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卷9,霍尧告白
作者:一颗仔姜      更新:2024-05-20 18:28      字数:4222
  决定离开家坤建筑之前,连织协助老蒋做完了手上的商场项目,对他的阴阳怪气照单全收。
  这半年在大建筑所也不是白待,除了琐碎工作,她完善整理了方案数据库,包括建筑资料素材,作品库。连着和政府工程打交道的经验都在这日渐滑头的交谈中提炼了出来。
  之前留下极佳印象的客户知道她离职去小建筑所都表示不信,直到连织递来一纸名片并笑着说以后可以帮忙介绍客户,她们才作罢。
  收拾完东西从家坤建筑出去,连织给郑歌发了条消息。
  “姐妹,我刚从家坤建筑离职,金大腿以后咱没法再抱了。”
  之前得知她进国内大所,郑歌还调侃连织就是明日之星,等她发达每个项目她都来负责室内。
  郑歌秒回。
  “辞就辞吧,金大腿也不好啃,谁让我爱你呢。”
  连织笑了。
  “既然爱我,就给我多介绍几个项目,摩多摩多。”
  “靠!你个死要饭的!”
  既然决定单干,连织不会再走之前的打工老路,她多次和刘昊勤商议后,以800万占亚新建筑15%的股份。
  其实她一直挺看好同系师兄创立的这个建筑所,这些人在社会摸爬滚打几年,社会经验足,拿到的客户资源也多。
  这个行业就是这样,出来单干钱靠后,人脉靠前,朋友推荐的合作项目比比皆是,甚至可以和其他建筑师合作,间隙去接外包。
  连织在亚新建筑的工作如火如荼进展,本以为靠着这段时间的经验能更上一层楼,然而他们很快就遇到了局限性。
  刘昊勤伙同团队做了近四百页的图纸,准备向郊外的一个产业园投标。
  本以为有小试牛刀的机会,然而项目早已内定给了建筑大所,近乎二十家建筑所一起陪跑。
  刘昊勤不免沮丧。
  “看开点吧师兄。”连织道,“谁都是陪跑过来的,很多建筑所外包几十年才一朝翻身,咱们这所才开了不到两叁年,前途光明矣。”
  刘昊勤笑笑。
  他其实觉得挺对不住她,又投钱又投人的,当时想将连织挖来他承诺了很多,如今却屡屡碰壁。
  前脚没了产业园项目,后脚便来了转机。
  几天后郑歌打电话给她,说有个湖边的公寓项目问她们所能不能接,简单转述后连织一愣。
  “这是个中型地产项目,一般都找之前有经验的团队直接合作。”
  连织纳闷,“你去哪认识的大老板?”
  “不是我认识的,圈里其他人推荐。之前你离开家坤那会,我在朋友圈和各个工作群都说了句有项目需求。朋友如今兜兜转转找的我。”
  连织感动死了。
  连给她发了几十个么么哒过去。
  “别恶心我。”
  郑歌道,“提前透露,这个甲方爸爸特别难搞,之前好几个项目合作人都给他毙了。”
  难搞嘛
  连织心里有了大概,先和刘昊勤详谈之后,他负责和甲方接洽,连织和其他成员连夜赶设计图,做了好几个方案在会议室反复商讨。
  最终和甲方约好了见面时间。
  刘昊勤一改平时的抠搜,预定了京式百年老字号烤鸭店的包厢,就等这次一举拿下。
  他们出发去接项目负责人的路上,连织手机发出一声震动。
  霍尧发了条消息过来。
  【连大忙人,今晚出来吃饭吗?】
  他这段时间不知道在做什么,隔叁差五失踪,连织一门心思搞钱,一边又在计划怎么进入沉家。
  她暂时无法顾及他。
  连织:【不了。】
  霍尧:【?】
  一秒后,又飞了条消息过来。
