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8.倾酒。
作者:巧克力流心团      更新:2024-05-20 10:29      字数:3810
  后台到观众席的距离不算太远, 出门拐过弯没几步就是观众席。
  萧恕摸黑往后排自己的座位走,身后主持人已经开始了念新一轮的获奖人员名单了。
  “获得古典舞少年甲组金奖的是来自南平舞蹈附中的乔卿久, 参赛作品《展翅》……”
  萧恕停下脚步, 直接站在过道上回身。
  三分钟后乔卿久打头上台,红裙妍丽,光彩夺目。
  乔卿久贴心地时不时的回头望, 给后面的领奖选手留出足够的位子, 等到所有人都上场,自己才停止挪动站定。
  她抬眸, 与数千人中, 一眼就瞥见了观众席过道上站着的萧恕。
  表演类比赛总是不能缺少评奖词的, 主持人语速匀称, 念着观众们听不懂的专业词汇。
  最先念到的就是对乔卿久的《展翅》的评价总结, 乔卿久一个字都没往心里去。
  她的视线跟萧恕的隔着漫长的虚空胶着纠缠。
  乔卿久其实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总能够迅速的找到萧恕所在的位置。
  大概是这人气质本来就独特, 又不好好坐下,站着着实太出挑。
  颁奖的流程非常固定,证书加奖杯, 单人合影, 最后再来个大合照就完事。
  奖杯是铜质的, 拿在手里没什么重量, 这是对过去三年, 又或者更漫长年岁的褒奖。
  同样的位置, 同样的奖杯。
  如若时间得以溯洄, 比现在矮了一个头,十三岁的乔卿久应当笑得开怀。
  乔封跟周音双手覆叠,在观众席上对她招手。
  那年她还什么都没失去, 忧虑的不过是午餐该吃些什么。
  可惜岁月如流水奔腾不息, 再回首时千帆早过,极目远眺,水面都已平静无波。
  乔卿久在台上假笑得完美无瑕,过道上的萧恕站的笔挺。
  他并没有多余的动作,不像其他领奖者亲朋好友般热切地挥手飞吻。
  萧恕只是薄唇开合,说了几个字。
  两人隔的太远了,乔卿久看不清,读不准。
  有人无声说:“我喜欢你。”
  有人错解为:“恭喜你。”
  说到底其实也不算是错解。
  连我自己都不喜欢的我自己,何德何能被你所喜欢。
  在我最难捱的时间节点里,你给我温馨的生存空间,拉我出混沌,拖着我不让我从半空跌落下去。
  这样不争气,妄图自暴自弃,感觉世事无关紧要,却被你喜欢上的我,难道还不值得被人恭喜吗?
  拍合照后循例对要台下鞠躬,以谢观赏。
  乔卿久九十度弯腰,三鞠深躬。
  一谢师恩如海,浩淼无际;二谢父母至亲,有荣与共;三谢至交契友,深情厚谊。
  纯黑色帷幕缓缓落下来,属于乔卿久的职业舞者生涯至此谢幕。
  后来出道进入娱乐圈的乔卿久依然有跳舞,她跳许多舞,出场即燃炸全场,台下观众、屏幕前看客动辄数万人。
  可每次采访,被人问到印象最深刻的舞台时。
  乔卿久答的永远是一成不变的:“我十六岁那年的桃李杯。”
  若是再被追问为什么,则会笑盈盈的多搪塞上句:“因为此后我看到了更大、更辽阔的世界,见繁花满地。”
  ****
  古典舞的颁奖典礼结束后,上午的比赛就全部结束,午休过后是青年组的比赛。
  随着灯光骤然亮起,观众们开始陆续离席。
  独舞的妆造丰俭由个人决定,乔卿久的发饰远没有群舞那么复杂,需要有个人帮着拆。
  她单手就能拆掉,刚才乔卿久在后台先抱王怀雪、后抱萧恕,耽误了换衣服的时间,现在才得空去换,定然要比其他人出来得慢上许多。
  所以等她的都不着急,反正今天的事全推了,紧着她来。
  乔卿久那么大一个人了,还不至于去换个衣服都需要人陪。
  应长乐没有逆流冲到后台在换衣间门口帮人拿衣服的殷勤习惯,尤其是自己的卡给了萧恕,她想进后台也进不去,索性坐在原处没动。
  宋知非自带大号等身皮卡丘毛绒玩偶,懒得跟人流挤在一起,于是也跟应长乐一起安稳地坐在位子上等别人先走光。
  人流如退潮般迅速,没三五分钟,观众席就基本上空下来了。
  “唉?”宋知非站起来揪着皮卡丘的耳朵,忽然想起些什么。
  她左右张望,问应长乐,“萧恕呢?”
