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作者:青端      更新:2024-05-21 08:31      字数:9855
  季归鹤垂眸盯着面前眉目精致的小美人, 说不清胸口汹涌着的莫名躁动是什么。
  理智提醒他现在最好离沈棠远一点。
  可是……沈棠身上的香水味儿似乎更浓郁了, 清甜的,叫人迷恋的味道。
  内心挣扎了好一会儿,季归鹤才微微后仰,离沈棠远了点:“嗯?”
  这声“嗯”听起来莫名敷衍。
  沈棠对着季归鹤向来难有好脸色, 闻声长眉一竖, 刚要发作,又想起什么似的,眉心蹙起,浓密的睫毛下眸光微闪,像只奶凶奶凶的幼猫儿。
  心底最隐秘柔软的那个地方忽然就被这只猫儿用毛茸茸的小脑袋拱了拱, 倏然间的细微瘙痒让季归鹤喉间有些干渴, 心底滚烫。
  很想……做点什么。
  在沈棠脸黑走人前,季归鹤轻轻笑了:“沈老师, 我受宠若惊。”
  沈棠掀起眼皮瞅他一眼:“让开。”
  季归鹤满头雾水地侧过身, 看着沈棠进了屋。
  ……不仅主动送上门来, 还附带送到嘴边的?
  季归鹤关上门, 转身望着沈棠的背影, 目光里藏着自己都未发觉的炙热。
  他磨了磨牙, 头一次觉得徐临这个经纪人兼奶爸不太称职。
  沈老师,没人教过你,不要随便进别的男人的屋吗?
  沈棠毫无自觉, 左右看了看, 在冷硬的竹椅与柔软的床铺间, 秉承不委屈自己的原则,淡定地坐到床上,瞅到还站在门口的季归鹤,啧了声:“愣着干什么,换衣服。”
  “换衣服?”
  沈棠看了眼手表,时针已经指向凌晨。
  季归鹤的生日已经过去了,再补一份生日礼物……会不会太迟?
  “睡不着,想出去逛逛。”沈棠迟疑着,后知后觉地发觉问题,“你准备睡了?”
  事实上沈棠敲门前,季归鹤刚躺下,闭上眼朦胧入了眠。
  可惜这一刻,季归鹤才发现他对沈棠的宽容心与耐心大到离谱。他眼也不眨一下,语气平静:“不,我也失眠。”
  沈棠心里悄悄松了口气,催他换衣服,等待间摸出手机,上微博小号刷了刷。
  这才发现“季归鹤沈棠”这俩关键词上热搜了。
  吃瓜群众们都在猜测他俩互关的背后,是否隐藏着阴谋。
  遍地福尔摩斯发表长篇大论,山雨欲来风满楼,气息凝重,仿佛明天沈棠和季归鹤就要决战紫禁之巅。
  沈棠:“……”
  没有被逼。
  没有盗号。
  没有身不由己。
  更没有迫不得已。
  你们都在想什么啊!
  与此同时,在国外消息闭塞,百忙之中终于注意到这事的徐临也发飙了,疯狂轰炸沈棠的微信。
  -临妈:祖宗!!!
  -临妈:你和季归鹤在干什么!!!
  在干什么?
  沈棠冷静地抬眼看了眼季归鹤。
  恰好季归鹤背对着他脱下浴袍,露出宽肩窄腰的好身材,肌肉薄薄附在肌理上,线条流畅漂亮,看着凶悍有力……嗯,公狗腰?
  沈棠顿时不太冷静了,假装什么都没看到,耳尖发着烫,在密集的消息里捡了条回复。
  -沈棠:……和解了?
  -临妈:方好问!让沈棠来和我说话!别代他回复消息!
  -沈棠:……
  -临妈:沈岁岁你给我出来!你敢和季归鹤互关!怎么不敢出来和我说话!
