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梅已经把水果上来了，之后寻了一个借口没有待在客厅里。
  客厅中只闻沈欢和陈吾的交谈声，至于电视机，现在已经关上了。
  眼见着两人相谈甚欢，作为二人谈判团中副攻手的陈安娜心思越来越是活络，只是沈欢只是一直和陈吾扯着些别的东西，就是不谈这次来的正事，这点让她稍稍有些不满，却也没插嘴。
  这次的主攻手终究还是沈欢，她谨记着自己的职责，就是等待，寻找机会。
  而在主攻手沈欢的配合下，她终于找到了这个机会。
  “……原来小沈你还是一位编剧？这么说来，小沈你的身份还是蛮多的嘛，真是多才多艺。”
  在沈欢不着痕迹的引导下，陈吾饶有兴趣地说道。
  沈欢这时也不再像之前那样积极地接话了，笑答了一句“是啊”后，似乎是口渴了，端起茶杯来喝了两口。
  这是他们约定好的暗号。
  陈安娜注意到了这个暗号，适时接上话，笑道：“欢哥的身份可不止于此，远远超出陈老你的想象呢。就比如说前两天我们和陈老你谈的那件事吧，就是欢哥首先提出来的。”
  基于很多方面的考虑因素，陈安娜他们虽然已经和陈吾接触过几次了，合作内容也大致地谈过，但是具体到详细的参与人员上，却是没有透露过，所以陈吾到现在还不知道陈安娜他们想要他来配合的另一方就是沈欢呢，更加不会知道整个计划的发起者是谁。
  他们现在开放更多的信息，一方面是把话题自然过渡过来，减少排斥心理，另一方面也是在谈判上做出更多的努力了，至于开放信息的内容，也是经过沈欢和陈安娜详细商量过后的结果：计划的发起者这个信息，牵涉不到具体的细节内容，其实就像是个鸡肋一样，食之无味，弃之可惜，拿出来作试探性地进一步进攻是再适合不过了。
  在陈安娜说完之后，陈吾的面色倒并没有怎么大变，毕竟就算是傻子也知道陈安娜今天上门来肯定不是专门给他介绍个朋友的，肯定还是为了那件事。只是多少还是有些惊诧，多看了沈欢两眼，眼中的热情减轻了一些。
  “原来是这样啊……”
  陈吾话语中的热情都减弱了不少。
  沈欢虽然在喝茶，但是不动声色间把陈吾的表情尽收眼底，也看到了他现在的模样、听到了他的回话。
  他让陈安娜用这样的内容发起进攻，其实还有一个目的，那就是用这个定量的信息标准来测试陈吾的反应，从他的反馈强度上来对他的接受心理做出一个判断。
  判断的结果很不错。
  陈吾有抗拒很正常，没抗拒才反常，只是从陈吾的抗拒程度上，沈欢判断出陈吾对于这件事的排斥心理并不是异常坚决的那种，有的谈。
  “其实我们是真的非常有诚意的，要不然欢哥也不会亲自上门来拜访了。我们也肯定会让陈老你满意，不管是什么方面，只要陈老你提出来，我们都会尽量地去满足你。”
  陈安娜继续说着，却没有多少实质性的内容——实质性的内容，前两次的接触中都已经说过了，陈吾了解得很清楚，并不需要再重复了。
  陈吾也和沈欢一样，拿起杯子来喝了一口茶，摇了摇头，原本热情的表情更淡了一些，“我不想提什么要求，我已经说的很明白了，我是不会答应的，这是原则问题……”
  按照两人的商议，陈安娜这个副攻手暂时担当了攻击任务，沈欢则是坐在一旁，听着两人的对话，默默地看着。
  他的表情看起来漫不经心，但是若仔细看去的话，就会发现他眼神的焦点很集中，都在陈吾的身上。而且不止是在陈吾的脸上，而是在陈吾的脸上、身上、手上、甚至于脚上隐蔽地迅速来回游走。
  他在观察陈吾。
  从刚才一进门开始，他就从各个方面分析陈吾这个人了，掌握了一些资料上所没有的信息，现在再从陈安娜和陈吾的攻守反应中仔细观察下来，所掌握的信息就更多了，最终得出了一个结论来——有希望。
  陈吾的拒绝态度并不是百分之百的强硬坚定，新蓝微博方面的各种攻势还是有效果的，只是有效果并不代表就能最终说动。
  现在距离成功说动，中间还有一段距离，陈安娜他们就是无法把这段距离给推过去。
  这就是沈欢对于他们这次谈判总的分析看法了。
  这些东西新蓝微博方面应该也分析出来了，不然他们可能也不会继续在这边浪费时间了。而今天陈安娜喊他过来，可能也是想要借着他和陈吾共同的“作家”身份来把这段距离推过去，只是从目前陈吾的反应来看，光是凭着这点，还是无法把这段距离给推过去——可能只是推进了那么一点。
