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真的无法相信，樊辣椒居然会主动说出这样的话，这等于是什么？她知道，我也知道，这太难接受了，她是自愿的吗？不是故意这样说？当然，她说的很对。
  “很奇怪我说出这样的话？”樊辣椒笑了笑，“别奇怪，经历过这么多事情，我明白了许多事情，尤其是我进去做手术那一刻，忽然间觉得什么都不重要，什么工作、什么未来，都不重要，只有活好每一天才重要。一个人死的时候如果能做到无悔那就是最大的幸运，可是怎么样才能做到无悔？我觉得第一条件是不要去强求。”
  “你要我放弃吗？”
  “不。”樊辣椒回答的很快，“在我生命中不存在放弃这个概念。”
  “那是什么？”
  “不强求，或者你可以理解为顺其自然，不去争取，也不放弃，任其发展，属于你的始终会属于你，不属于你的，你努力了可能会得到，但得回来的肯定不是你想要的，或多或少都会有所差别。”
  “或许你是对的，但我不会那么想，我也想明白了许多，我觉得一个人如果要抛弃一个人才能够归还给另一个人，那根本就不是那个人想要的。”我低下脑袋继续修樊辣椒的指甲，“所以，就当我残忍，就当我贪心，是我的一个都不能少！”我说了出来，我没想到我会说这样的话，一个都不能少，哈哈，我凭什么？
  樊辣椒无语。
  “辣椒，无论最后怎么样我还会一样爱你，你还记得我和你说过的一句话吗？我说如果我结婚新娘肯定是你，不管你记得不记得，只要我说了我就会坚持。”
  “过去说的不重要，重要的是现在你懂吗？”忽然的，樊辣椒很大声，“你觉得你自己很奇怪，我也觉得我自己很奇怪你知道吗？蒋亮他爸问我一个问题，他问我你适合不适合蒋冰，如果你和蒋冰结婚我会怎么样想。我想了，我想了那种画面，你知道我什么感受吗？我觉得你们很适合，我竟然觉得你们结婚是必然的。我没有恨，什么都没有，我好像还能祝福你们，是忠心的祝福。”
  “我和你更适合，按照一个先后次序问题是不是应该是你？”
  “错，应该是梁佳。如果不是因为我，可能你和梁佳是很适合的一对，你知道我和梁佳有什么秘密吗？我觉得她是个无辜的女人，她本来可以整死你，甚至是整死我，她最终没有那么做。因为她爱你，你爱不爱她我不清楚，但是面对她的时候，大家都是女人，我感觉就是……我跟她是一样的，我们都应该得到一个结局，不管这个结局好不好，完整或许有缺陷，这不是最重要的，重要的是那个结局是我们想要的，会接受的。”樊辣椒抢了我的修甲工具，“如果你和梁佳结婚，我真的会不是滋味，但我不能否认，换了蒋冰我不会有这种感受。”
  “你觉得你没有冰姑姑优秀吗？”
  “不是，但我不能像她一样付出，至少我会考虑，我会犹豫。蒋冰不一样，她能够第一时间反应过来，我要这样，然后我就要这样，说直接一些，她不会去过多的考虑后果那些东西，而我会去考虑，我还会去算计清楚。”说着说着，樊辣椒激动起来，“在她面前有时候我觉得羞愧你知道吗？这就是我不及她的一点，表面看来大家都同样的优秀，但是内在，如果说到善良，如果说……比如谁对你好，她会比我对你更好，她还可以给你生孩子，包括梁佳都可以，我却没办法，我连自己什么时候死都不清楚。”
  “不会的。”我搂住了樊辣椒，“在我心里你无可替代，再优秀的人都不能。至于孩子，你考虑这些问题做什么？这不是你应该考虑的，你也不想这样对不对？我身上那么多缺点，你介意过我吗？你反而介意自己？”
  “不是介意，这是很现实的一个问题。”
  “我们不说这个了，我只希望你能够好好养病，可能我今晚不该来，让你这么激动。”
  “宁浩，有些问题迟早要解决。还有梁佳，你准备怎么解决？这是一个人，不是一件货物。”樊辣椒推开我，“当初的马小莹，我知道她怀了你的孩子，是真的怀过，不是假的，可能你以为是假的，只是孩子不会在她肚子里健康成长，我不知道这是不是注定的，是她和你的命还是我和你的命？你想知道我当时怎么想，怎么解决吗？”
  我看着樊辣椒，我想问这个问题很久了，现在她自己说了出来，我很紧张。
  “我想成全你们，不是因为最后这件事过了我才这么说，你可以问马小莹，是我让她去香港的，已经提前安排好，在孩子一岁之前不能回来，这段时间属于你和我，她一回来我就离开你。我这么想，很多原因，我的病，我的自由，我不知道自己能活多久，更不知道自由是不是属于自己，所以只有把握好眼前的幸福。”
