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7.倾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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巧克力流心团 更新:2024-05-20 10:29 字数:4897
今天二班下午有三节课, 萧恕准备回家补个觉晚上带乔卿久吃宵夜,刚走到楼下, 就看到对面走廊里有个身材高大, 披着长风衣内里是西装的中年男性迎面走来。
玩赛车对视力有极高的要求,萧恕裸眼5.3。
他从来没想过会在学校大堂里撞见父亲这件事,乃至于画面荒唐的有些像是情景默剧。
萧恕没有停步, 继续往前, 反而是握着牛皮纸袋的萧驰先愣住了。
“你怎么在这里?”萧驰开腔问道。
“这话该我问您,我是学生, 在学校天经地义, 您为什么会在这里?”萧恕挑眉反问。
萧驰捏着手上的纸袋, 晃了晃, “来处理些事情, 走吧, 我们去喝个茶。”
萧恕对茶道文化没什么太大的兴趣,奈何父母和姐姐皆热衷此道,耳濡目染下来倒也略知一二。
今天来的这家茶室是私人的, 阁楼带花园, 装的古朴清幽。
夏日有小桥流水, 乱花迷眼, 冬日有寒梅着雪, 风雅之至。
店主是个保养很好的中年女人, 穿旗袍别有格调, 她热切的凑来帮忙沏茶,被萧驰摆手让离开了,诺大的茶室里只余父子二人。
萧恕要起身泡茶, 也被萧驰制止了, 萧驰脱掉西装外套,解袖口挽手,慢悠悠地烫壶温杯。
随着流水声稀哗,萧恕的心不断的下沉。
他清楚记得年幼时每次父亲要和他提什么要求之前,都会不紧不慢的先做手头的事情,像是在酝酿言辞,又像是在给自己足够的心理准备时间,久而久之,形成了某种习惯。
萧恕看向透明玻璃外的景致,纷纷扬扬的白雪盖在红梅枝上,人工的水潭里结了层薄冰,看不见池内游鱼。
薄唇紧抿着,萧恕是临行人。
这杯茶经过许多道繁琐的工序,最后被推倒萧恕面前,他垂着眼睛,茶汤清亮,热气徐徐上涌,熏得整个身体都燥了起来。
萧驰终于开了口,“不尝尝吗?”
“不太渴,等下喝。”萧恕闷声答。
萧驰也不恼,端着茶盘靠在太师椅上,陈述道,“我听说你准备放弃清华的提前入学了。”
萧恕勾唇轻嗤,“这决定是我们见面前二十分钟,我才和我班主任说出来的,您是猜到的,不是听到的,何必说的这样委婉呢?”
“这只能说明一个事情。”萧驰望着儿子,“知子莫若父。”
“算无遗策罢了。”萧恕手指推着茶杯往前父亲的那侧微微推了半寸,人向后仰,散漫的翘了个二郎腿。
萧驰静了片刻,终于彻底否定了他们可以好好谈的想法,也不再周旋。
他单刀直入的讲,“我今天去你学校,是和你们校长谈你学业的事情。”
“这有什么可谈的吗?”萧恕平静的问,“保送我拿到了,只是准备晚一年入学而已,我老师当年放弃了保送,去参加高考,不是一样考上了北大?”
萧驰没有反驳,而是点了点头说,“我想你弄清楚两点,第一,你老师放弃保送那年只有十六岁,她考上北大时也还不到十七周岁,而你现在十九岁了。第二,我今天并不准备跟你讨论保送的事情,因为哪怕你明年九月提前入学读清华,结果也不是我想要的,我等不了你慢慢读完了,我需要你以最快的速度读完本科,帮家里打理生意。”
“……”萧恕骤然转头,盯着父亲问,“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字面意思,我为你安排了麻省理工的入学资格,专业自选,我和你妈商量过了。你这个月就可以过去,advanced placement五月考,可以抵大学学分,只要你够努力,本科三年足够了。”
萧驰把玩着手上的扳指,不紧不慢的说, “这是你姐姐的母校,有全世界最好的理科实验室,是目前最好的选择,我不认为你有拒绝的理由。何况我刚刚已经和你们校长沟通过了,你的学籍我稍后会直接帮你转到美国那边。”
“校长会同意吗?放弃清华的升学率?”萧恕蹙眉挣扎。
萧驰乐了,“你已经拿到数竞第一,证明了你自己和学校。清华提前批和麻省理工到底哪个才更值得吹嘘,显而易见是后者,况且你但凡清醒点儿,都应该能够想起来我是捐了栋实验楼,才让你整个高一没去上课还能悠闲自得的回学校读书的,有什么不同意的?你是成年人了,别再闹小孩子脾气了。”
