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文茵一瞬睁开了眼。
  燕歌将多多送来的信递给顾文茵，“刚刚送来的，原本没想喊醒你，只是瞧着这信上的笔迹很像是嘉诚县主的，怕有什么事，这才叫醒你。”
  顾文茵三两下拆了手里的信，一目十行匆匆看完，末了，将信重新折好递给燕歌，说道：“你没猜错，确实是嘉诚县主写来的信。”
  燕歌接过，起身朝摆放在东南方向的梳妆台走去，将信放在妆台下的盒子里后，这才转身重新走回顾文茵身边坐下，问道：“嘉诚县主说了些什么？”
  “沈家的事情，沈重接管了沈家，沈老夫人执意明年开春回青州，铁柱想要谋个外放青州府的缺，只是南雄候身体不适，他们也不确定能不能离开。”顾文茵说道。
  燕歌叹了口气，“落叶归根，老人家的心思也能理解。只是……”
  顾文茵抬目看了燕歌，问道：“只是什么？”
  “只是，沈老夫人一旦回到沈府，沈重和那白氏能善待她吗？”燕歌问道。
  顾文茵没有回答燕歌的话，而是目光轻抬，看向了门外不远处如鱼鳞被雨水洗得透亮的瓦片，长长的叹了口气，轻声说道：“自然是不能的。”
  若，沈老夫人是沈峻臣亲母，白氏和沈重便是心有怨忿也不敢肆意而为，可沈老夫人并不是沈峻臣的亲母，没了血缘的牵绊和束缚，白氏和沈重所有的怨和恨必然会畅快淋漓的倾泄在沈老夫人身上！
  沈老夫人会不知道吗？
  她肯定也知道，只是，有时候知道是一回事，选择却又是另一回事！
  “如果铁柱真能谋了青州的外放就好了。”顾文茵轻声说道。
  燕歌少不得附合一句，“是啊，要是能谋到青州的外放，沈重投鼠忌器，在小罗将军的眼皮子底下，总不至于做得太过份！”
  话是这样说，但南雄候对铁柱有恩，他这个时候离开……顾文茵摇了摇头，觉得铁柱十有八九是不能离开京城的。
  “我给嘉诚县主回封信吧。”话落，顾文茵掀了脚上的毛毯，起身朝书房走去，“我得让嘉诚县主帮着打听下，青州知府这个人如何。”
  “是因为同喜要去青州开作坊的事吗？”燕歌问道。
  顾文茵点头，“青州是沈重的地盘，可到底民不与官斗，如果能走通青州知府的路子，沈重动什么歪脑子之前，总该衡量衡量，看看自己脖子上有几个脑袋！”
  信很快写好，顾文茵让燕歌去前院把信交给十三送驿站寄出去。
  燕歌离开没多久，穆东明却自外面走了进来。
  顾文茵见到他时不由微微一怔，问道：“今天怎么回来的这么早？”
  “船厂有陈老看着，我偷闲回来陪陪你。”穆东明说道。
  顾文茵闻言，抬头看了看外面的天，又看了看穆东明，末了，哼哼道：“还真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呢？”
  “谁说的？”穆东明走了上前，站在顾文茵身边，跟着探头朝外看，“我今天早起来看过的，太阳是从东边出来的！”
  顾文茵冷哼，末了，似笑非笑的问道：“你别是缺银子，又回来问我银子吧？我可把话和你说在前头，要银子没有，要命一条！”
  穆东明伸手便揪了把她的鼻子，在顾文茵的抗议声中，把人往怀里一带，半拥半抱的便往外走。
  “你个小没良心的，我想着下了这些日子的雨，你哪里也去不了，好不容易今天出太阳，我回来陪你出去走走，结果你却怀疑起我的用心来。真是，三天不打就上房揭瓦啊！”
  顾文茵不满的甩着他的手，“你可真有脸！每天睁眼是你的那堆破船，闭眼也是你那堆破船，也不知道今天抽了哪门子疯，想到自己是有媳妇的人了。你要知道，我没让你去和你那堆破船烂铁过，都是天大的情份了……”
  “是，是，夫人海涵，都是为夫的不是，为夫的在这给夫人赔礼了。”穆东明说着话便松开顾文茵，当真抱拳要向顾文茵揖礼道歉，却被顾文茵“啪”一声打落了他的手，顺带着还恶狠狠的瞪了他一眼。
  穆东明笑着重新伸了手将顾文茵揽在怀里，“走吧，今天天好，我陪你去买东西。”
  “我现在除了缺银子，其它什么都不缺，你叫我去买什么？”顾文茵问道。
  穆东明笑了说道：“过年的新衣裳不是还没有吗？还有头面，我看别家的夫人一个月就打一套新头面，你这一年也没有一套……”
  “打什么啊，大宁县那一箱子的首饰，我这一辈子换着戴怕是也戴不完呢，打了也是浪费。”顾文茵说道。
  顾文茵不喜欢弄复杂的发式更不喜欢戴那些太过招摇的首饰，日常在家里，她最常做的就是将一头乌发编个麻花辫拿发绳扎了垂在脑后。出门便梳个坠马髻，别枝银簪或是戴几朵珠花，这样就算是用心心拾了。
  穆东明显然是想到了自家小媳妇的习惯，想了想，说道：“那去买身新衣裳吧。”
  “买什么啊？”顾文茵失笑看着他说道：“燕歌前儿才给我缝了条新裙子，昨儿又去库房挑了匹料子，说是给我缝件对襟小袄，”
  还真是应了顾文茵那句话，她除了缺银子，别的什么都不缺。
  穆东明想了想，“那我们去花园走走吧。”
  顾文茵这次没有反对，抱了穆东明的胳膊朝后花园走去。
  就像燕歌说的那样，花园西半边的海石榴开出了碗口大的花，一朵压一朵，远远看过去，红艳艳的，说不出的喜庆。
  穆东明拣了块被树荫微微遮了少许，既晒不坏人，又能让人沐浴阳光的地方扶了顾文茵坐下，他跟着坐在了顾文茵的身侧。
  顾文茵捡了地上的草枝逗池子里的大红锦鲤。
  这个池子还是孟天泰他们三家人进府后，李炳和钱大兴合力挖出来的，底下铺了一层海边挖回来的细沙，引了外面的活水进来，买了几尾锦鲤养着。
  大胖和小胖没事就喜欢和钱有余，李会他们来这喂鱼，以至于这池子里的鱼只要听到脚步声就往人前凑，张着嘴不停的往水面凑，就等着投食。
  “丫头，明年开春，我想出一次海。”
  耳边突然响起的穆东明的声音，让顾文茵手上动一僵，下意识的抬头看向穆东明，“出海？”
  穆东明漆黑的眸子熠熠有光，对上顾文茵看过来的目光后，重重点头，说道：“是的，出海，战船造好了，我打算带着臭鱼和烂虾他们几个乘着这船出一次海。”
  “你说的出海……”
  穆东明打断顾文茵的话，“我说的出海，是我想去那什么真腊国又或者是柯枝国，古里国，旧港国……我都想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