  “……若是对于经济方面不满意的话，我们可以再提高价格，”
  陈安娜还在孜孜不倦地劝说着，心中忖度了一下后，给出了自己权限内的一个价格：“我们可以再提高20万。”
  这话一出，陈吾面色骤变，断然道：“小陈你不用再说了，不然的话我就只能请你们出去了。”
  陈安娜见状暗叫不妙，很是后悔，却已经无法把刚才的话收回口中了。
  她今天有点失态了，进攻策略上产生了失误，这主要还是因为沈欢：陈吾和沈欢很聊得来，两人相谈甚欢，导致陈吾在之后和她的攻守中都表现出了这几次最好的状态来，拒绝也没有前几次那么强硬了，在陈安娜看来松动很多。
  这让她看到了机会。
  而也是因为看到了机会，再加上前几天的工作不顺中所产生的焦躁情绪一点一点地积累起来，导致她做出了错误的判断，最终说出了不恰当的言论来，犯下了前几天都没有出现过的的失误。
  这是一连串的连锁反应，让陈安娜心中暗怪沈欢：如果不是他前面跟陈吾谈得那么好，甚至让陈吾的反馈都产生了进步，导致自己判断失误，自己也不会犯下这样的失误。
  早知道不带他来了，慢慢推进总比一把堵死来的强。
  不过现在补救应该还来得及。
  陈安娜赶忙抱歉：“抱歉，陈老，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只是想说……”
  陈安娜心中不断自责，觉得自己做错了，正在旁观的沈欢则是若有所思。
  他好像找到了。
  因为不需要进攻陈吾，只是旁观，他能够把更多的精力放在陈吾身上，也能看到更多的细节，所以他也看到了陈吾刚才的面色变化并不仅仅只是感到自己被侮辱的愤怒，还有一些旁的东西。
  “……行了行了，”
  陈安娜解释了好一会儿，陈吾的面色也缓和下来，摆了摆手，“我相信你不是那个意思。”
  沈欢这个主攻手在歇了半天火之后，这时也终于重新开火，却不是对陈吾，反而是对陈安娜：“安娜，你刚才那句话确实不太妥当，我挺能理解陈老的，这也让我想到了一句诗。”
  “一句诗？”
  陈安娜和陈吾都是一怔，陈安娜更是心中微恼，暗道这个时候了你不帮忙怎么还坑队友呢？
  沈欢点头，“一句诗。”随后吟了起来。
  “安能摧眉折腰事权贵，使我不得开心颜。”
  “这种感受，可能也只有我们这种酸溜文人才能体会了，哈哈。”
  他一番话不动声色间，隐然把自己和陈吾拉到了同一阵营中，竟是在这场攻坚战中临阵叛逃，跑到对面去了。
  陈安娜见到沈欢竟然还踩自己，更是心中恼怒了，只是突然间想到什么，若有所思起来。
  “安能摧眉折腰事权贵，使我不得开心颜……”
  陈吾则是口中念叨，眼睛慢慢发亮，赞道：“好句！不知道出自哪一首诗？”同时盯着沈欢。
  沈欢挠了挠脑袋，呵呵一笑：“好像是一个姓李的朋友作的无名诗，记不清了，陈老也不用再问了。”
  陈吾默默点头，眼神像是看穿一切，“姓李的朋友？无名诗？既然小沈不愿说，那我也不问了，不过这一句确实妙，你那位姓李的朋友了不得，才情洋溢。”
  沈欢看起来似乎有些不好意思，又挠了挠脑袋，傻笑道：“才情不知道，运气可能也有点，毕竟文章本天成，妙手偶得之，我相信我那位姓李的朋友若是听到陈老对他有这么高的评价，相信也会很高兴的。”
  “文章本天成，妙手偶得之？”
  陈吾的眼睛更亮了，把这句话反复念叨了两遍之后，叹道：“又是一句妙言！”说着，看向沈欢，脸上表情有些古怪，“这不会又是小沈你那位姓李的朋友作的吧？”
  沈欢想了想，摇头，道：“不是，这一句是一位姓陆的朋友作的。”
  陈吾哈哈大笑：“小沈你的朋友还真是挺多，而且一个个都是如此才情惊人。特别是在现在这种时代环境下，能写个像样打油诗的人都少，你这两位朋友，着实了不起，在这一块上我都自愧不如了。”看着沈欢的眼神更是柔和欣赏了。
  陈安娜看在眼里，心中暗暗道好。
  陈吾的这个状态，是她到目前为止所见过最好的一次了，而且还是在提及到了这次活动的情况下。
  沈欢算是救回来了，只是光是救回来也没用，还是要能够继续向前推进才是。
  陈安娜想着，也不开口了，很有默契地重新把进攻的任务交还给了沈欢这个主攻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