萧恕觉得自己像是只被困囚笼中的小兽,做着毫无意义的挣扎,他闭上眼,再睁开,示弱讲,“爸,你知道我喜欢乔卿久,不想离开她。”
雪不知何时下的更大了些,时逢课间休息。乔卿久拉开走廊的窗,伸手去接雪花,忽然张嘴打了个大大的喷嚏,一旁的洛今连忙拉了她一把,顺手关了窗,批评道,“冻感冒了怎么办啊,你看都打喷嚏了,快回教室穿外套。”
上次听到儿子喊自己这声爸,是八月二十七号,在八号院门口。
数年间萧恕只喊过寥寥几声爸,皆因乔卿久而喊,萧驰怔然许久,才继续说下去,“我知道你喜欢乔卿久,我也很喜欢她,但涉及到你的前途,这件事情我听不了你的。”
萧恕攥着拳,后槽牙咬紧,父亲的每句话都像是一把劣质的刀,插进他心口,血肉沾染着铁锈,钝痛却无力拔出刀来。
“你听我的话,我可以向你保证,无论你今后是不是会喜欢上其他人,乔卿久这边我都会照顾到底。”
“想读书的话,她可以任选学校;想跳舞就继续跳,我花钱让她接受最好的舞蹈教育;想出道就出,我包她大红大紫,娱乐圈水浑,可我决没有人敢动她分毫;我会把她当成我自己的女儿对待,跟今天之前一样,无论她选哪条路,我必定竭尽全力为她铺平……”
“如果她想跟你一起出国的话,我当然也可以让她和你一起去。萧恕,你相信爸爸,我来找你是想好好跟你谈的,不想吵架,只要你点头,其他事通通我们可以谈。”
“条件优厚,但如果你之前说的,你和乔叔叔兄弟情分不假、那这些本来就是你该做的,而不是用来威胁我的筹码。”萧恕冷然抨击道。
萧驰苦笑,又抿了口茶,“这事我对我兄弟有悔,今后泉下相见,我跪下同他说对不起。但今天你这事,我让不了步,清狂那边我会注资,你可以选合适的人看着,你现在的车队我同样会买下来,你读完回来,我保证一切如旧。”
“你现在没资格跟我谈条件。”他骤然拍桌而起,居高质问萧恕道, “你每年要花多少你自己心里有个大概的数字,你单玩的车要多少钱,普通人可以活过一生了。乔卿久的家境也非常好,她每年要花掉的钱不是个小数目,这意味着你们这辈子都不可能去做个普通人,你想得很天真,你和她一起读完本科,然后工作,那我请问你,抽离掉我给予你的金钱背景,你哪来的底气说给乔卿久她想要的未来。什么样的工作能养得起你的爱好、和你心上人,你有思考过吗?”
父亲说的是对的,萧恕明白的,他浑不吝这几年,不过是因为家里足够有钱罢了,当这条资金链断掉,还剩下什么?凭什么赚钱呢?凭他拿没拿到的本科学历,还是去赛车比赛赢奖金?
人家乔卿久小公主做的好好的,别管她妈怎么不做人,总归钱是给够的,反过来被包养等自己读完本科吗?
以上父亲说的每个字,萧恕都没办法反驳。
风吹雪在空中盘旋纷飞,每片雪花的命运都不是自己能够掌控的,全凭风的意愿,它们从水底受寒变换形态,落下来时仍不知道自己能飘向何方。
没有选择权的人和雪究竟又有什么区别呢?被推着长大、被经历磨平性格,然后身不由己。
室内布景古朴幽雅,暖气烧的很足,可不知为何,捧在掌心的茶冷得竟这般快。
萧恕仰头干了整杯茶,手背蹭干净唇角,凝望着父亲略显老态的脸,悲怆嘶哑道,“我对你很失望,仿佛任何事情在你这里,都可以算作是交易。”
“并不,乔卿久对我来说真的不算不是。是你喜欢上了她,因为你太喜欢她,才让她不得不成为了你我交易中的棋子。”萧驰握住茶壶,先给萧恕的杯子里续茶,然后才给自己续。
他低头的须臾,萧恕无意间扫到了头顶的那根白发。
抵是觉得方才那些话说的太过火,怕伤了儿子的自尊心,接下来萧驰话说的语重心长,“我知道我和你妈都不是什么好父母,但请你相信,我们真的爱你,愿意替你承担任何灾祸。你妈生你时候难产,我在产房外徘徊到清晨,我向上天祈求,只要你平安就好。人总是太贪心,后来你跟你姐姐一样有天赋,于是乎又开始对你寄予厚望。父母是孩子的人生的起点,我小时候没爹没娘跟着爷爷长大,像个野孩子似的满街疯跑,总是会觉得,如果没有把孩子养到比我站的更高、更成功,就是件失败的事情。”
萧驰此时是真的站在了父亲的立场上,和自己的儿子说自己的想法,他不再刚强果断,一度哽咽难言,“你姐姐走后,我反思很多地方,不敢再逼迫你,不停的放低期望值,回到了最开始,你刚出生时候的心态,希望你健康快乐就好。但事实证明了,我对你的期待不止好好活下去,因为你是我儿子,更因为你有想要爱护的人,你必须为了她努力。”
“别再说了。”萧恕叹气,摆了摆手,“再说下去就没什么意思了,你知我无力反抗,只能走你替我安排的这条路,又何必再给我解释什么?”