  沈棠给徐临气到冒烟儿,干起老本行,转发了篇小文章过去。
  -沈棠:《恋爱物语:你的猜疑推远了你们之间的距离》
  -临妈:……哦,是本人啊,和解了?
  -沈棠:《知名企业家名言:一句话不重复两遍,是成功者的准则》
  -临妈:滚你姥姥的,真和解了?
  -沈棠:《禅师悟语,世界上没有永远的敌人》
  -临妈:行吧,互关也没什么,说不好以后还会有其他合作。
  -临妈:唉,你是个成熟的岁岁了,该学会自己处理人际关系了
  不等沈棠撒娇,徐临已经替沈棠找好了理由,然后自圆其说。
  看得沈棠都差点信了自己是出于合作关系,在深度谈判后才和季归鹤互关的。
  毫无下限的老妈子左一句“宝啊最近累不”,右一句“看到见面会的生图了不愧是我的崽真靓”,看看时间,又来一句“乖孩子这时候该睡了”。
  还把他当那个小豆丁奶娃娃宠呢。
  沈棠发了一串点点点过去,欺骗老妈子自己准备睡了,把老妈子哄好了,抬头瞅了眼季归鹤。
  黑色的风衣,锃亮的皮鞋,为了低调而戴上、结果更不低调的墨镜。
  ——不知道的还以为这是要去拍黑道电影呢!
  单看哪一件都挺低调的,这样一组合,反而高调得像颗大灯泡,还是挂着一身喇叭、边走边喊“快来围观我啊”的那种。
  沈棠:“……季影帝,你这刚从股东大会上回来呢?”
  季归鹤茫然:“不低调吗?”
  “低调,我就没见过哪个偷溜出去的明星有你低调。”沈棠嘲讽完毕,见季大少爷依旧茫然,叹了口气,过去在行李箱里扒拉。
  他脱了大衣,就穿着件黑色的毛衣,低头时露出一截白皙水嫩的脖颈,几乎能晃了人眼,轻轻一掐都会留下印子似的。
  季归鹤控制住想摸过去的手,怀疑自己是磕cp磕疯了。
  怎么见着沈棠就想动手动脚。
  从小的教养都让狗吃了?
  心情复杂的季归鹤别开眼,努力让自己看起来和平时一样沉静从容。
  沈棠经验丰富地扒拉出一身搭配,季归鹤乖乖地从头到脚换好,供由沈老师检阅。
  普通的衣服,普通的休闲裤,再把墨镜摘了,丢到人群里毫不显眼。
  唯一的不足就是季归鹤天生衣架子身材,穿什么都比常人好看,气质是从小在优越的家庭里培养出的,精致的袖口下一截手腕、翻折的领口隐约露出的喉结,都弥漫着属于男性特有的荷尔蒙。
  甚至是惯常不紧不慢的步调,都显露出几分优雅的贵气。
  比起江眠,这位倒更像只花孔雀,只是平时低调,不怎么开屏。
  察觉到沈棠的眼神,季归鹤抬眼一笑:“怎么了?”
  沈棠张了张嘴,没吱声,又找出条围巾扔给他,才道:“脚步放轻点。”
  季归鹤跟在他身后,出了房间,两人蹑手蹑脚地下楼,没料到客栈大厅里居然还亮着灯。
  大半夜的,老爷子没回屋睡,靠在窗边宽大舒适的躺椅里。屋内暖融融的,他老人家似乎是嫌盖着毯子太热,蹬得都要掉地上了。
  手边还有本书和老花镜,旁边是盏冒着袅袅热气的茶。
  季归鹤和沈棠对视一眼,从彼此的眼里都看出了无奈。
  默契地石头剪刀布,三局两胜,沈棠毫无悬念地输了。
  赢了的季归鹤笑着按住他的肩,冒着吵醒老爷子的风险,轻轻走过去把毯子提起来,给老爷子盖上了,才又原路折回,冲沈棠眨了眨左眼,一起离开。
  大厅里又安静下来,刚刚还睡得呼噜声响的老爷子睁开眼,浑浊的眼里闪过一道精光,嘿嘿嘿笑了声,慢腾腾地坐直腰,戴上老花镜,捧着书悠闲看。
  天上月老地上他,只牵红线不要夸。
  老头子拥有无与伦比的快乐。
  已经是三月份,致远镇也渐渐迎来了春天,第一股东风已经吹化了镇外的积雪,天气逐渐回暖,可惜夜晚依旧寒冷。
  踏出客栈的第一步,沈棠就被迎面的冷风吹得僵了僵。
  ……这是梦游吗?
