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7章:会审杨戬1
作者:
月如弓 更新:2024-05-20 07:02 字数:4137
汉乐府诗梁甫吟中载云:“一朝被谗言,二桃杀三士。”;诗仙李白也于《惧谗》中诗云:“二桃杀三士,讵假剑如霜。春秋时代齐景公帐下有三员大将:公孙接、田开疆、古冶子,他们战功彪炳,但也因此恃功而骄,晏子为避免造成未来可能的祸害,建议齐景公早日消除祸患,使上演了一幕二桃杀三士。
白居易《放言五首》之三中更有言:“周公恐惧流言日,王莽谦恭未篡时。”,周公都那么恐惧流言,可见流言蜚语是柄杀人于无形的利刃。
京西、京东、河北诸路百姓舆情汹汹,各种风言风语,还有流传于坊间的街谈巷议,令王黼与梁师成坐不住了,这些流言蜚语都是没影的事儿,都被贴在了梁师成与王黼的身上,二人自然不想背这个黑锅,私下里开始商量对策。
正所谓树倒猢狲散,现下杨戬一系宦官大多数被拿入到大理寺,御史台的一众御史们在听闻近日舆情汹汹的传闻后,也不需要顾忌什么,开始向上奏报要求严惩杨戬与公田所一众党羽。
朝堂上看到御史们出了头,王黼、梁师成二人也是极力赞同,朝中一众大臣见梁师成与王黼赞同,立马了跟着附议。
很快宫中发出一道圣旨,随即立即雷厉风行的执行——刑部、御史台、大理寺,三司会审杨戬及其党羽之罪,从速立判。
然而做为大理寺卿的乐天却是以避嫌为由,建议由大理少卿代为主持鞫审杨戬。
至于原本乐天推荐的李纲,现下估计刚刚接到回京起用的圣旨,在短时间内根本赶不到汴都,审问杨戬也就没他什么事了,理所当然的被一众大臣们忽略了过去。
以乐天的才能,将来必能成于宰辅之位,但做自己女婿就意味前途习失,于心中赵佶深感有些对不住乐天,散过朝后将乐天留下来吃酒叙话以示恩宠。
酒至半酣,看着乐天,赵佶饶有兴致的问道:“乐卿,你身为大理寺卿,为何不主持此次对杨戬的鞫问?”
乐天回道:“汴都皆知臣曾弹劾杨戬,杨戬也是因臣而下狱,于情于理,臣理当避嫌,以示我大宋律法清正,不偏不倚!”
“乐卿所言甚是!”赵佶点了点头,随即又叹了一声:“杨戬虽有过失,却也是侍候过朕二十年的老人,如今落于此地,朕心实难安慰。”
“陛下莫要伤心!”乐天忙劝道,接着言道:“明日便三司会审杨戬,陛下不如前去看看杨戬对于罪行如何个说词,若只是一众党羽借其势荼毒百姓,杨戬或许可活得一条性命……”
听乐天这么说,赵佶思虑片放刻点了点头:“明日朕轻车减从,与你去大理寺暗中听审。”
……
第二日,三司官员尽聚大理寺大堂,可以说这次三司会审可谓是盛况空前,貌似自当今天子登基以来,多少年来未曾有过鞫审宫中宦官之事,更不要说还是杨戬这个级别的。按规矩除了审案官员和站班衙伇,其他衙门职司的官员不量入内,然而这一次会审杨戬,汴都自觉能够得上格旁听的官员都来了。
也就是说今日来大理寺观审的官员,品阶上最低不能低于正四品,便是正四品官职的也是在权力要害衙门里任职,那些闲职四品没这个资格,除此外,汴都里许多百姓也来了,这些百姓都是被杨戬逼的失了土地,来京谋生之人,自是对杨戬恨之入骨。
问案自然有问案的规矩,所以规矩是不能破的,从天刚蒙蒙亮开始,无数百姓还有自觉能够得上格观审的官员便早早的来到大理寺门前,每个人眼中皆是饱含着不同情绪的目光,同时盯着大理寺那两扇朱色大门。
