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
  可是……
  她的眼前，看不见道路，她的心中一片空白，她的脑海里，只有刺目的车灯，直冲而来的大卡车，还有那血淋淋的两张脸……
  外面的那些人在逼近，身后的霍苍在催促，他似乎想起身，想要安抚她，可是他才起身，便又跌了回去……
  “莫小满……”
  “莫小满，你可以的……”
  霍苍的声音，虚弱而急切，她从没有听过他这样说话，一只带血的手握住了她的手，耳畔，霍苍的声音依然平静，仿佛刚才他的语气里的急切，只是她的错觉。
  他说：“莫小满，你可以。”
  “我不可以……”莫小满像落在深海中的人，死死的抓住救命稻草般将他的手紧紧握住，失控的尖叫道：“我不行！霍苍我不行！我不行！求你……求你……我好害怕霍苍……我想回家……”
  “莫小满！”
  “不要逼我，不要……求你……”她语无伦次的尖叫着，双眼因为极度的恐惧而瞪大，涣散而茫然。
  霍苍心中仿佛被尖针扎了一次又一次，他以为，她说的不会开车只是因为会过度紧张，却没想到会对她刺激这么大，听着她的哭叫，每一声都像尖刀落在他心口上，他猛地咳了一声，嘴里陡然喷出一口血，些许溅在她脸上，她整个人都愣住了！
  霍苍心头一震，随之而来的是尖锐的疼痛，他咬牙擦去她脸上血污，身体已然支撑不住，可他必须要支撑住！
  他轻轻吻了吻她苍白的唇，声音因为虚弱而温柔之极：“莫小满，我……我快死了，你带我……带我离开，好么？”
  莫小满颤抖着唇，眼泪不断滑落，霍苍轻声问：“好么？”
  直到莫小满呆怔的回了一个‘好’字，他唇角挑了挑，似是想笑，却没能笑出来，便无法支撑的倒了下去。
  他另一只手，却始终握着她的手。
  山坡下的人已经快上了公道，车里，寂静无声。
  仿佛不过瞬间，又仿佛过了很长时间，莫小满陡然狠狠吸了一口气，像是陡然清醒过来，看到半跪在身后的霍苍，斜斜的倚倒在座位旁，看到了他宛如被血浸泡着的衣服，最终落在两人交握的双手上。
  心头，奇异的宁静。
  宁静的近乎死寂。
  她喃喃道：“你不能死……霍苍你不能死……我不许你死！”
  一颗子弹陡然打在玻璃上，已有两个人冲上来，挡在二十米左右的前方。
  伴随着莫小满的尖叫声，车子陡然飞驰出去，那两人正打算开枪，下一刻便被撞飞出去！
  然而她毕竟没有开过车，哪怕知道怎么开，却也开得跌跌撞撞，一路撞飞了好几人，将对方的车子也撞的横七竖八后，终于上了路，却又是一阵左歪西撞，在本就不宽的盘山公道上，惊险的前行着！
  她不知道对方有没有追来，她什么也顾不上，鼻间缭绕着的是霍苍身上传来的浓郁的血腥味，她心中惟一的信念，便是不能让霍苍死。
  不能……
  绝对不能！
  霍苍在她的哭声中睁开眼，他强撑着坐起身，便看到她哭着叫着她的名字，把车开得东倒西歪，每次都险险从悬崖边上擦过，一转弯又碰上山路里侧的石头，一路的颠簸，一路的惊险。
  霍苍看着她的侧脸，听着她的哭声，从没有哪一刻，这样想把她抱进怀里，亲吻着她，安抚着她，想让她不要这么害怕，想看到她窝在自己怀里害羞的红着脸的样子……
  他不知道她究竟有多害怕开车，她握着方向盘的手在颤抖……其实她浑身都在发抖，黑白分明的眼睛瞪得大大的，恐惧在她的脸上，眼底，一览无余。
  子弹打在车尾上，证明后面的人已经追了上来，莫小满在枪声响起时尖叫了一声，眼看着前方就是一个急转，她的动作却因为那突兀的枪声而停滞了一秒……
  霍苍用尽仅剩力气在车子跌落悬崖时将她从驾驶座上抱进怀里，死死的用身体将她裹住……
  夜色里，跃野车翻转滚落悬崖，发出一阵雷霆之声，一直滚到了乱石堆中。
  没一会儿，追上来的车便在悬崖旁停了下来。
  而后方山上的火势，已越来越猛烈。
  就在这时，激烈的枪声响起……
  靳城和温尧，
  来了。
  ……
  有温热的液体淌进领子里，莫小满闭着眼，脑子里有许多许多的声音响起……
  “小满！”
  “满满！”
  “莫小满！”
  她脑海里一片嘈杂，她像置身在一个光怪陆离的空间里，身边有无数道身影，一个一个都在倒退走着，像被人按了倒退健的电影，时光在迅速的倒回着……
  她回到莫家，回到了孤儿院，回到了一个风景优美的小县城，回到了自己的家里……
  身边有父母，有下人，有同学……
  然后，她又看到了那个小女孩。
  她和她的爸爸站在一起。
  然后，一切仍在倒退……
  她退回了某个夏天，某个负气离家出走的夜晚，一切仿佛变得缓慢了起来，一切倒退都被停止，仿佛一只手将时间按了暂停，又缓缓将时间往前推进……
  她看到了堵气的自己，不谙世事的独自一人走在深夜的街上，遇见了一个少年。
  忽然场景一变，她从一个旁观者，变成了少女时的模样，一步一步走向少年。
  那少年满脸污脏，微微低垂着头，她想要看清一些时，少年突然抬起头来……
  霍苍的脸，陡然出现眼前！
  却是满脸的血，紧闭着双眼，呼吸微弱。
  四周的声音如潮水般涌来，整个车身撞变了形，好在两人都没有被卡住。
  霍苍将她搂得很紧很紧，身上流出来的血染透了她的衣服，随着鲜血的流出，她所熟悉的灼热体温好像也在一点一点淡去……
  她艰难的朝窗外看了一眼，悬崖上停着车，已有人往下寻来，在不远处的火光照耀下，那些人的身影清清楚楚！
  莫小满心慌意乱，急忙推了推霍苍：“霍苍，你快醒醒，他们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