  【有约?】
  连织:【对啊,请甲方爸爸吃烤鸭。】
  *
  说是请客,然而这顿烤鸭宴会却一波叁折。
  接到人后,对方突然提出要去他们建筑所看看,于是车子只能转到回四合院。
  其中有位领导叫胡总,沿着长门一番视察下来对他们建筑所的意见都快上十条了。
  说什么员工规范度不够,又道场地过于简约。
  不说几层写字楼那般的规模,但至少丁卯都有。
  连织接机和刘昊勤对视一眼。
  完蛋,看来这单也得黄。
  然而到项目对接的时候,却有火花擦出。
  几人先没进入正题,就只聊对湖滨酒店式公寓的看法,如今社会不少人对酒店业务唱衰,但胡总却力排众议留下了这个项目,究其原因不过是看到里面的商机。
  十年乃至二十年后,一定有大批的湖滨公寓冉冉升起。
  连织这方面和他意见相同。
  “香港有个Desa park city,之前建成的时候万人唏嘘,后来却成为叁十后人口的栖息地。”她道,“胡总,如今槟城湖滨项目还没兴起,结合公园超市,湖畔和办公为一体的家居住宅以后一定会成为新时尚。”
  她冲刘昊勤使眼色,后者赶忙将图纸放在胡总和其他几位中间面前。
  同时将su建筑模型投放大屏幕,叁维立体可见。
  胡总反倒一愣。
  精细的su模型很少有甲方在初步洽谈的时候就做出来,究其原因是合作能否成功是未知,太浪费时间。
  连织介绍道:“胡总,湖滨公寓的特色就在于湖畔和便利,所以这版设计里面每个房型都能看到湖,且我们设计师在公寓后有打造专门的公园和超市,确保客户有最佳的居住体验。”
  胡总又问了几个问题,连织也一一回答。
  刘昊勤甚至将版图也给几位总监一一过目,轮到拍板钉钉时,这位胡总却开始老奸巨猾,只笑着说不急不急。
  详谈又从办公室挪到饭店包厢。
  这次连同刘昊勤和连织在内,一共四个年轻人陪同他们,菜上齐的同时,酒一轮一轮的喝。
  连织甜笑道。
  “不管结果如何,都很感谢胡总能给我们亚新建筑一个机会,接到湖滨公寓这单也给我们带来了很多新思路,您不知道我们全体同事也多么斗志昂扬。”
  她添满白酒杯,双手举杯对着胡总和几位总监。
  “我必须得敬您和几位总监一杯,感谢您带给亚新的成长,我先干,你们随意。”
  她喝完后,刘昊勤又上前挨个敬了几杯。
  几位总满意淡笑,心情可畏愉悦。
  人走在社会都有虚荣和谦卑之心,谦卑对上,虚荣对下。
  如今看着几个出社会不久的人轮番敬酒,乖巧伶俐又满含尊重,点头哈腰间谁心理不会愉悦呢。
  说来就是跪太久了,现在看到有人给他们跪着,自然心情不赖。
  连织也懂得这个理。
  于是只聊天陪着吃饭,决口不提合同的事。餐桌下来,两人都喝醉了,胡总这时才送了口,只说明天来签合同。
  两个半醉的同事感激的话溢于言表,一路将人送上车,才回来接连织和刘昊勤。
  连织其实是半醉,职场上得装模作样。
  她脸蛋红扑扑的,任由同事小张搀扶着下楼。
  本来意识是清醒的,然而出去吹了风,凉意涌上来,她肚子里灼意明显,冲去垃圾桶里干呕。
  “连织,你怎么样”同事想来搀扶她,但连织肚子里闹腾得难受,慢慢蹲下,脑袋抵在膝盖上。
  蜷缩成了刚出生的蛋。
  不多会,腹部突然多了只大手,隔着外套温热宽厚,将她轻轻往上一捞,如同捞起漂流的浮萍。
  “怎么喝成这样?”
  男人的声音慵懒轻缓,在茫茫夜色里也显得风尘仆仆。
  连织抬头,缓慢地眨眼。
  “霍尧?”
