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节
作者:
妖夭夭 更新:2024-05-22 19:02 字数:4168
薛筱筱推着轮椅,一路进了御花园。
现在不过申时,但花园中已经衣香鬓影,人们三三两两地聚在一起说笑,薛筱筱一出现,顿时吸引了无数目光。
不过因为裴无咎在身边,那些目光只是隐晦地打量了一眼就收回了。
裴无咎本来打算给薛筱筱介绍一下相熟的人,还没开口就被建昭帝叫走了,他隔着衣袖捏了捏薛筱筱的手腕,低声叮嘱道:“当心些。”
裴无咎离开了,薛筱筱环视一圈,发现没有人跟自己目光相对,暗暗松了口气。
她一直担心这么多人里面有认识自己的,如果过来打招呼她却不知道对方是谁那可就尴尬了。也许是因为裴无咎的原因,这些人都避开了她的目光,简直是……太好了!
隐约有一道不善的目光注视着自己,薛筱筱假装欣赏盛开的芍药,略微偏过头用眼角的余光扫了一眼,是个四十来岁的夫人,穿了身正红色绣百蝶穿花大袖衣,头上珠翠有些多过头,看服饰,应该是有品级的。
薛筱筱心中思忖:这些天她跟朱槿碧桃套了不少话,原身的生活很简单,没听说跟哪个夫人有龃龉。如果问题不是出在自己身上,那可能就是因为裴无咎了。
可能是裴无咎朝堂上得罪的某人的妻子或者母亲,也可能是那个断了往来的康郡王老王妃,也就是裴无咎的继母。
在人们的谣传里,裴无咎叛逆弑父,也就是杀了康郡王老王妃的夫君。
薛筱筱暗中留意此人,特意绕得离她远一些。
一丛花木后面摆了个石凳,薛筱筱坐过去歇脚。
“哈哈哈,你们看见康郡王老王妃了没,穿得那么花哨是要给谁看嘛?”
薛筱筱愣了一下,随即意识到对方并没有看到自己,而从她们的话里来推断,刚才目光不善的夫人应该就是康郡王老王妃,毕竟全场就她一个算得上“花哨”。
“今天不是安王妃来了吗,估计是从安王那里联想到自己继室的身份了,这才特意穿了正红色。”
薛筱筱能明白她们为什么这么猜测,因为按照大雍的律法,续弦的继室在嫡妻的牌位前是要执妾礼的,而妾室是不能穿正红的。老王妃故意穿对她的年龄来说过于艳丽的正红,可能真是有微妙心理作祟。
“唉,穿正红又怎么样,就算穿上金缕玉衣,还不是继室?更何况,前头那个又是天下第一美人,倾国倾城,就算红颜早逝,人们也忘不了。”
薛筱筱还是第一次听人提起裴无咎的生母,原来竟是绝色美人。不过想想裴无咎的脸也不奇怪了,能生出这样的儿子来,想必担得起倾国倾城四个字。
几个人并没有发现花木后面的薛筱筱,说着话慢慢走远了。
薛筱筱有些遗憾,她还想听这些人多八卦几句,最好能说说当初裴无咎被皇后抱走和他的生母病逝两件事的先后顺序。
她在花木后坐了一会儿,又起来转了转,一个小宫女急匆匆过来,“安王妃,奴婢可找到您了,皇后娘娘说请您去凤仪宫呢。”
薛筱筱早就料到皇后今天会找她,闻言也没多说什么,跟着小宫女离开了花园。
她一边走一边辨识着方向,小宫女倒是没有问题,引的路确实是朝着凤仪宫而去。
只是走了没多远,薛筱筱就被人拦下了。
眼前的男子约莫十八十九岁的样子,容貌迤逦,一双桃花眼潋滟多情。
薛筱筱:哦,这位应该就是三皇子裴琅了,那双眼睛真的跟魏贵妃生得一样。怪不得原身远远看到就喜欢上了,确实生得不错,可惜还是比不上裴无咎。要是原身能看看裴无咎的脸,应该也就不会触柱自尽了吧。
小宫女深深一礼,“奴婢见过三殿下。”
确认了对面果然是三皇子,薛筱筱也是福礼,“见过三殿下。”经过蔡嬷嬷的指导,她的福礼已经像模像样了。
三皇子一开口,声音里也带着几分笑,“安王妃这是要去哪儿?”
