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一节 圣旨填空
作者:
海缇 更新:2024-08-09 17:57 字数:4157
春天的时候,皇帝的表彰圣旨到了打箭炉,云丹被封为怀化郡王,同时到的还有三份册封王妃的圣旨,诡异的是,上面的人名都是空的。
刘仲拿着那圣旨不知如何是好。
李长风恨他脑袋不开窍:“皇上只怕是因为上次的赐婚圣旨内疚了,所以这次让你自己决定。”看来上次刘仲生病吓着了他。
根据汉律,诸侯王一级可以有一个正妃两个侧妃。刘珉的意思是阿奴与云丹还没有成亲,如果将正妃的身份给了别人,以那个阿奴姑娘剽悍的性子,肯定不会再嫁云丹。那么另外一封空白的圣旨就可以给刘仲自己封正妃用。皇帝冒着被言官的奏章和口水淹死的危险食言而肥,将自己颁过的圣旨当放屁一样不承认,自古以来只怕只有刘珉一个。
当然如果刘仲没了那心思,那三份册封妃子的圣旨就都给云丹了。
见刘仲怔怔的不发一言,手心却越拽越紧,圣旨都快被揉烂了。李长风忽然冒出一句:“反正阿奴也不喜欢被叫做明月奴。”扔下这句话,他大步走了。上次的赐婚圣旨上她被叫做明月奴,阿奴老大不高兴。李长风的意思是刘仲想娶阿奴就跟陆秀秀一样改名换姓变更身份好了,反正她是夷人,没什么人认识她,她也从来不承认明月奴这个名字。
只是这么说很对不住云丹。阿奴失踪之后,云丹沉默了很多。那两个女人被软禁在磨西,云丹根本没有多看一眼。
刘仲心里像沸腾的油锅一样不知如何是好。他与云丹早就怀疑阿奴和纳达岩从绒巴人手上脱逃了,他们也派了人在周围搜索等候,只是一个冬天过去了,音信全无。此时,阿罗等人回来报信,但是比他们更早到的是革什杂部落的求援书。刘仲将圣旨扣压下来,决定等找到阿奴由她做决定。
绒巴人没想到,汉军并没有全部离开打箭炉,有两万汉军先期留下来准备修建营房,根据皇帝的旨意,他们要在这里长期驻扎。
云丹和刘仲觉得上次没有伤到绒巴人的元气实在太失算了。
话说阿奴被掳走,一路上绒巴人对她很是尊敬,没有吃太大苦头。只有那位叫做纳尔吉的年轻武士宛如饿狼般一直盯着她不放,但是也没有更进一步的动作。
到了目的地后,她被关押在五层高的碉房里,待遇不错,至少比在休养所里吃的更好,而且视野开阔。
当天,纳尔吉就带着个雪肤美人前来看她。那名美女打量了一下,一句话没说很不屑的走了。用膝盖也能想到,又是云丹的粉丝。
那天半夜里,阿奴听见了昆达等人发出的短促的口哨。哨音很短,隔了一阵又是一声,像是夜枭在笑,夹杂在哗啦啦的夜风中转瞬即逝,若不是阿奴耳尖,压根听不见。外面漆黑如墨,阿奴将油灯朝外面点了又点,直到听到一声喜悦的短哨。
第二天,一名粗脖子豹子眼的中年绒巴汉子上来,撇着外八步子,一口纯正的康巴口音。介绍自己叫做孙哥日则,巴旺家族的领主。随后他从与革什杂部落的历史宿怨说起,长篇大论滔滔不绝,直说的阿奴两眼无神开始打瞌睡。最后他慷慨激昂的做了一个总结,满脸希翼的看向未来的总督夫人。
阿奴擦了擦疑似打瞌睡留下的口水,一脸迷糊地看着他。要知道,就是阿波和沈嘉木给她上课敢讲这么长篇,她照样睡给他们看。如今只是睁着眼睛神游天外已经很给孙哥日则面子。
阿奴没听清,直接问道:“要我干什么直说吧。我能办得到绝不推辞。”
孙哥日则大喜,这位总督夫人真上道。随后他厚颜无耻的要求阿奴写信给云丹要求退兵。
阿奴摊摊手反问:“大叔,如果你是云丹,你会退兵么?”