  “现在，自由属于我了，我的病暂时不会造成生命威胁，我却忽然间没有了安全感，忽然间不舍得，直到我知道了蒋冰，所有感觉都消失了，我心甘情愿你信吗？这是为什么？因为许多事情都是因我而起。蒋冰，如果不是因为我，你会和她扯上那么多关系？我怪你吗？怪，但我不用负责任吗？我没有责任吗？不，我有责任，而且我该负最大责任，因此，所有的结果，就算是我不想要的，我不能接受的，都是我种的前因。”
  我信吗？
  不知道，我已经张大嘴巴说不出话了！
  走在冷清清的大街上，想着樊辣椒刚刚和我说的那些内容，我真的无比心痛。马小莹居然是那么一回事？那时候的她有多痛苦？孩子没有了，我还恨她。而樊辣椒，她当时居然这么想，如果我当时知道这些事情我会怎么样？
  樊辣椒，我感觉我越来越爱这个女人了，要我放弃，我真的要死了！
  望着阴霾的天空，我想笑，更想哭，而在我哭出来之前，老天先哭了，漫天雨线往下掉，很快落到我身上。我停了下来，停在路中间，任由密集的雨点打在我身上。
  不知过了多久，我前面大概三十米左右的距离出现一把伞，一个人撑着伞向我走过来。是梁佳，她把伞举在我头顶，一句话都没说，就那么陪我傻站着，很温柔。
  梁佳也是一个好女人，我一个不好不坏的男人遇到那么多好女人，一点都不现实，我还和她们都扯上了不明不白的关系，这是爱吗？这明明是伤害，是折磨，大家都感觉很折磨。最烦人的除了贫穷之外就是感情问题了，贫穷还容易解决一些。感情问题，有句话概括的很好，剪不断理还乱，其实岂止是这样！
  “佳佳，你怎么那么温顺呢？”不知多久之后，我说出这句话，然后下一句，“我们回去吧！”我不知道梁佳怎么会忽然出现在我面前，她知道我没回去吗？看见下雨了担心我淋着？无论如何，这一刹那，我很感动。
  我拿过伞子，举着，和梁佳一起往宾馆迈步。
  我突然觉得，和梁佳在一起最没有压力，她没有那么多乱七八糟的事情，没有那么多乱七八糟的要求，她最温顺，可以陪你疯，更可以陪你沉默，这是以前的她，我比较习惯的一个她。我想起樊辣椒的话，她说如果不是因为她，我和梁佳会是很好的一对，真是这样吗？
  “对不起，连累你了！”到宾馆，我发现梁佳整个背都湿了！
  梁佳哦了一声后回了房间，我也回了自己房间，拿衣服进浴室。
  从浴室里出来，拉开窗帘看着外面漫天雨线。我不知道自己到底要看什么，就是看着，一边抽烟一边看，脑海里是蒋亮他爸问我的那个问题，我至少反复问了自己一百遍，我想不想冰姑姑醒？真的想吗？是真的想吗？不想吗？真的不想吗？我纠结着。
  忽然的，门铃响了！
  这么晚会是谁？
  蒋亮吗？
  直觉告诉我应该是蒋亮，可是直觉有时候会出错，外面的是梁佳。
  “能睡着吗？”梁佳问我，她穿着睡衣站在房间门口。
  我摇了摇头，让梁佳进来，她想进来，而我刚好想找个人说说话，一拍即合了！
  “樊总是个好人，蒋冰也是个好人。”坐好后，梁佳说，“我没什么祈求，勉强没幸福，生活中想要的总是比需要的多，你不要太勉强自己，有些事情想多了顾虑就会多，凭感觉走是比较好的一个方式。”这番话听着很熟识，谁曾经对我说过？脑子很乱，想不起来，我就奇怪梁佳忽然和我说这些话！
  “佳佳，你想过自己的未来吗？”
  “未来？”梁佳苦笑，“这个问题太遥远，我不敢去想！不过我记得樊总对我说过一句话，她说，认识了你，我们都注定没有未来。她还说我们都做了一些错事，那些错事改变了许多结果，现在、未来，我们都可能要为那些错事还债，前因后果，既然做了就要承担责任。”
  我默然，今天之前可能我很难去理解樊辣椒对梁佳说这句话的真正意思，现在我能够理解。
  “佳佳，我不明白，为什么你们能那么好？哪怕这是个事实，开始的时候我都不敢相信，包括冰姑姑，我发现你们，好像都能够真诚的……面对，是不是我把自己看太重了？还是你们都很理智，分的足够清楚？”切身处地想想，我想许多人都无法做到她们的阔达。
  “将心比心懂吗？一个人能够感染另一个人，面对蒋冰那样的，你自私一点你就感觉特别丢人，在她面前抬不起头。樊总其实也能那样，只是一般不会让你看见。”梁佳笑了笑，“我最平凡，也最简单，为自己而活的那一刻开始我才发现原来我想要的很简单，我甚至连我爸的仇都给忘记了！”
  “我不会忘记，我说过要让你爸瞑目。”
  “为自己而活才有意义，这才是我爸真正想看见的结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