萧驰摇头,“我说最后三句,说完就不再说了。”
“那说吧。”萧恕垂着眼,从平静的茶水面上窥看到自己没有血色的脸。
“短暂的分离是为了更好的再聚,我不认为我在做拆散你们的事情,只要你确信你们会一直爱对方。人世间无法解决的事情有许多,无可避免的生老病死、突如其来的众叛亲离、名利场中的勾心斗角,当然也包括激情消逝后不再相爱。”萧驰履行了自己的话,他边说边站起来,掸着西装外套上的褶皱,“你唯一能拒绝出国的理由是因为你爱她,那请你证明给我看,你们的爱能不能走过一生一世。”
“你确定好去美国的日期通知我就好,最迟月底走。”萧驰收拾好一切,交代道。
萧恕没说话,他的视线安静的看着外面的雪景,像是在出神。
萧驰没有道别,兀自离开再关门的时候,听见萧恕低低的声音,在答,“我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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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恕兀自对雪景,在茶室坐到天光全暗,掐算着回一中接人宵夜的时间走的。
中间大几个小时里,他思索过许多的事情,人生看似选择极多,每条都有光明的未来,实际上事态临头,根本就只有那一条路是通路。
不知道怎么和乔卿久说,她是那样没有安全感的人,自己在人前多讲了几句是哥哥都会气成只小河豚。选择困难的不行,大概不到饿死前都选不出外卖究竟要点些什么。和自己一样,因为无力留下什么,而对别离深恶痛绝。
素来引以为傲的逻辑思维在这个风雪交加的午后被摒弃,情爱一遭,若是能拿理性全部讲清楚,未必这爱意太浅淡。
夜宵吃了烧烤,炭火明灭,肉串烤的滋滋冒油,乔卿久吃得雀跃,萧恕装的极好,自认没有暴露半分难过。
小半年来调整好的作息一朝全废,萧恕重新回到了彻夜难免的状态,隔日他陪乔卿久去上课,那间原本竞赛用的自习室已经失去了意义。
萧恕坐回了乔卿久旁边的位置,趴着补了整个上午的觉,他睡觉极安分,梦靥也只是蹙眉咬唇冷汗,不会磨牙发出什么声响。
乔卿久头一次整节课都用来摸鱼,她仗着自己坐最后一排,肆无忌惮地看萧恕的睡颜。
他枕着左手,右手环在颈后,露出半张侧脸,睫毛很长,在眼帘打出小片阴影弧度。
可睡得明显不太|安稳,往日萧恕总是这个姿势补觉,自带耳塞隔绝老师的讲课声,乔卿久看得次数多了,深知他的正常睡像该是什么模样。
在朝夕相对环境下的亲密关系里,恋人有半分不对,都该被察觉。
如同歌唱比赛时候,萧恕看出乔卿久对自己有所隐瞒,此刻乔卿久同样意识到了萧恕再奋力捂住什么事情。
在看到萧恕睡不安稳之前,乔卿久并不准备去戳破,有的话不说才是真的为了自己好,可若是对方自己扛这件事扛得太难过,那还不如摊开来共同分摊。
萧恕是被课间操时操场跑操的《相信自己》活活震醒的,他缓慢的睁开眼睛,就撞进了双水汪汪的杏眼里。
哪怕不跳舞了,乔卿久依然懒得去跑操,去年那本假条还没用完,她体贴的把萧恕的名字也加上了。
乔卿久同样时趴姿,不过和萧恕对着趴,见人醒了,她眨了眨眼睛,软声撒娇,“哥哥你醒了啊?”
萧恕收回蜷缩在后颈的手指,伸过来轻轻的覆在乔卿久的脑袋上,哑着声讲,“乖。”
“……”乔卿久旷掉整节英语课酝酿出的千言万语,在这个带着疲惫的可无比温柔的“乖”里全部分崩离析。
罢了,等萧恕乐意说,刀山火海乔卿久都陪他闯,现在爱咋咋地吧。
“喵喵喵。”乔卿久小小声的学毛球叫唤。
萧恕撑着手臂懒洋洋的看着她,拍着自己的大腿,“毛球喜欢坐这里,久宝也想坐哥哥腿上吗?”
“你走开哦。”乔卿久推搡他的肩膀,反而被握住了手,萧恕低头,在她手腕血管的地方轻落下一吻。
他身体侧倾着,监控完全拍不到这个动作,上次在天台也一样,这人永远周密到让乔卿久害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