“先退三十里?”孙哥日则不死心。
阿奴为难地看着他。
孙哥日则在心里掂量了一下,他妻妾不少,随便哪一个都舍不得。可若是丰收在望,要他把胜利果实拱手让人他绝对不干,哪怕用他最喜欢的小妾阿萌的性命相要挟。
阿奴见他纠结,好心提醒道:“大叔,这件事属于我办不到的范畴。我只管家里的事。”
孙哥日则眼睛亮起来:“我的女儿寇斯曼喜欢总督大人,还有我的外甥女阿珂,我的表妹达瓦兰。。。。。。”
见他准备列名单,阿奴打住:“给他娶小老婆吗?”寇斯曼是那个白的像纸皮一样的美人?
“这个您能做主吧?”孙哥日则喜悦地搓搓手。这次输了没关系,只要联姻成功,他还可以卷土重来,若是女儿生下长子,到时候河西总督的位子就是他家的了,据说总督家里金山银海,想想口水都要留下来了。他买了一个蛋,鸡还没孵出来,已经在幻想蛋生鸡,鸡生蛋。。。。。。。子子孙孙无穷尽的美好生活。
“能。”阿奴答应的爽快。人为刀刀徂我为鱼肉,不能也得说能。
阿奴的第一封信很老实:“云丹,我被巴旺家的寇斯曼抓了,她想要嫁给你,你就从了吧。”
“怎能这么写?”孙哥日则不满,他看得懂吐蕃文。
“我不喜欢骗人。”阿奴也不高兴了,“撒谎菩萨会怪罪的。”虽然她不信佛。
孙哥日则语塞,但是如今连墨尔多山神都疑似抛弃他们啦,敬神这种事情果然还是适合和平年代啊。
阿奴的第二封信不改初衷:“云丹,我在巴旺家做客,他家的寇斯曼和阿珂认为她们比我更适合你。。。。。。”
这回连赶上来的寇斯曼都不干了,她是这么认为,但是怎能说得这么直白。委婉一点。
阿奴接下去写:“云丹,我在巴旺家做客,他家的寇斯曼和阿珂认为她们比我更适合你挨你醉酒后的拳头。。。。。。”
总督大人存在暴力倾向?蔻斯曼惊呆了。
孙哥日则不以为意:“喝醉酒将拳头藏在袖子里,像猫一样去睡觉的那叫孬种,哪个嘉莫查瓦绒的勇士不打老婆,男人有火不让他发,憋在心里会死人的。”
眼见败坏云丹名声失败,既然要委婉,阿奴的第三封信干脆连开头都省了:“寇斯曼认为她想嫁给你这件事,你知我知大家知,天知地知鬼神知,还是不要说出来的好。。。。。。”
不说出来她嫁个屁啊?气质,气质,寇斯曼美人只能在心里暴粗口。
第五封信:“寇斯曼说英雄爱美女,我承认她是个少见的美女,但是我很疑惑,你是英雄么?没听说过英雄需要吃饭睡觉兼打嗝放屁剔牙。。。。。。”
这是英明神武的总督大人?污蔑!寇斯曼开始风中凌乱。
第六封信:“我很想这封信就把你和寇斯曼英雄美人送做堆,但是我答应的这么快,以你的小心眼肯定会日后找茬。又及,需要我告诉绒巴的美人们,你有一颗虫牙么?或者干脆说你有痔疮。。。。。。”
寇斯曼怒:“不是叫你写情书。”
“随便抓走别人老婆强迫人家把老公分给你一半,还不让我垂死挣扎一下?”阿奴愤愤地咬着笔杆。
寇斯曼昂起头:“你老了。”
“娘的,不就是二十二岁了吗?至于说的我像个大婶似的。我一百岁的时候,你九十四,一样的老柴皮,大姐不要笑二姐。”阿奴不干了,要人家老公还要人身攻击,太不厚道了吧。
见她撂挑子,孙哥日则连忙叫女儿下去,他虽然觉得贵族一夫多妻是正道,但是家庭和睦很重要。阿奴是皇帝册封的命妇,齐美头人的孙女,日后女儿嫁过去还得看她脸色。
阿奴的老毛病又犯了:“丈夫要跟别人分享,他的财产也要跟别人生下的孩子分享,怎么算我都亏本啊。”
这是赤裸裸的敲诈。阿奴姑娘现在连掩饰都不需要了。