  他为什么会闲着没事去敲开季归鹤的房门,还带他出来逛?
  吃饱了撑的?
  沈棠怀疑人生,暗暗掐了自己一把,确认自己清醒着,陷入了沉默。
  古镇规划得方整,黑瓦高墙,飞檐下灯笼飘摇,还有檐角挂着铜铃的人家,铜铃在风里晃晃悠悠,碰撞出清脆辽远的响儿。
  充满现代化气息的建设都在镇外新的规划区,这边尽量保持着原貌,仿佛错入了时空,来到了多年以前。
  入夜后街上本就没什么人了,现在鬼影都见不着一个,整条街上只有两颗寂寞发光的大明星并肩乱晃。
  季归鹤没问要去哪儿,跟着沈棠漫无目的地走了会儿,听着呼啸的呜呜风声,觉得可爱,听着地上沉缓的脚步声,也觉得可爱。
  夜景处处是趣味,出来好像也不亏。
  气氛沉默,却意外的不尴尬。
  沈棠吸了口带着凉意的空气,忽然想起多年前那个甜丝丝的棉花糖。
  夜市上……有卖棉花糖吗?
  沈棠打破沉默:“去夜市看看?”
  季归鹤毫无疑义地点点头。
  于是沈棠的非酋气再次爆棚,领着路却迷了路,绕七绕八还险些踩到一条流浪狗,两人差点被狗撵着跑,终于摸到地方时,夜市已经散了。
  镇民们有说有笑地四散离开,顷刻间安静下来,只有小贩在麻利收摊。
  两人站在转眼就空荡下来的夜市口,面面相觑。
  沈棠的表情麻木:“……”
  季归鹤知道这时候打死也不能笑出声,别过头,肩膀没忍住,背叛地耸了耸。
  沈棠的脸更黑了。
  迎面的风割得脸冷,还会钻进脖子里与肌肤共享天伦,季归鹤将笑意一点不漏地憋了回去,体贴地脱下围巾,给沈棠围上:“回去?”
  其实他有点舍不得。
  沈棠最近换的香水太好闻,清甜中又带着丝奶香,总让他控制不住地想离他近一些……最好凑到他的颈间,细细地嗅一嗅。
  可惜求生欲冒出来,他只能忍耐,委屈自己不要靠太近。
  沈棠也没推辞,他确实觉得冷,沉着脸没吭声,抬脚往里走。
  季归鹤自然乐意,跟上他的脚步,目光扫过狼藉的摊位、扔着零零碎碎垃圾的街面、忙着收摊回家的小贩。
  清冷的空气里充斥着他久居“上流社会”而未曾见过的,热闹又荒凉的市井气息。
  有导演批评过他眼界太窄、没有体会过生活,经验不够,戏路也窄。他当时不服,现在隐约也明白了点。
  致远镇本就不大,夜市一条街也不长,走到尽头,不过十来分钟。
  街尾的路灯亮着暖黄的灯光,驱散夜里的寒意。摊子已经收得差不多了,街尾只剩个冻得脸颊红红的小姑娘在收东西。
  摊子上是些花花绿绿的面具,多半是京剧面谱,笔墨鲜艳,勾线流畅。沈棠的目光一凝,走上去拿起一个瞧了瞧:“怎么卖?”