  “……”闻言应长乐下意识的往萧恕的座位上瞥了一眼,淡定答,“可能还在后台吧。”
  宋知非耸耸肩,勉强算是接受了这个既定事实。
  作为乔卿久亲生表姐,宋知非是实打实的娘家人,虽然在考量女婿方面不知道该问什么,可问应长乐就顺畅许多,“应应你觉得萧恕怎么样?他平时对久宝是跟今天一样好吗?”
  “我不喜欢萧恕,实在是觉得不出些什么,但我跟萧恕认识有几年了,他人还行,不会委屈咱们家久宝。”应长乐难得对除了乔卿久跟曲楚外的人话多,“据我观察萧恕对久宝是一直很好的。”
  应长乐边说边起身,抖开拎奶茶的袋子,顺手把座位上喝空的冰拿铁杯子拿出来装进去,又伸手到宋知非面前,宋知非十分配合的把自己的空杯也装了进去。
  “久宝喜欢萧恕,姐姐是知道的吧?”应长乐轻笑问。
  “今天之前还不太确定,在猜测中,因为萧恕这个名字被久宝提到的次数太多了。刚刚看久宝跟他的聊天记录,肯定了。”宋知非仰天感慨,“长大了的妹妹泼出去的水,不光对只我那么温柔可爱了。”
  应长乐点头,桃花眼微眯,半开玩笑的提议道,“既然姐姐跟我一样觉得萧恕抢了久宝,不然我们合伙买凶做掉他吧。”
  “法治社会、法治社会,别闹啊。”宋知非拍了拍应长乐的肩膀,意味深长地讲,“其实我之前总觉得你会跟久宝搞百合,还思考过许多次,万一久宝出柜,我小姨打久宝,我怎么拦着能让久宝顺利逃出家门,跟你私奔。”
  应长乐抽唇角,叹了口气讲,“那姐姐你异想天开的可太远了,写剧本时候累人,注意休息啊,我跟久宝谈恋爱的可能性,比我买凶做掉萧恕还要低。”
  “哪有。”眼瞅着宋知非又要讲下去。
  应长乐无情的打断她,指着还坐在椅子上的皮卡丘,“姐姐抱上你的黄耗子,我们该出去等久宝了。”
  “……虽然你说的对,但你别拆穿它是个耗子的本质啊。”宋知非双手环抱着皮卡丘,碎碎念讲。
  “我不拆穿,它就不是个耗子了吗?”应长乐走的非常慢,在宋知非下台阶的时候甚至扶着她的肩膀,防止因为玩偶太大不平衡踏空。
  她们特地人流错峰了一阵子,当下还留在大堂里的人并不算多。
  三三两两的熟人聚堆在一起攀谈聊天,但基本上每个女孩子手里都举了簇三色绣球花。
  应长乐跟宋知非刚刚从场内出来,就有笑容和蔼的小姐姐手挎花篮迎上来。
  递上两捧绣球花,朗声道上句,“辛苦啦。”
  碍于宋知非没手,应长乐帮她一起拿了。
  花束配色用心,粉、白、蓝绣球都是淡色系的,以白纸扎束,丝带蝴蝶结捆底。
  小巧玲珑的装饰品,握在手里丝毫不觉得突兀。
  花束中间别了个四叶草形的贺卡,应长乐取出来翻开。
  贺卡是打印的手写体,寥寥不过八个字。
  “前程似锦,万事顺遂。——乔卿久。”
  “这季节的绣球可不好搞。”宋知非好奇问,“谁家这么大手笔?”