薛筱筱:“皇后娘娘召见,正要去凤仪宫。”
“哦,”三皇子轻飘飘地扫了小宫女一眼,“站远些,我要跟安王妃说几句话。”
小宫女为难地看看两人,终究不敢说什么,想了想皇后也没说让安王妃尽快到,就耽误些时间应该也没事。她走开了几步,低着头恭谨地盯着地面。
裴琅向前一步,低声道:“你在安王府还好吗?”
薛筱筱:“……???”
您这一副熟稔关切的样子是要做什么?咱俩有那么熟吗?!
薛筱筱低眉敛目:“劳三殿下挂念,安王府就是妾身的家,自然是好的。”
裴琅:“……在我面前你不用强撑着,我要是早点知道你的心意,定不会让你嫁进安王府。”
薛筱筱心头一跳,这人不会是注意过原身吧?他也许早就发现了原身偷偷喜欢他,但原身对他没有什么利用价值,也就装作不知道。现在她进了安王府,倒是可以为他所用了。
“我的心意?”薛筱筱茫然地眨了眨眼睛,清澈的杏眼无辜地看着裴琅,“三殿下说的是什么?”
裴琅静静地看着薛筱筱,桃花眼里闪过一丝诧异。
以前的薛筱筱从来不敢靠近他,但眼中那爱慕的神采藏都藏不住。
而此刻眼前的少女低眉敛目,看起来一副温顺乖巧的样子,但那双琥珀色的杏眸中藏着的却是戒备疏离。
她不像上次见面那么消瘦,白嫩的脸颊上有了肉,看起来软软的。
难道她真的一点儿都不难过,进了安王府反而心情舒畅了?
薛筱筱见裴琅有些愣神,说道:“皇后娘娘召见,不敢耽误太久,还望三殿下见谅。”说完,她跟着小宫女离开了。
望着她渐渐远去的背影,裴琅疑惑地皱起眉头。
论身份论前程,裴无咎哪里比得过自己,更何况他的腿还残了。
她分明是偷偷爱慕着自己,这才去了安王府几天,就移情别恋了?
裴无咎……就那么好?
第026章
薛筱筱可不知道裴琅在想什么,她现在满脑子都是该怎么拒绝皇后的拉拢。
凤仪宫一如既往地华丽肃穆,不过这次不止皇后一个人,还有个年轻的妃嫔在,正和皇后说着话。
薛筱筱没有像第一次那样行跪拜大礼,而是深深地福礼,“妾身薛氏见过皇后娘娘。”
皇后正歪着头看那个年轻的妃嫔,神情认真地听着她说话,似乎没有注意到薛筱筱来了。
没有听到皇后叫起身,薛筱筱只能维持着福礼的姿势不动,这种深蹲很是考验人的体力,幸好她跟着蔡嬷嬷练了几天,还算有些心得。
小腿渐渐麻木,膝盖也开始打颤,薛筱筱咬着牙,心里明白,皇后这是在给她下马威,警告她必须得听话,不然有的是手段来惩治她。
薛筱筱眼观鼻鼻观心,纤长的睫毛遮住了眼中的神色。
这些不过是后宫或者后院里主母磋磨下人侍妾的惯用手段,她倒也不一定非要受着,等一会儿皇后再不应声,她就假装晕倒好了,没必要跟自己过不去受这份罪。
身体轻轻晃了晃,薛筱筱正要“晕倒”,皇后抬起头,仿佛这才发现了她似的,又是惊诧又是懊恼,“哎呀,本宫光顾着听丽嫔说话,都没有注意安王妃来了。金嬷嬷怎么也不提醒本宫一声,快,快扶安王妃坐下。”
金嬷嬷有力的手托住了薛筱筱的手臂,薛筱筱的腿已经麻了,试着迈了一步险些摔倒。
金嬷嬷扶着她走到一边的圆凳坐下,又规规矩矩地站到了一侧。
皇后说道:“上次本宫说要赏牡丹花钗给丽嫔的,里面的妆奁上有本宫准备好的两支,金嬷嬷带丽嫔进去挑一支。”
丽嫔站起身,道了谢,跟着金嬷嬷进了里屋。
皇后看着薛筱筱微微一笑,“宫里的女人虽然多,却没有本宫的后辈,在三个孩子里无咎成亲最早,在本宫眼里,你就跟儿媳妇一样的,以后要常常入宫,也好陪本宫说说话。无咎大了,心思也深了,不像小时候那样什么都说,你倒是可以跟本宫多说说安王府的事。”
薛筱筱神色恭谨,话里的意思却是明明白白的拒绝,“妾身在安王府也没什么事,无非就是吃吃喝喝,恐皇后娘娘听了要厌烦呢。”
皇后的脸色未变,指甲却掐到了掌心里。
要是以往,她完全可以慢慢调训这个丫头,可现在科考舞弊案交给了裴无咎,彭筹眼看着要保不住,甚至还会连累她的母族,更进一步令太子处境艰难,她没有多少时间了。
“听说来的时候安王妃遇到了老三,怎么,你们之前认识吗?”皇后漫不经心地问道。
薛筱筱低着头,“并不认识,刚才只是偶遇罢了。”
皇后盯着她柔软的发顶,目光渐渐变冷,半晌,像是下定了决心似的,轻轻咳嗽了两声。
金嬷嬷从里屋转出来,“娘娘,奴婢找了半天,并没有发现娘娘所说的两支牡丹花钗,娘娘是不是放在别处了?”