  没想到这时候还有人买东西,小姑娘笑眯眯地道:“那是我爷爷画的,三十。”
  面对着两个高大的男人,她居然也没什么防备,反而从刚收起的袋子里又摸出个:“这个也是我爷爷画的,小哥要买吗?”
  沈棠转头瞅季归鹤。
  季归鹤配合地凑过来,声音低沉,响在耳边时,莫名有股酥意顺着耳尖爬到心尖:“给我的?”
  沈棠轻嘶了口气,肩膀撞了他一下:“凑这么近干嘛……”
  他拿着那个面具,在季归鹤脸上一比,笑容有几分平时难见的狡黠:“白脸的曹操。”
  透过两个挖出来的洞望着他,季归鹤略微沉吟,接过小姑娘手里的面具,也在他脸上一盖,凑到他耳边,轻微笑了笑,道:“黑脸的沈棠。”
  沈棠的脸果然黑了。
  小姑娘也不催他们,哈了口热气,搓了搓手。沈棠余光注意到,把那个白脸曹操塞到季归鹤手里,爽快付了钱,顺口提醒:“早点回去,当心坏人。”
  小姑娘爽快地应声:“没事儿,我爷爷就来接我了。”
  离开这最后一个摊位,前方又是空荡荡的街道。季归鹤摸了摸那个面具,似笑非笑:“礼物?”
  沈棠睨他:“爱要不要。”
  “当然要。”季归鹤开玩笑似的,“回去就请人刻上‘沈棠赠’,收藏起来。”
  沈棠没把他的话当回事,琢磨接下来去哪儿。
  大晚上的,还能去哪儿?
  就算是去开房斗地主,都还差个人呢。
  他的目光在街道两旁逡巡。
  三秒后,他眯着眼盯住了不远处那个广告牌。
  “季影帝。”
  低头看面具的季归鹤哎了声:“沈老师,您什么时候才高抬贵手,不寒碜我?”
  沈棠没搭理他,望着那处道:“天这么冷,想不想去个温暖的地方,开个包间玩点刺激的?”
  季归鹤心跳当即漏了一拍。
  脑中闪过沈棠白皙水嫩的脖颈,鲜红湿润的嘴唇,眼角下那点泪痣……还有那片昳丽的、蔓延在他肩头的玫瑰花瓣。
  艰涩的一句“这不太好吧”还没出口,他心神大乱,顺着沈棠指的方向一看。
  “极致网吧”。
  季归鹤:“……”
  沈棠:“?”
  季归鹤阖眼在心里扇了自己一耳光,欣然点头:“走吧。”
  网吧就在前面,几步路就到。推门进去,就听连成一片响的鼠标键盘声,落座的多半是些十几岁的小孩儿,熬红了眼玩游戏,时不时冒出句脏话,空气闷闷的,还有股烟味儿。
  网管裹着件棉衣,窝在椅子上,懒洋洋地抱着手机看剧,眼皮也没抬一下:“五块钱一小时。”
  季归鹤眼尖,瞅到网管眼睛不离的电视剧是沈棠主演的,心里的不快消弥大半,望着沈棠的眸中涌出揶揄的笑意:“包间。”
  网管这才纡尊降贵地移开眼:“身份证。”
  沈棠和季归鹤都完全忘了这茬,懵了懵,季归鹤眼也不眨,摸出几张百元大钞:“忘带了。”
  网管不动声色地挡住摄像头,接过钱,笑眯眯地给他们俩开了机子:“在楼上。”
  还附赠了两罐饮料。
  大概谁都想不到,两个大荧幕前光鲜亮丽的大明星,会半夜溜到网吧玩游戏。
  连身份证都不敢出示那种。
  坐到电脑前,季归鹤那种恍惚的不真实感才消失,化为啼笑皆非。
  真是昏头了。
  他为什么大半夜不好好睡觉,反而跟沈棠溜到网吧来?
  感悟生活?