  “你”应长乐刚崩出一个字,就被垫着脚尖走路,悄无声息从后面凑上来的,还猛地勾住她脖子的乔卿久激了个踉跄。
  应长乐把原本要说的那句“你家的”吞下去,桃花眼微凛,改口成,“你这倒霉孩子。”
  乔卿久撒娇眨眨眼,无辜问,“我怎么了嘛。”
  蓝百合剧场虽然老旧加之没投资换到市内点儿的位置,可到底是南平最老牌的大剧场,内里翻新装潢的非常现代化。
  吸烟室就在大堂左侧,方才应长乐跟宋知非误以为仍在后台的萧恕,正在吸烟室里吞吐云雾。
  整个吸烟室是透明玻璃围绕的,萧恕的视线始终落在出口出,刚刚乔卿久出来时他就看到了,不过自家小宝贝儿那副乍看就是要使坏的表情,让他没马上出去拆穿。
  他掐掉烟,从兜里摸出小瓶的清新剂,推开吸烟室的大门,朝自己身上喷了几泵,才缓步朝乔卿久所在的方向走过去。
  “现在还有人无差别送花啊,有排面啊。”乔卿久右肩背着帆布包,没正型的搭着应长乐的肩,探头去望她手里的卡,“让我看看是谁。”
  “先下来,你好沉。”应长乐抱怨道。
  她顺从的把卡片举高,让乔卿久能够看个清楚。
  帆布包从肩上滑下来,乔卿久就用手腕挽着,卖乖似的晃了晃包。
  等彻底看清卡片上的字,乔卿久人愣住。
  行楷骨气劲峭、笔锋凌厉,毫无疑问出自萧恕之手。
  别问乔卿久究竟是怎么看出来的,因为某日两人拌嘴,乔卿久说萧恕的字太好看,不符合社会少当家人设,让他练练。
  萧恕写了满满一页a4纸,通篇皆是她的名字,如何能够认不出?
  乔卿久发呆的间隙里,萧恕已然手捧着盒永生花,站定在她面前。
  宋知非跟应长乐心有灵犀的后退三步,异常自觉的把自己当成背景板。
  “包给我。”萧恕指尖勾过乔卿久手里的帆布包。
  “拿着。”接着把花盒赛进她手中。
  乔卿久乖顺的不行,萧恕怎么说,她就怎么做。
  直到全套操作完成,人还没回过神来,只是机械性的配合萧恕的动作。
  “我有点儿后悔了。”宋知非把皮卡丘往右边挪了挪,凑到应长乐耳畔,小声讲,“恋爱中的女孩子智商是不是都不行,我甚至怀疑萧恕给我家久宝下蛊了,这特么的听话听的被人卖了都得倒着帮忙数钱!”
  理论上完全没毛病,宋知非的担心不无道理。
  “……”应长乐沉默片刻,低声答,“姐姐说的对,可萧恕真的不缺钱。”
  “久宝是不喜欢哥哥写的祝福语,所以不理哥哥吗?”萧恕沉声问。
  乔卿久没回答,她感觉自己的思绪有几分繁乱,今天发声的事情太多。
  最后一支职业舞蹈,后台王怀雪的话,长久的拥抱,贺卡上自己的名字,全部都集中发生在这个钟头内,使得乔卿久暂且没有多余的力气去思考其他。
  本着反正萧恕不会害她的想法才顺着萧恕的动作做全套。
  直到这人在耳畔吹起,用低音磨着说,“来抱抱。”
  她才彻头彻尾的缓过神,凝眸瞪萧恕,吐出两个字,“过分!”
  “哥哥哪里过分?”萧恕狭长眼尾挑起,似笑非笑的问了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