孙哥日则反而不以为杵,这样才正常,听说这女人嗜钱如命。他爽快的答应了阿奴的要求,送来一大包珠宝,甚至按她的要求送了些散碎的金银。
阿奴最终写了那封大家都满意,只有云丹咬牙切齿的信。
几天后的夜里,她听见昆达的口哨,将一封早就写好的密信放在卡垫下,上面详细的交待了事情经过以及自己的去向。她认为云丹赢了肯定会找她,自然会来这间牢房看看,自己藏东西的习惯他知道。若是输了,输了有什么好说的。随后她背起包裹,用那根抓钩和多金送的匕首插进碉房的缝隙里,一点一点攀下碉房跳进纳达岩的怀里。这里汉蕃联军没有打过来,守卫很松懈。
他们一行六人小心地避过暗哨,走进了莽莽林海,为了逃避追兵,不敢回头往西,只有向北向北再向北。他们小心的避开偶尔看见的绒巴居民,鉴于语言不通,三方已经结盟的消息他们根本不知道。
纳达岩等人为了救人,连帐篷和毯子都没带,只有长刀和弓箭。还好众人都习惯了野外生活,只是越走天气越冷。
直到下雪,仍然没有看见康巴人的踪迹,他们渐渐地跟沿途的绒巴人买点吃的穿的,绒巴人很好客,家境宽裕的看见他们窘迫,往往不要阿奴带的银子,反而施舍一些食物和用品给他们。他们剥下猎到的动物皮毛,来不及硝制,就用竹针艰难地穿编成了一件件衣服,每扎一针都要使出吃奶的力气,阿奴长满茧子的手都起了几个大泡。
一日他们穿过静默阴沉的森林以及像天堂仙境一般的冰雪世界,刚刚来到一个满是积雪的垭口,他们遭遇了暴风雪,雪花打着漩儿在垭口越积越高,天地茫茫一片,他们全身冻得僵硬麻木,进退无门,眼看就要葬身在这里。风雪中一个男人和一名妇人赶着十只牦牛出现在后方,就像从天而降一般。牦牛们在前面开出一条道路,他们跟着牦牛,踩着没过大腿的积雪一步一滑的翻过垭口。除了眼前一片略微发紫的风雪白墙外,什么也看不见,就好像迷失在一片白色的漩涡中,他们越爬越高,最后看见几根树枝标志的圆形石堆,这标志着走到顶了。众人松了口气。然而下山的路更加艰难,人只要一摔倒就直直地埋进深深的雪堆里,最后需要众人齐心协力将他挖出来。
好容易过了垭口,那一对男女看见他们穿着兽皮象野人一样,动了恻隐之心,请阿奴等人上他们家暂避风雪。他们的家是就在附近,那里叫做“古尔沟”。
他们就这样住进了达尔玛家的碉房,在那里度过了这个寒冷的冬天。
春天到了,阿奴一面探听消息,一面帮着达尔玛家放牧。达尔玛一家是梭磨领主的科巴(农奴),家境不宽裕,却不肯收她的珠宝,最后只收了一副镶着红珊瑚的小金耳环。阿奴等人只好帮她家多干些活。
一日达尔玛急匆匆地赶回来,指手画脚:“领主老爷要见你们。”他们语言不通,一个冬天,大家也只学会了一点常用语。
原来她的耳环被梭磨的领主达拉/更确斯甲发现,那种款式是近年在拉萨流行的。好奇之下多问了一句,达尔玛不敢隐瞒。
他们只有去拜见这位领主。
他住在一个庞大的叫做泽尔登宁的碉寨,比巴底家那个大的多,两个巨大的高达九层的碉楼耸立在碉寨的东西两侧。
领主是个二十来岁双眼明亮的年轻人,器宇轩昂。出乎意料的是,他一口拉萨一带的吐蕃语,能和纳达岩对上话。梭磨人信奉的是萨迦派(即花教),不远的地方有个刷经寺。纳达岩大喜,他们最怕碰上的是砵教。
达拉留他们下来做客,随后派人打探消息。他只知道去年三方结盟的事,新的进展就不知道。只是路途遥远,刚刚开春,化雪的时候道路泥泞不堪,人马难行,一时没有新的消息。(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