  怀里的面具冰凉,季归鹤摩挲着光滑的边缘,发现沈棠已经熟练地戴上耳机,开了电脑。
  注意到他的目光,沈棠冷静地问:“solo?”
  季归鹤业余时间也会玩玩游戏,他对什么都上手得快,也算不大不小的高手一个。
  看了眼灯光下脸颊白里透红、嘴唇柔软鲜红的小美人,他心里计较了一下。
  沈美人玩个抽卡游戏都那么惨,solo输得更惨会不会当场发飙?
  他是诚心想和解,惹哭小美人就不好了……迁就一点吧。
  毕竟谁都会对美丽的事物拥有无限宽容心和耐心的吧。
  季归鹤这样想着,轻轻松松地开机上游戏。
  十分钟后,被虐得体无完肤。
  季归鹤:“……”
  沈棠面含讥讽,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季归鹤沉默地盯了会儿游戏界面,不信邪了:“……再来!”
  三十分钟后,连跪三把的季归鹤摘下了耳机,很想抽根烟冷静冷静。
  本想着赢沈棠几把就带他上分……岂料小美人居然是个暴力小金刚。
  刚巧非主流小菜鸡在线,激动地呼唤沈棠,邀请双排。沈棠闲着无聊,选择接受,修长白皙的手指纵横在黑色的键盘上,赏心悦目。
  那张漂亮的面孔隐在阴影间,眸光熠熠生辉。
  俨然是位深藏功与名的大佬。
  大佬专心玩着游戏,没注意身边人的眼神。
  季菜鸟幽幽地盯着沈棠玩完这把游戏,恶向胆边生,出声道:“沈老师。”
  沈棠摘下耳机,难得露出点温和的表情:“嗯?”
  欺负菜鸡是不对的。
  但欺负季归鹤的快乐是旁人无法想象的。
  季归鹤:“比赛抽个卡?”
  沈棠:“……”
  互相伤害了一把,时间也不早了。
  沈棠本来是带季归鹤出来买礼物的,结果成了季归鹤陪玩,回去时也是季归鹤带的路。
  盯着季归鹤手里那个寒酸的面具,沈棠略感心虚。
  抵达行途客栈时,四下寂静,呜呜风声里,只有客栈外挂着的灯笼随风飘荡,光影迷离。
  已经做好翻墙准备的两人没抱什么期待,随手推了下客栈门……居然没锁。
  两人谨慎地对视一眼,一前一后进了屋。沈棠打头阵,蹑手蹑脚地探出脑袋一看——老爷子正坐在沙发上喝茶。
  身边还窝着只胖橘猫,蜷成一大团,轻轻呼噜着。
  见沈棠一去不回,季归鹤纳闷地上前一看,也沉默了。
  老爷子注意到探头探脑的俩人,笑眯眯地招招手:“回来啦。”
  沈棠:“……”
  季归鹤:“……”
  两人就像半夜翻墙逃出去上网,回来被老师逮个正着的学生,尴尬地站在原地。
  老爷子笑似弥勒,面含深意。
  气氛实在太尴尬了,沈棠艰涩地拯救:“我……”
  季归鹤和老头一起看向他。
  沈棠麻木地道:“饿了。”
  这造的什么孽。
  老头的耳朵这回就灵了:“出去玩累呀,去厨房看看?年轻人就是容易饿。”
  沈棠原本想溜回房,听到这话,只能去厨房。
  客栈的厨房不大,剧组的工作人员也不在客栈吃饭,早中晚饭都是在外面解决,老爷子吃的似乎也是外面带来的,厨房只偶尔开开灶做点小点心。
  沈棠进去就觉得有点饿了,翻了翻,只发现两包泡面。
  泡面,是令大部分明星闻风丧胆的东西之一。
  沈棠从小就怎么吃都胖不起来,并不畏惧这种食品,摸了摸肚子,干脆撕开包装,准备动手煮泡面。
  季归鹤看他忙活,不知怎么特别想笑。
  也不清楚是他的眼光变了,还是沈棠越活越回去了,最近怎么看怎么像当年那个小孩儿。
  他也没闲着,在冰箱里翻出火腿肠、鸡蛋、青菜、香菇和虾仁,娴熟地洗菜切火腿,处理食材。
  沈棠从小在娱乐圈,公司也不会培训他做家务,算得上是正儿八经的四体不勤、五谷不分,能煮个泡面已经顶天,见到季归鹤行云流水的动作,讶异地瞪大了眼。
  ……这名副其实的大少爷怎么比他还行?
