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节
作者:
黯宿 更新:2024-08-19 16:55 字数:4336
第三十五章
加百利安排的人过来时, 秦游正绕着那个面积不小的池塘慢悠悠地踱步,他观察着里面的浅水鱼在小型喷泉激起的浪花里时隐时现,它们奇特的鱼鳍和花纹十分引人注目。
加百利没再将手铐拷回去, 只是牢牢地与秦游手指相扣, 直到一身白大褂的利维从石径的另一头走来,身边还跟着一个身穿囚服的中年男人。
那个男人蓄着胡须, 身材高大健壮, 面孔是这个年纪的男人特有的成熟俊朗,神情很是亲切。察觉到加百利询问的眼神以及和秦游亲密相握的手,他讪讪地露出一个微笑:
“我只是恰巧路过而已,先生。我在找我的猫, ”
因为好奇, 男人的眼神几乎忍不住朝着秦游的脸上飘去,但最终还是在加百利周身警示性的低气压中强行克制住了自己:
“喂午饭的时候一不留神跑了一只,真是让人操心的小家伙。”
“是这样的,”
一旁的利维也笑容温和地帮他解释:
“我刚刚接到您的指令赶过来, 碰巧遇到了哈曼先生,据他说猫是朝着这个方向跑走的, 于是我便跟他一起过来了。”
哈曼?
秦游确认自己听说过这个名字,如果没有记错, 应该就是那些囚犯口中的s区头目。这并不是一个骇人听闻的事实, 加百利既然能在s区建造一个监牢, 代表他的地位比秦游想象得更高。
不过秦游根本无暇顾及这个现身突然的哈曼,因为利维的出现实在过于令人出乎意料了。
这个身着白大褂面容和蔼的医生一点也没有改变,和他记忆里的如出一辙。然而海尼尔在值班室里的话始终回想在他的耳畔:
利维应该和海尼尔是同一个阵营的人。
既然如此, 因为他的越狱失败,海尼尔很有可能身份败露;而利维与他称得上一根绳上的蚂蚱, 又怎么会平安无事地继续待在加百利身边做事?
利维究竟是哪一边的人?
这个疑问顿时充斥了秦游的脑袋,他的眼前闪过海尼尔说那句话时笃定从容的表情,而那张许久未见的面孔居然以一个诡异地方式和眼前的利维重叠在一起——
秦游这才有些震惊地发现,利维和海尼尔其实长得很像。
相同的发色和瞳色,五官也有着不同程度的相似。之所以他之前一只没有察觉到这个问题,实在是因为两人的年龄和气质都相差太大;利维沉稳,海尼尔落拓不羁,一个是温柔可靠的长辈,一个满嘴不着调的同龄人,无论什么样的角度来看,都不至于将这两人联系在一起。
这个呼之欲出又过于匪夷所思的念头出现在秦游脑中,与加百利相握的掌心里顿时泌出了冷汗。
还好加百利似乎并没有察觉,在秦游表面平静,内里却心惊肉跳地胡思乱想时,他听见对方低沉的声音在身侧响起:
“那只猫往西边去了。”
原来是在与哈曼说话。
“那我去那边看看,打扰了,祝两位约会愉快。”
哈曼因为这句话表现出松了一口气的愉悦,他似乎一刻也不想在这里多待,向加百利微微欠身后,他朝着身旁的利维点点头,动作迅速地向西边小跑了过去。
“久等了,”
剩下的利维风度翩翩地扬起了手里的单反相机,
“请问两位想在哪里拍照呢?”
秦游还沉浸在内心的惊涛骇浪中,压根没注意利维说了什么,直到耳边紧接着响起了加百利的声音:
“你喜欢哪个地方?”
?
