犹豫了半晌，我才朝着阮棠挤出笑容来。
  “怎么可能有心情回去啊，办你的生日宴会，难道不需要花心思吗？”
  这个理由最贴切，也最容易被阮棠所接受。
  如我所想，阮棠脸上的表情立马松懈下来，还带着几分歉疚，“早知道我就晚点告诉你了，也不至于让你熬夜帮我想创意啊。”
  “都一样，”我摆手，“不是昨晚熬夜就是今晚熬夜，反正总是要熬夜的。”
  “那我就逃不了自责了呗？”阮棠说道。
  能跟我开玩笑，就说明心情还不错。
  我才将话题转移，又拜托阮棠，“苏向阳那边你帮我问问，我实在是搞不懂他这一出，是不是又想躲去边缘山区支援什么的。”
  “应该不会吧？”阮棠面带几分惊愕，“我记得苏向阳的腿伤每年都是要去检查的，而且平时也需要格外注意，去了边远山区，就不说别的了，单单每天走路就磨损很大吧？”
  我耸肩，表情有几分无奈，“真要是想去那种地方，就说明苏向阳什么都不在乎了。”
  命都不在乎了，还在乎腿吗？
  闻言，阮棠沉默下来。
  又抬起头看我，“放心吧沈安姐，这件事情我去问就是了，正好我明天不化疗，回去看苏向阳好了。”
  刚说完这话，护士就推着小推车走了进来，“你明天不能出院呢，要留在医院里面好好休养。”
  “为什么？”阮棠不解，“可我之前不化疗的时候，都是可以出去的啊，好端端的就要休养了？”
  “大概是因为你有起色，所以怕你一折腾又把起色给弄没了吧。”我赶忙插嘴，唯恐护士会说出什么惊天地的秘密。
  要是真的让阮棠知道真实病情，我真担心她会立马消失在我们面前，然后悄悄地等死。
  或者，去死……
  那样的场景，我不敢想。
  “我的病还能有起色吗？”阮棠有点好奇，“难道好转起来了？”
  护士被我抢了一嘴，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支支吾吾的笑了笑，“我也不太清楚，还是得问医生再说，不过看着这两天气色的确是好了。”
  “我怎么不觉得？”阮棠狐疑的掏出手机，要利用反光观察一下脸颊。
  我快步走上前，按住了她的手，面上带着坚定的笑容，“你自己天天面对自己，能看出来吗？行了，别臭美。”
  说完，又借着要去问医生病情的缘由，和护士一块儿出去了。
  隔着病房很远很远，我才开口拜托护士，“千万不要在阮棠面前提起真实病情，拜托你了，阮棠很脆弱，病情稳定是她现在唯一活下去的理由，要是她知道子宫也被扩散了，我不知道会发生什么。”
  护士被吓得小脸苍白，忙不迭点头，“好好好，我记住了，刚才真是不好意思，我是今天下午接班的，只是听上一班的说病情不太好要休养，并不知道这点。”
  正所谓不知者不罪。
  我也没有心情去刁难一个小护士，说了两句话就分道扬镳。
  不过小护士的话给我提了个醒。
  照顾阮棠的护士不止一次，我应该每个都去拜托一遍，或者让医生交代他们不要走漏病情。
  等去了医生办公室，我第一件事情就说了这个。
  医生答应得很干脆，“是我的失误，昨晚实在是突然，早上又忙着去做手术，所以没有顾得上交代，你放心，我待会儿就开科室会议，会仔细交代的。”
  “拜托了。”我诚恳道。
  顿了顿，又问医生，“有没有什么办法，可以让她最后的这段时间没有那么痛苦？”
  “不化疗的话，其实就可以少受很多罪了，但是你又说，如果这样一定会让她知道真相，她会自责的离开。”医生也颇为头疼。
  思考了半晌，这才告诉我，“那就只能开镇痛一类的药物了，因为具有麻痹神经的功效，会从某种意义上让人看起来更加的兴奋和好转。”
  “对她的伤害大吗？”我又问道。
  医生摇头，很诚实的告诉我，“其实到了这种后期，我们也是建议用镇痛药物的，因为这样可以让病人好受一点，但是因为你们还坚持要做化疗的缘故，我就没有考虑到上面去。”
  “那就用，另外化疗的剂量也减少吧，尽可能的减少痛苦，麻烦你了医生。”我说道。
  从医生办公室出来，我的脑子有点飘忽。
  不止一次的下定念头，想着要不然干脆直接告诉阮棠好了，说不定现在就可以解脱了。
  可我又舍不得。
  我知道她很疼很难受，哪怕是怀揣着信念和希望在这里接受化疗，承受的痛苦也是我无法想象和分担的。
  阮棠活得很痛苦。
  可如果她真的走了，这个世界上就再也没有阮棠这个人了。
  离开我们身边的人已经太多太多，我承受不起再有人离开的噩耗了。
  哪怕一定有这么一天，我也希望晚一点，至少要等到阮棠过完生日再说。
  至少那个时候，她可以少一个遗憾吧。
  我不知道人死了之后还有没有灵魂，所以在人还在身边的时候，做尽可能的事情吧。
  胡乱的想着，我走到了医院门外。
  这才发现家里的红色轿跑居然停在了跟前，还十分嚣张的朝着我按喇叭。
  声音很大，惹得周围的病人护士都纷纷侧目。
  我赶忙过去打开门，这才发现坐在里面的人居然是落雁之。
  “你怎么会在这里？”我疑惑的问，又探头往车里看。
  落雁之仿佛已经猜到了我在找谁，直接回答，“我一个人过来的，出来买点东西，正好想起你在医院呢，就过来接你。”
  说完，还朝着我眨了眨眼睛，“怎么样，像不像姜来，对身边的朋友温柔体贴？”
  我厌恶的翻个白眼，“你这话最好不要被甘露听到，否则她一定揍你。”
  “我当然没有那么傻，”落雁之回答，朝着副驾驶努嘴，“上车吧，我们该回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