  他干脆抱手靠到流理台旁,看季归鹤大展身手。
  季归鹤不太想用泡面里的调料包,可惜厨房里食材不足,只能将就。
  香味儿很快散开,沈棠胃里抽了抽,才发现自己是真的很饿。
  他悄悄咽了口口水,不知道是不是饿的,竟然觉得季某人单手打鸡蛋的动作有点儿帅。
  季归鹤瞅了眼沈棠看起来细细的腰,还不忘记逗逗他:“不怕长胖?”
  沈棠眼巴巴盯着小锅,没吭声。
  季归鹤看他这样,想起一篇同人文。
  可巧,也是沈棠和他半夜到厨房吃东西,可惜是篇ooc雷文,沈棠在里面深情地说:“我能想到最浪漫的事,就是和你一起吃泡面变胖。”
  看的时候没什么感觉,现在一想起,他差点笑岔气,连忙收回目光,关了煤气。
  热气腾腾的泡面材料十足,溏心蛋煮得恰好,轻轻一戳,蛋黄沾上劲滑的面条,香气扑鼻。沈棠毫不含糊地解决了大半,要不是季归鹤拦着,还企图把汤也喝了。
  “吃饱了?”
  沈棠眯着眼,擦擦嘴角,瞅了眼季归鹤,面色和缓下来,点点头。
  “下次……”季归鹤本想说“下次请你吃更好的”,话到嘴边,想起上次邀请沈棠滑冰时,对方那冷淡的一声“不熟”,略微一顿,笑着问,“沈老师,答应和解了?”
  沈棠含糊道:“大概……算吧。不计较你穿女装骗我的事了。”
  季归鹤心想你不也穿了。
  气氛沉默了一瞬,季归鹤低声问:“这次还是‘不熟’吗?”
  “……”沈棠眯了眯眼,“你想说什么?”
  季归鹤笑而不语。
  两人合力收拾了下厨房——季归鹤负责洗锅、洗碗、擦桌子,沈棠负责递洗洁剂。
  吃饱喝足的沈棠困意连连,眼睛一眯一眯的,不住地打盹儿,脸颊也因为屋里的暖气透出层粉来,倘若不看眼神,当真是个天真骄矜的小美人。
  季归鹤想捏捏他的脸,又觉得不适合,改为拍拍他的肩:“去睡吧。”
  沈棠打了个呵欠,转身往楼上走。
  季归鹤静静地看着他的背影,忽然开口叫他:“岁岁。”
  沈棠脚步停住,睡意消散大半,回过头,满脸不解。
  季归鹤的嘴角弯了弯:“这回熟了吗?”
  沈棠无意识地用脚尖在地上磨蹭着踩了踩,声音里带着点鼻音,意味不明地“嗯”了声。
  “下次带你去滑冰?”
  “……”
  沈棠也想起了那茬,轻嗤一声,双手插兜往楼上走:“随你。”
  像是一缕春风强劲地冲破冰封的阻碍,突然钻进了心口。
  季归鹤心底百花齐放,愉悦地又去厨房扫了地,回来发现老爷子又躺到躺椅上准备睡觉,过去给他盖毯子:“老爷子,不回屋睡?”