大理寺的门子打着呵欠将院内清扫干净后,看到时间到了开门之时,伸手将门拴打开,立时不由的打个冷颤,只见大理寺门外己经立着黑鸦鸦的人群,每个人的眼中蕴含着不同的情绪,但无疑是冰冷与愤怒占据了主导地位。
若不是这门子在大理寺做的久了,看惯了大场面己经养成刁钻之气,若是个新人恐怕早就被吓的屁滚尿流。
杨戬的案子自是不小,刑部刘尚书高居正二品大中,自然要做为主审,至于御史中丞王安中与大理寺少卿徐只能做为份量稍次的主审,其实所有人都看的出来,大理寺少卿徐大人根本就是个陪衬,品阶太低根本没有他插口的份。
但大理寺少卿徐大人丝毫不以为意,虽说没多少自己说话的份,甚至只是当摇头老爷,那也是上自己刷了一把大大的存在感,有这个鞫审杨戬的经历在身上,说不定什么时候就成了升官的资本,心中美还来不及呢,又怎么会去报怨。
三司中两大正部堂,一个副部堂,共审一案,也是开了大宋立国以来豪华审问团的先河,而且也是审了自大宋立国以来品阶最高的内侍宦官,也是开了历史的先河。
杨戬民愤甚大,这点一众官员人人皆知,为了扩大影响力,所以一开始本次审问就是采用公开的方式来审理。这也是朝廷里从上至下达在共识的。
此刻,大理寺的两扇大门己来,外面的官员与百姓开始向大理寺正堂涌来,脚步声虽略有此凌乱,但却极是遵守顺序,不曾有人敢喧哗半分。随后这些人来到大堂外站好,静静的注视着端坐在大堂正中的三位官员,眼中尽是期待之色。
公田所祸害甚大,除了本朝那几位有权的大臣外,公田所所设之州县,官员富户一均要经其搜刮,受到杨戬讹诈,所有人心中都憋着一口气,这些官员百姓要亲眼看着杨戬认罪,亲眼看到杨戬会落得一个什么下场。
“陛下请坐,这里可以看到前堂发生的一切事情。”
大理寺正堂旁边,一扇小门挂着青色的半透间纱帘,一面皮白皙的中年人坐于椅上,一少年人立于旁边,口中恭谨的说道。同时旁边更是立有一众人侍侯守卫着。
这坐于椅上的中年人便是徽宗赵佶,立于旁边的少年人正是大理寺卿乐天。
辰时一刻,刑部尚书刘大人原本半合的双目立时变的炯炯有神起来,目光扫过坐于身畔的两位副主审,点了点头,将案上的惊堂森猛然一拍,沉声喝道:“带人犯杨戬、李彦、张佑、杜公才!”
在刘尚书的话音落下后,立于大堂两侧的随堂差伇们同时口中低呼威武,手中的冰火双色棍同时整齐划一,且有节奏的在地面上敲打着,那声音令人立时心中感到压迫,有着一股极大的威慑力。
不多时,戴着重枷脚镣的杨戬等人缓缓走了出来,差伇们将几人带在大堂回廊外,除了几个身上的枷锁,只留着手镣与脚镣,再押着四人缓缓走到大堂中间站定。
杨戬己值暮年,在大理寺监牢中看押多日,饮食住宿又不如往日,原本还是斑白的头发如今己是雪白,然而在牢房中无法浴洗头发变的污浊不堪己成了花灰之色,身上的囚服似乎进来便没有换过,更散发着馊臭难闻的味道。
昔日奉命设立公田所,出了汴都威风八面处处被人逢迎的杨总管如今落得这般地步,实在是令人嗟叹。
“杨卿……”看到杨戬落得这副模样,赵佶不由心生不忍。
看赵佶这般模样,乐天不由皱眉,心中更是有些后悔带赵佶来观审,忙劝道:“陛下,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陛下且不可怀有妇人之仁!”