“没有吗?”皇后起身,“本宫去找找。”
皇后和金嬷嬷都进了里屋,薛筱筱一个人坐在外面。
过了片刻,殿外进来一个人,螓首蛾眉,娴静淡雅,正是方知月。
见薛筱筱一个人坐着,方知月有些惊讶,“皇后娘娘没在吗?”
刚刚说完,皇后、金嬷嬷、丽嫔就从里屋出来了。
方知月笑道:“大家在御花园里都等着拜见皇后娘娘呢。”她虽然还没进东宫,但已经和太子定了亲,见了皇后并不像别人那样恭敬,有几分亲昵。
皇后整了整衣襟,“走吧,该过去了。”
金嬷嬷突然惊叫起来,“咦,九尾凤钗呢?刚才放在这里等出门的时候戴的,怎么不见了?”
薛筱筱的心一下子就提了起来,她飞快地扫了一眼众人。
皇后、金嬷嬷、丽嫔三人虽然都装作很惊讶的样子,但看向薛筱筱的目光却十分晦涩,分明是心知肚明。
方知月下意识地在屋里各处的桌几阁架上找了一番,突然想到了什么,眼睛微微睁大,不敢置信地看了皇后一眼,又慌乱地低下了头。
薛筱筱的手指慢慢在自己身上摸索了一下,衣袖中多出来的一个尖锐之物提醒着她,这是一个圈套,而她已经中招。
皇后故意让她蹲了很长时间,她的腿麻了,不得不让金嬷嬷扶着自己,这样给了金嬷嬷在她身上放九尾凤钗的机会。
而皇后、金嬷嬷、丽嫔借着找什么花钗,全都进了里屋,外面只有自己一个人,她完全具备了偷盗九尾凤钗的机会。
方知月“偶然”碰上,又多了一个指责她的人证。
皇后看了看薛筱筱,叹了口气,“算了,丢了……就丢了吧。”
金嬷嬷大惊失色,“娘娘怎么能这么说,要是寻常的首饰倒也罢了,那九尾凤钗可是象征着一国之母的身份,万万不能落到别人手里!”
丽嫔也说道:“是呀,九尾凤钗非同寻常,可不能丢。左不过屋里就这么几个人,还能飞到天上去不成。皇后娘娘,妾身愿意搜身以证清白!”
“这——”皇后迟疑着看向薛筱筱,“安王妃,你说呢?”
薛筱筱背上冒出了一层冷汗,皇后这是在给她最后的机会,也是在威胁她,要么投靠皇后,要么就要背上偷盗九尾凤钗的罪责。
“皇上驾到——”太监尖利的嗓音打破了屋里的死寂。
皇上来了,太子和三皇子来了,魏贵妃来了。
裴无咎也来了。
薛筱筱根本没心思去看第一次见面的建昭帝和太子,她只是望了裴无咎一眼。
那眼中的慌乱和难过,让裴无咎胸口一痛,一颗心像是被人狠狠攥住。
皇上还没开口,魏贵妃娇娇笑了起来,“呦,这是在做什么,像是审犯人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