  “嗯?”
  “你怎么在这啊?”她像跟萝卜似的盯着他瞅,霍尧眉头耷拉,懒得搭理她,说请客户吃烤鸭。
  全京城就这地有名,不是这还能是哪。
  他拿纸给她擦嘴角的湿润,可她半醉半醒也知道这事得自己做,她躲开后自己用手擦了。
  霍尧手一顿,也由着她。
  “连织,你们…”
  同事本来看着陌生男人接近带着防备,可看这两人互动似乎是认识。
  霍尧淡淡投来一眼。
  “麻烦你,待会我送她回学校。”
  同事还是不放心确认,问连织是否认识,得到答案她才离开。
  霍尧起初搀着她走了段,可她脚步歪歪斜斜,他皱眉“啧”了声。
  “醉成这样,这是喝了多少?”
  “说了我没醉——”
  话音刚落,她身子悬空,惊叫了声,人已经被霍尧背了起来。
  “放我下来!”
  连织不让他背,人也挣扎着要下去,然而霍尧将她轻轻一颠,声音暗含警告。
  “再乱动将你扔厕所信不信?”
  “你敢!”
  “你看我敢不敢?”
  两人跟小学鸡斗嘴似的,走了一段路大概是觉得他背上更舒服吧,连织也不闹腾了,下巴放在他肩膀醉醺醺地眯上眼。
  她鼻息缓缓呼出,温热的气流滚进霍尧耳朵里。像是有根羽毛撩拨着霍尧的后颈,他手无限收紧,痒得连喉咙都往下滚动。
  于是只得说些什么转移注意力。
  “今晚生意谈成了?”他道。
  连织重重地点了下头。
  “嗯。”
  霍尧漫不经心。
  “一宗生意也值得你这么拼命去喝,图什么?进医院还能管你不成?”
  “我乐意!这单下来得好几十万呢。”
  连织轻声道,“工作哪有十全十美的,甲方能给你大单,多喝几杯又怎么了。这不就是职场规则,我没觉得有什么问题。”
  霍尧:“有没有考虑找个司机?”
  “嗯?”她半睁开了眼。
  “找个随传随到的司机,不仅如此,还能供你当发气包那种…”
  她的碎发在他颈后一扫一扫,毛绒绒的,霍尧却一点没挪开,他甚至害怕随意动作惊扰到她。
  男人缓缓走着,声音拖腔带调。
  “你饿了他就带你去吃好吃的,累了给你个肩膀,无聊可以拿他大概出气筒出气,钱不够他想办法,想要的说不定他都能给你…”
  霍尧喉头动了动,更多的话他没说。
  比如说他挣钱了,不再是只会伸手的纨绔子弟。
  她闻不惯烟那股味道他也顺手戒了,别人说上瘾的玩意戒掉相当于砍手,其实也没那么难嘛…
  “那有那么好的人啊?”她趴在他背上咕哝着,他突然扭头看她,突如其来的靠近几乎让鼻头相贴。
  他道:“你想要就有。”
  男人话里再平常散漫不过,但眸色深深,比身后的夜色还要悠长,几乎要将连织吸进去。
  她突然就明白过来,脸转过去,声音沉闷却清晰。
  “不要。”
  霍尧似乎僵了瞬,但又像是错觉。
  他步伐未停,甚至表情都未变分毫,像是在讲别人的故事。
  “很帅也不要?”
  “…不要。”
  “身材魁梧,又能保护你,说不定是个潜力股。”
  “那也不要。”
  霍尧凉凉吐槽:“什么眼光,连小姐找个司机都这么挑叁拣四…”
  身后渐渐没了声,只有低低的呼吸像是落叶的声音。霍尧扭头,她不知什么时候睡着了,密长睫毛如小扇子一般垂在下眼睑。
  霍尧也噤了声。
  夜深漆黑,婆娑树影遮挡住他的神色,却让人莫名看着落寞。
  她不是不要,只是不要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