“奸贼……”
“奸宦,你也有今日……”
“还我夫君命来……”
“爹,九泉之下若是有知,一定要睁开眼看看,杨戬这奸贼的下场……”
……
就在乐天话音落下之时,围观的百姓中立时发出阵阵哭泣与怒吼声,令乐天将原本后悔的心思收了回来,暗道还是群众的眼睛是雪亮的,要不然自己险些弄巧成拙破了功。
就在百官与百姓齐齐望着杨戬四人大声痛骂的同时,杨戬四人也在打量着主审的三人。
对视之中,杨戬看了看三个主审,又转过头看过一众百姓与百官,眉眼中尽是不屑之色。
看杨戬这般表情,身为主审的刘尚书觉的自己受了污辱与蔑视,重重的一拍手中的惊堂木:“人犯杨戬,你可知罪么?”
在刘尚书问话的时候,大堂外的声音立时清静了下来,只有些断断续续的呜咽与哭泣声。
“知罪?”杨戬蔑视的看了刘尚书一眼,轻哼了一声:“咱家何罪之有,咱家在官家身边侍侯了那么长时间,所做之事皆是为了官家,又曾有过什么过错?”
“狡辩!”刘尚书斥道,又言:“杨戬,大理寺查抄你杨府搜出金银财宝无数,你能说出这些金银财宝的来路么,你能说这些不是民脂民膏么?更有被你杖毙无数的百姓,你岂又不能认罪?”
“哈哈哈……”
就在刘尚书话音落下之后,杨戬笑了起来,笑的放肆而嚣张,眼中如无视天下人一般。
待笑声落下后,杨戬目光逼视刘尚书又看了眼旁这的王安中,至于大理寺少卿徐大人直接选择无视,随即又摇头嗤笑道:“刘尚书,你莫要在咱家面前装什么清高,你是个什么德行,咱家又不是不知道,往日里你见到咱家像条狗一样,逢年过节没往咱家那里送过孝敬,咱家的钱哪来的?还不是你们这些人送来的?
咱家不想要,你们这些人还巴不得求咱家收下,还说什么咱家不收就是咱家不给你们面子云云。”
说到这里,杨戬看着王安中又是一笑:“似王大人这样的角色,想要见咱家一面,还要排排队,等咱家见过了六部与三使司、枢密院的人后才轮到你……”
话还没说完,杨戬又将身形一转,目光向着那些围观的官员瞄了瞄,眼中不屑之意更是明显,“有些人相见咱家还见不到,恨不硊在咱家大门前,一等就是几个时辰,如今倒想来看咱家的笑话,你们这些人又是什么好东西。”
一番话了出来,公堂内外同时一静,刘尚书、王安中二人气的身子发抖,又有些无地自容,便是公堂外的不少官员也是将头一别,面上表情无比尴尬。
此刻虽有谩骂之声,大多数都是出自于百姓之口,只有极少数是出自于官员口中。
对天谩骂之声,杨戬丝毫不以为意,继续以藐视之色说道:“你们这些人中,有多少人是通过咱家的门路升的官,心里不是不知道罢?咱家若不是因为胃口大了些,一不小心闹出的动静大了点,打死了人,闹出了许多些民忿。
但咱家还是于大宋有功的,官家更是看在眼里的,以咱家的圣眷,再加上官家的仁慈,不过是小小的责罚咱家一下,咱家早晚还是会安然脱身,凭你们这几个低声下气曾讨好与咱家的货色也配来审咱家,小心咱家咸鱼翻身之后,陷你三人于不复之地?”
听杨戬话音,李彦、张佑、杜公才三人也笑了起来,笑声放肆而乖张。
杨戬在话音落下后,面容上更是一副睥睨天下高手寂寞之态。
一时间攻守易位,三位做为主审的部堂与副部堂无话可说,完全处于劣势。
众所周知,大宋内廷三大座,童贯、杨戬、梁师成,这三人深得圣眷,又都手握权柄,是文武百官竟相巴结的对像,显然给他们送过礼的刘尚书、王安中等人,审他杨戬是没有底气的,至于大理寺少卿徐大人可以直接再次忽略,似徐大人这个级别的连门都进不得。
“杨中官,你觉的别人审你不得,那乐某可否审的了你?”
在李彦、张佑、杜公才三人的笑声落下后,一道身影自大理寺正堂旁侧的小门走了出来,同时一道温文尔雅声音也在大堂上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