  老爷子应声:“没你们年轻人睡眠好,躺会儿就行了。”
  季归鹤也不坚持劝他,含笑道:“您老今晚可什么都没见着。”
  老爷子哼哼唧唧:“见着什么?老头子老眼昏花,什么都见不着。”
  季归鹤心情更加愉悦,顺手帮老头把拿倒了的书正过来,抱着自己的礼物,悄无声息地上了楼。
  这一夜好梦连连,沈棠又梦到了当年温柔的季小姐姐。
  这回他在梦里表白成功,小姐姐收了他的情书和情诗,答应等他长大。
  他在梦里迎风见长,很快抽条发芽,长到了现在这个年纪,兴冲冲地去找小姐姐,见到的却是个高大英俊的男人。
  梦里的沈棠懵了:“你是谁,我的小姐姐呢?”
  男人亲昵地捏捏他的脸,温和地看着他,嗓音磁性动听:“我就是呀。”
  “……”
  事隔好几年,沈棠再次在“女神变男人”的噩梦中摔下床惊醒,额角咚地磕到地板,痛得泪花隐隐。
  睁眼望着客栈古色古香的天花板,沈棠揉了揉倒霉的额头,心想我去你妈的。
  昨晚离开前,沈棠看起来心事重重,方好问担心,特地起了个大早,买了沈棠最喜欢吃的早点来敲门。
  见到沈棠,他惊了一瞬:“沈哥,您怎么了?”
  沈棠捂了捂额角,走到镜子前一照,青了一块。
  太丢脸了,不能说。
  于是沈棠道:“昨晚做了个梦。”
  方好问赶紧拿了湿毛巾给他冷敷,纳闷:“啊?”
  “梦到你被人抓走了。”沈棠边吃早餐边瞎编,“我扑上去救你,被人一棍子砸到了额角,醒来就这样了。”
  鬼话连篇,换徐临来早就捞起袖子教训人了,可惜小助理年轻无知,感动得眼眶发红:“沈哥……”
  沈棠咽下珍珠烧卖,诧异地瞥他一眼。
  这么好骗?
  吃完早餐,沈棠摸了摸额角,轻嘶口气,祈祷出去别再碰到季归鹤了。
  非酋的愿望就该倒着许,心里才刚许了愿,下了楼梯就碰上季归鹤。
  昨夜发生的一切都是秘密,两人沉默对视,心照不宣。
  瞅到沈棠额角的淤青,季归鹤皱了皱眉:“怎么搞的?”
  ——搞你搞的。
  沈棠充满恶意地想着,冷淡道:“做了个噩梦。”
  方好问内疚地想,都怪我。
  陈涉不明所以,安慰地拍了拍他的背。
  沈棠的态度又变得带刺,季归鹤挑挑眉,也不介意,走出客栈时,遇到了方蕾。
  方蕾正要出院门,看到他们俩,活像看到了煞神,当初的所有绮念都成了恐怖来源,她的脸色僵住,姿态竟然变得谦卑,恨不得给沈棠鞠个躬:“沈……沈前辈,季哥,早上好。”
  季归鹤平静地扫了她一眼。
  方蕾打了个寒颤,头缩得更低。
  沈棠懒得给她使脸色,脸色平淡,与她擦肩而过。季归鹤跟上他,低声问:“心情不好?”
  “你干什么了?”沈棠不答反问。
  “随便警告了一下。”季归鹤回答得很含蓄,“她大概不会再膈应你了。”
  确实没做什么,只是查到她的金主,淡淡提点了两句。
  对方态度诚恳地道了歉,就差亲自来谢罪。
  至于方蕾会被他怎样警告责令,就不在季归鹤的考虑范围之内了。
  沈棠没吭声,瞅着季归鹤,越看越不顺眼。
  ……怎么和梦里一模一样?
