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回过神来，视线上移，望着山半腰那两道几乎看不清楚的相互搀扶在一起的身影，脑海里，反复响起的是唐夜带回来的消息：
  厉爵没死。
  厉爵的生死，对于厉家来说，或许不算什么。对于旁人来说，更是毫不相干。
  他却不能不在乎。
  得知这个消息的时候，他终于松了一口气。
  当日，如果不是他阻止，也许跳下去的就不止有于影儿一人了。
  厉爵为什么要假死他不知道，但毫无疑问，这一出戏，几乎骗过了所有人。
  霍苍几乎是在得知这个消息的时候，就猜到了是谁在背后帮助厉爵布置了这一出金蝉脱壳的计划。
  厉爵的死，是莫小满心里头的一块疤，而这块疤，不会有愈合的那一天。
  如果她知道厉爵还活着……
  霍苍微微垂眸。
  就在他沉思的当口，手机响了起来。
  一个陌生的号码。
  电话是厉爵打来的。
  霍苍听到他声音的时候，就知道自己派去打探消息的人惊动了厉爵和刑天戈。实际上，他并没有隐藏过。
  他只是想确认一下而已。
  现在，他确定了。
  没有多余的开场白，厉爵说：“你好，我是顾决。”
  一句话，几个字，隔断了往昔与将来。
  霍苍明白了。
  “霍苍。”他说。
  厉爵在那头轻笑：“如果你对她不好，厉爵还会回来的。”
  霍苍冷冷道：“姓厉的没有机会。”
  无论是过去，现在，还是将来。
  有些事情，就仿佛命中注定一样。一如他和厉爵，无论何时，都不可能握手言和。
  如同初次的针锋相对，厉爵的笑容里，带着毫不掩饰的敌意：“哼，希望如此。”
  霍苍没有问他假死的原由，或许根本不需要问。
  神祇消失，莫天哲所留下的一切，已将烟消云散。
  厉家举族退隐，就是证明。
  许多许多像厉家一样因为神祇而兴的家族势力，最终因神祇的消亡而退出舞台。
  而他们这些人，也都将重新回到正轨，步入正常的生活。
  霍苍将手机扔一旁，抬眸望向天空。
  层层叠叠的乌云，被金色的阳光撕开了一道裂口。初春的暖阳穿透云层的缝隙垂下数道霞光，驱散了冬季的晦塞与寒冷。
  一片细小的飞花随风打着卷，落在了挡风玻璃上。
  过不多时，一只骨节分明的手，将它拈起。
  霍苍拈着那花，低声像是自言自语般喃喃道：“春天了。”
  他在春风里伫立了不知道多久，直到身后脚步声响起。
  他转身，眸光落在莫小满身上时，眼底的寒霜宛若被春阳化尽，霎那间冰释雪消。
  他甚至还有心情开玩笑：“一个好消息，一个坏消息，你们想先听哪个？”
  莫小满和于影儿双双怔住。
  霍苍毫无半点替人保守秘密的精神，没有任何心理负担的把厉爵给出卖了：“好消息是，厉爵还活着。坏消息是，他不想回来。”
  两个女人如同傻了一般看着他，表情如出一辙的呆。
  霍苍拉开车门，难得的笑了笑：“好了，我们该回去了。”
  下一瞬，一道身影猛地扑进他怀里！
  他稳稳的接住，望向对面的于影儿。
  后者转过身，双手不断的在脸上抹着，一边抹一边哽咽着，佯装不满的吐槽：“喂喂喂，你们注意点啊，这还有个大活人呢！”
  说着，她就笑了起来。
  霍苍抱紧莫小满，她在他怀里笑得浑身颤抖，然而他的胸口处，却传来一阵湿濡的感觉。
  可他知道，她是开心的。
  天空中，厚重的云层终于散了。
  压在人心头的阴霾，也都散了。
  莫小满紧紧抱着霍苍，良久良久，她轻声在他耳边说：“谢谢你，霍苍。”
  霍苍眼底含笑，“只是这样？”
  莫小满擦了擦眼泪，不明所以：“那……”
  霍苍说：“以身相许吧。”
  莫小满噗嗤失笑。
  “好啊。”
  那笑容，明艳如阳光，漆黑的眸专注的凝望着他。
  也只望着他一人。
  霍苍情不自禁的捧起她的脸，俯身，吻住她的唇。
  料峭春风袭来，满地春暖花开。
  等到两人分开的时候，莫小满已经是满面通红。
  一转头，发现于影儿正促狭的瞧着他们。
  莫小满不自在的咳了一声，霍苍手指轻轻抚过她嫣红的唇，眸子里盛满了温柔：“走吧。”
  只是三人谁也没有注意到，密密麻麻青松间，伫立着一道身影。
  从他们出现到离去，杨辰一直站在那看着。
  他的身后，是一个新立的墓碑。
  等到莫小满等人离开后，他才转身，看向墓碑上的人。
  照片里，是一个长相普通的青年。
  他有着一双沉静的眸，似乎正望着山下那渐行渐远的车辆。
  安静的墓碑，就像那安静的青年一样。
  杨辰低声道：“哥，我本来打算把你带回咱们老家的，可是我想，你应该更想留在这里吧。”
  留在这个地方。
  陪在那个人身边。
  杨辰冲那墓碑挥了挥手，“我走啦，以后会常来看你的。”
  他不再逗留，转身大步离去。
  风，乍起。
  墓碑前的花被吹散，花瓣随风而起，飘摇旋转。
  杨辰的身影，在漫天的花瓣中逐渐模糊、远去，直至再也看不见……
  一月时间，倏忽而逝。
  这一天，天光明媚，和煦的风徐徐地吹着。
  一场盛大的婚礼，在霍家老宅举行。
  整个b市的大少媒体全部汇于此，无数的镁光灯啪啪的闪个不停。
  来此的记者们都快要乐疯了！
  他们万万没有想到，霍大少爷结婚，会把他们都请过来。几家大媒体来之前还以为霍大少爷只请了他们，来了之后才发现，到达现场的媒体，几乎囊括了全国排得上名次的所有著名媒体。
  不仅如此，就连一些排不上名次的小媒体记者，也都被请来了。
  都说同行相轻，平时大家相互瞧不上眼。主流媒体瞧不上非主流媒体，知名记者瞧不上小家碧玉，如今都齐聚一堂，倒是相处的其乐融融。
  更让他们震惊的是，从前就不太高调，后来直接几年不见踪影的霍苍霍大总裁，不鸣则已，一鸣惊人，直接弄出个大新闻！
  霍大少爷今天……结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