秦游愣了愣才反应过来,原来加百利想做的事情就是拍照。
他根本就没有这方面的爱好,更不知道什么样的景色,什么样的角度拍出来效果更好,于是张口就说了一句:
“都行。”
这个敷衍的回答显然令加百利并不满意。
他尝试表现出落寞的情绪,或者像一个富有感情的正常人一样向心不在焉的恋人埋怨撒娇,但经年累月的习惯使得这对常人轻而易举的行为于他而言实在太艰难,到最后只能用一双祖母绿色的眼睛幽怨地凝视着秦游。
这仿佛凝为实质的目光太具有压迫力,如果对面是个普通人恐怕早就被吓得退避三舍,然而秦游虽然能略过那层锐利的冰冷看到本质,但他只觉得莫名其妙。
两人就这样一声不发地对视,硬生生地在这鸟语花香的地方制造出冰封三尺的僵局。
“要不要考虑一下这边?”
眼看周围的空气还在持续降温,利维连忙出来打圆场,
“这片月季,很适合用来做背景。”
“嗯,我也觉得。”
这毕竟是件小事,秦游念及那薛定谔的黑化值,立刻通过跟风打破僵局,企图蒙混过关。
于是周围的气温再度回升,加百利握着秦游的手紧了紧,转身过去的时候,眼角浮现出一丝让人难以察觉的愉悦。
一切准备就绪后,利维站在距离恰好的位置,镜头里是两个相貌英俊、身高相差无几的男人,他们动作亲密地互相将手搭在对方的腰上,稍矮的东方男人笑容随性,头自然地向另一边倾斜;而稍高的红发男人笑容很浅,虽然略显得拘谨僵硬,但眼神却少有地温柔。
这一幕连同背景盛放的月季花丛,被定格在夏日明媚的阳光下。
拍完以后加百利接过相机看了看底片,秦游在一旁随意瞥了一眼,因为嫌弃照片没有本人帅便很快移开了目光。
但随后他不经意间想到一个问题。
加百利为什么会想要拍照?
他们两个都不像是对美景有艺术情调的人,之所拍照,大概率只是为了纪念、或者留念什么。
这个结论让秦游猛然意识到,加百利或许比他想象得更加珍视和自己相处的时间。
无论是经过曝光成色后的那张薄薄的相片,还是被精心制作成标本只为长久保存的百合花,它们都是加百利固执想挽留的痕迹。
秦游为了完成任务而吝啬抛洒的爱,他却每分每毫都眷恋珍惜,并且回报以疯狂浓烈的情感。
这种情感太让人难以逼视,秦游最终还是选择退后一步,一个念头随之在他脑海里闪现过:
等他完成任务离开后,那张照片会被销毁。
而关于他本人的记忆也会被格式化。
又有什么是加百利能留下的?
****
出门拍照那天算是调剂生活的一个小插曲,那之后秦游也说不清是否因为觉醒了渣男的良心,和加百利的相处也自然亲近了许多。
他意识到了自己逻辑上的错误。原本他认为对任务对象越好、让对方投入的感情越深,离开这个世界的时候就会让人更痛苦,为了让自己良心不会过于不安,所以干脆采取冷暴力或者跑路的手段降低对方的依赖和好感。
然而系统的套路本就是让宿主不得不做个渣男,在意识到上述办法不但对加百利毫无作用,反而会产生反效果后,秦游只能认栽。
在他的配合下,和加百利之间的关系突飞猛进,甚至有种即将演变为老夫老妻模式的趋势。
在那一次出门过后,加百利经常会陪他出去散步,有时候是上次的花园,有时候是哈曼私人打造的温室,他参观了人员被提前清空的、类似训练基地的私密建筑,那种环境对于秦游来说有种特别的亲切感,他熟悉里面的每一个器械,那些训练杀人利器的场所与他而言就像最契合的乐园。
有一次加百利带秦游去了海边。
这是比秦游越狱失败所抵达的位置更遥远的路途。他自从来到这个世界就被拘束在这一方天地里,有的时候甚至恍惚地感觉这个所谓的任务世界地图应该就这么大,或许在曼都灵岛的另一侧可能是3d游戏里的空气墙。
但直到那片浩瀚无边的深蓝色海洋出现在秦游眼前时,那不存在的与天空交接的尽头对他产生了致命的诱惑力。
身旁的加百利察觉到了他目光所企及的方向,他几乎在下一秒伸出手握住了身边人的手腕,像捉住一只意图展翅而飞的雏鹰。这个举动就像是刻在潜意识里,或许连他自己也不明白其中的缘由。
觅食的海鸟从高空盘旋而过,秦游想起海尼尔曾经说过的笑话,感慨这群家伙恐怕是迁徙时迷路的倒霉蛋。
它们不知从何处来,更不知道要到哪里去,或许终点是温暖的南国,但或许在抵达之前便会死于饥饿与天灾。
然而秦游注视着那几只与浪花搏斗的海鸟,尽管知道它们前路渺茫,却生不出一丝惋惜之情。
被囿于原地的人又有什么资格怜悯长有一对翅膀的鸟呢?
