷。
  “你是不是还没戒赌？”纪巷继续逼问。
  李知牧知道自己不可能再瞒得住自己参与赌博这件事情了，再编谎话只会更加破坏纪巷对他的一点怜悯。
  他的肩膀垮了下来，在夜风中哭丧着脸，一脸绝望地看着纪巷，说：“对不起对不起小纪，我真的不是故意要撒谎的，我只是不想破坏自己在你们心里的形象，没想到你们早就知道。我原本也是没想过要碰这个东西的，但是尝到甜头之后，就一发不可收拾。”
  李知牧顿了一下，继续说道：“最开始是五百几千，花一点小钱进去，后面慢慢变成了十万二十万，离谱的时候甚至有一百多万的情况。我那点签约费根本不够我玩的，所以我才去打假赛买外围……但得来的钱也很快投进去了。”
  他把卫衣帽子摘下来，露出自己被剃光了的头，和少了一半耳垂的左耳。
  江辞和纪巷都有些震惊地看着他：“这是怎么了？”
  “我的现状你们也看到了，被逐出基地之后，我还是没有停止网赌，还是继续在输钱，身边朋友能借的钱都被我借光了，我还是没有抵住诱惑。”李知牧指了指自己的头，苦笑了一下，“都说削发明志，我把自己的头发剃了，想克制赌瘾，但是有天还是没忍住，又进去输了五万。然后我一气之下把耳垂给割掉了。”
  “相信我吧，小纪，割耳垂的痛苦我永远也不会忘记。我再也不会碰这个东西了，也已经下定决心要重新来过了，我现在就是那种社会性死亡的状态，就想赶紧把身边朋友的钱还完，修补一下在他们心中的形象。还完之后，就好好过日子。”李知牧双手合十，痛苦地哀求道。
  纪巷的眉头皱了又皱，他是真的没有想过网赌是这么害人，也没有想到李知牧居然冲动之下做出了伤害自己的行为。他叹了一口气，似乎有些妥协地问道：“说吧，你欠了多少钱？”
  李知牧的眼神里突然充满了希望，他如实地报了一个数：“80万。”
  “呵。”这时，一直没搭腔的江辞突然冷笑了一声，一出口就阴阳怪气，“还是可以，欠债80，张口要100，剩下二十万还能当你一段时间的生活费，想得好周到。”
  原本纪巷已经快被李知牧的话语给套进去，开始真心实意地觉得他在悔过，要改过自新了。江辞的声音一响起，就把他的思绪拉回了现实。
  和纪巷比起来，江辞接触李知牧这类人的时候更多。他欠过债，待过网吧，看过很多黑暗恶心的事情。从李知牧的社交关系来分析，他能在自己家那种县级市借到八十万，已经是一件超现实的事情了。
  所以从一开始，江辞就没有打算相信李知牧说的任何话。他更倾向于李知牧去非法借了钱，还不上了，被人找上来，剃了头割了耳垂给个教训。
  而且，欠债还钱都是自己的事情，纪巷也不是冤大头，哪有空口就能套一百万的好事。
  李知牧看江辞的眼神已经快要喷出火来了。
  ——每次都是这个人！他到底是哪里和江辞过不去，上次也是他在大家都要相信他有苦衷的时候站出来质疑他，这次也是，眼看着纪巷就要开口答应了，还是他，在一旁冷嘲热讽。
  他竭力忍着自己的狂躁，放缓语气赔笑道：“80万……也是可以的。小纪，我主要是想着，你这不是刚买了一整个俱乐部嘛，买俱乐部要花的钱可比这多了去了。而且你背后还有大老板支撑着你，80万对你来说应该算是小数目了，我觉得80和100也差不了太多，所以就斗着胆子给你报了个一百万。”
  江辞听了这话，直在心里发笑。他这话已经不算人话的范畴了，这和网上那种[你xxx都买得起，花这么一点钱帮助一下别人应该也没什么吧]的道德绑架脑瘫言论差不了多少。
  李知牧不知道，纪巷在网上被这样道德绑架已经快弄出ptsd了，他这句话直接整个人躺进了纪巷的雷区。
  纪巷又抱起了自己的手臂，一副防备的姿态，维持着礼貌说：“不好意思啊p哥，你也看到了，bug刚刚把ks整个俱乐部都买了，为了赚钱，我们全员前几天还上直播带货打工了，我也确实拿不出那么多钱给你。不过俱乐部的公账上是有的，你找邹谨，和他说明情况，然后大家再开会商量一下，如果一致决定可以借钱给你，财务就会给你划钱。”
  他说完，又竖起食指补充了一句：“哦，你应该也不太急吧，反正你已经借了人家的钱那么久了，一个把月的时间应该也还是能够拖的。”
  江辞听出来纪巷在套话，试探他是不是借了高利贷之类的。
  于是他悄悄把手放到纪巷的后腰上，轻轻拍了两下以表达自己的赞许。
  两个人陡然靠近的身影和拍打的动作，恰好收入李知牧的眼底。
  “p哥，没别的事情的话，我们先走了。”江辞说，“我们要出去买点东西，一会儿还有训练。”
  江辞拉着纪巷的手腕，和他肩并肩朝小区外面走。
  再去晚点就真的没有牛肉卖了。
  李知牧看着他俩的背影，和挨在一起的手臂肌肤。紧紧抿了一下唇，握住了卫衣兜里的手机，露出了他贪婪的眼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