  自从磕了核糖这对奇怪的cp,季归鹤看沈棠的一言一行总不自觉地带上滤镜,笑着可爱,臭着脸也别有风情。
  所以看沈棠横眉冷眼的样子,也觉得挺有趣,直走到影视城,他才自觉琢磨通了沈棠不高兴的原因,开口道:“沈老师。”
  沈棠用鼻腔“嗯”了声。
  季归鹤笑着压低声音:“岁岁。”
  沈棠不太自在。
  粉丝这样称呼他,是喜欢他,看着他长大的前辈们这样称呼,多少带着分宠溺。
  他们俩要说和解,也算和解了。要说朋友,似乎又不太像。季归鹤不明不白地叫着,总让他觉得怪怪的。
  不是朋友,不是爱豆与粉丝,那算什么?
  他脑中乱七八糟地想着,就听季归鹤又道:“也不是第一次了,看开点。”
  沈棠发觉不对。
  季归鹤:“女装嘛,穿着穿着就习惯了。”
  沈棠的脚步倏地一顿,见鬼似的望向前方的片场。
  今早从地上爬起来起,他就隐约觉得自己好像忘了什么,额头摔得有点痛,一时没想起来。
  经由季归鹤提醒,他终于想起了。
  他即将面对本剧最大的挑战……换女装。
  季归鹤看沈棠忽然如遭雷劈的神情,善意宽慰:“只是几个镜头而已。”
  沈棠越发堵心了,从牙缝里挤出俩字:“闭嘴。”
  不知道算不算郭编剧的恶趣味,这部基调悲伤沉重的电影,在某些细节上总有点冷幽默。
  比如沈棠的女装情节。
  僵持了几个月的蛮人大军败给了霍今霜,两人趁热打铁,一举将蛮人赶回了草原深处,期间各种小计谋不提。
  蛮人有个大将,酷爱娶亲,看见漂亮姑娘就想娶进帐里,奈何武艺高强,身边又防卫重重,难以近身。
  美人计向来无往不利,秋雪迎本来毛遂自荐,却被两人拒绝。
  塞北连母猪都难寻一头,何况是能成此计的女……
  霍今霜望着程元岱,忽然若有所思:“元岱……你长得不错啊。”
  这就是这部电影里最欢乐的部分了。
  然而沈棠并不欢乐。
  从专业角度讲,演员是不能挑剔角色的,除了演戏,其他的都不用想太多。
  从心理角度讲……既然逃不过,沈棠就很想拉季归鹤一起女装。
  化妆老师今天来得早,沈棠气闷地到达休息室时,对方期待又兴奋地搓了搓手:“小棠来啦。”
  知道今天这幕戏的工作人员们也暗暗搓搓手。
  沈棠:“……”
  你们究竟在兴奋些什么?
  沈棠从小漂亮到大,当年的小岁岁小脸白嫩透粉,睫毛卷翘浓密,出现在荧幕上,眨眨眼就获得一票忠心的妈妈粉和姐姐粉。
  化妆师的手法出神入化,将沈棠的轮廓修饰柔和,遮去一切男性特征,镜子前漂亮的年轻男人,渐渐变成了个美丽的姑娘。
  再换上大红的喜袍,一顶假发长长曳地,抬眼时眼波流转,言笑间处处生辉。
  只可惜那张美丽的面孔上没有表情,冷冷地扫了眼休息室边偷看的人,顿时吓跑一群。
  方好问第一次见到沈棠这样的装扮,愣了会儿,羞答答地问:“沈哥……我可以拍个照吗?”
  沈棠语气冷淡:“可以。”
  沈哥今天真是太温柔了。
  方好问如是想着,开心地摸出手机,打开相机。
  然后听到沈棠补充:“如果你想死的话。”
  方好问:“……”
  还是超凶。
  小助理忍痛收回手机,委委屈屈:“今天没阮小轲的戏份,他没来片场,我想拍给他看看的……”
  不提阮轲还好,一提才发现天天来报道的江眠没来,八成是跟着阮轲跑了。
  沈棠懒得去管那只花孔雀,穿好了戏服,迎着一路惊艳的目光走出去。
  季归鹤等待已久,见到沈棠的装扮,倒是十分自然,没有大惊小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