而加百利始终在身边注视着他,仿佛天地间别无他物,唯独只有身旁这一个人。
天气转凉后,房间里的空调开始制暖。秦游从阳台上捡了一片发黄的落叶,这是秋季到来的信号。
入秋以后加百利突然变得忙碌起来,经常一整天不见人影,长期被黏的不行的秦游突然间独守空房,一时半会儿还有点不习惯。
虽然即使和加百利相处的时间变少,但他的生活品质倒是一点也没有下降,这也就断绝了外界发生大事的可能性。秦游每天混吃等死,对于加百利正在忙碌的事也不闻不问,唯一不满地就是因为对方没有空闲,自己的出行活动已经被耽搁了许久。
好不容易在他的软磨硬泡下,加百利答应他可以在这栋楼里随便走走,但绝不能外出。
这时候秦游心里的出逃念头差不多也早就破灭了,他满不在乎地答应以后,真就只打算在楼里走走。
但正是这一走,他遇到一个以为再也不会见的熟人。
第三十六章
巴尼亚是y国沿海主要港口之一, 所属地西线,现已发展为y过南部地区工业中心,是y国主要炼油、钢铁中心, 年集装箱吞吐量达千万标箱, 早在上世纪获得全球供应莲上主要枢纽港的称号。
然而巴尼亚码头上今日却发生了一件惊世骇俗的货轮爆炸事件。
午后三点十四分,三艘大型远洋货轮在码头因不明原因爆炸, 蔓延的火势甚至影响了周围停泊的十几艘游轮。
虽然火势控制下来后, 当地政府封锁信息,对外宣称是货轮上易燃物导致爆炸,但当日被火势殃及池鱼的进出港旅客对事实心知肚明。
这场灾难显然和当地恶势力有着密不可分的联系。
此时,在距离港口十一千米开外的小镇被一声枪响打破了宁静。
居民们起先以为这是一起枪击案, 他们迅速地联系了当地警方, 却猛然发现事情并不单纯。
枪械和□□的轰隆巨响接踵而至,住房和商店惨遭流弹破坏,人们尖叫逃窜,街边小贩的摊位被掀了个底朝天, 新鲜的蔬果被踩成了稀泥。
唯有阅历丰富的年长者才对这地狱般的一幕并不陌生,一切都指向一种可能, 就是当地恶势力为了利益产生的争斗。
在一座坍塌的瓦砾间,一把□□92f从缝隙里探出来, 伴随着一声被消音器抑制的枪响, 子弹准确无误地射进了一个脑袋里。
不远处一个端着枪四处搜寻的男人应声倒地。
开枪的人迅速地将枪口收回, 并且动作流畅地更换掉空空如也的弹匣,他的身边坐着同样握着枪矮身隐蔽在另一个角落的男人,衣服上全是混着泥土的血迹, 在一枪击毙反方向搜过来另一人后,小声地在地上啐了一口:
“狗娘养的, 怎么这么难缠!”
在抱怨没有得到任何回应后,这个剃着光头身材魁梧的大汉讪讪地摸了摸鼻子,压低了音量向先开枪的男人问道:
“头儿,咱们的支援什么时候来啊”
“猴急什么?”
没等人答话,不远处的第三个人低声骂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