瞥了一眼，厉振雄说，“不要收拾了，等会儿让下人来拾掇一下。”
  “下人们总归做事手脚不利落，哪里有自家人做的干净。”
  也不知是他话里有话，还是厉振雄自己想多了，朝他看了过去，只见他半蹲在地上，一点一点的把那些零落的杂物、碎片，都给捡拾起来，该丢垃圾桶的丢垃圾桶，该放回桌上的，放好。
  然后束手站在他的面前，“爸，动怒伤身。”
  怒气就在他那一点点的动作中慢慢消弭，叹了口气，他缓缓的坐了下来，“最近没再喝酒鬼混了？”
  “前些日子是我没想通，荒唐了点。”他说，“现在我都知道，爸爸是为了我好。我手底下管的那些夜场吧还有几门生意，终究都不是长久之计，咱们家，到底还是要往正道上转的。”
  点了点头，厉振雄道，“你能想得通，那是最好不过了，也省的我多费口舌。这方面你大哥比你有经验，你慢慢学着点，以后也可以帮你大哥分担。”
  “好。”他很恭敬的回答。
  “不过爸爸，不管做哪一行，关系疏通是避免不了的，咱们厉家在b市虽然生意做的也是风生水起了，可是如果上面一个不和的政策下来，咱们也是招架不及的，不知道大哥这方面……”
  “这个不用你操心，也用不着你大哥来操心，这些关系哪里是你们小辈能打点的好的。”他漫不经心的又抽出一根雪茄，厉庭远眼明手快，很快的凑过去点上，厉振雄稍稍满意了点，眯了眯眼。
  “爸，我知道这些事一直都是您在打理，可您也太辛苦点了不是吗？再说了，您那么忙，您看下面的那些人，一个个的懒散成性，不好好收拾他们一下是不行了。不如，这个就交给我？”小心翼翼的试探着，他说，“大哥忙生意，自然顾不上这些，而且这方面对我来说，应该不算太难上手的，您就当给我一个机会，也让自己休息休息，如果我做的不好，您就责罚我，如果我做的好，也算能替您分担一下。”
  他殷勤而说的颇有道理，厉振雄并不是对这个儿子不喜欢，只不过生意要洗白，总是要牺牲一部分的，本来想着让他先缓缓，不过最近的事端实在太多，而那边，又逼的有点紧。
  这样思忖着，他便沉默了下来，没有直接开口拒绝。
  厉庭远自然是看着有门，微微弯腰，压低声音说，“爸，其实说句您可能会不高兴的话，我知道您现在要对付的人，是谁。”
  “你说什么？！”抬眸看向他，厉振雄不动声色的掩去眸中的吃惊，但是夹着雪茄的手却不由自主的抖了一下，烟灰纷纷洒落。
  “爸，我是您的儿子，我还能坑您不成啊？”他说，“您说的对，这黑跟白，本来就是要分得清楚的，不过您既然有心培养我大哥接手正道的生意，那有些偏门，总应该有人来处理吧。如果我能做的好，以后也可以帮助大哥，我们厉家，还怕有应付不来的事吗？”
  沉吟许久，厉振雄大抵觉得他说的很有道理，眼眸扫了一下门板，“去把门关上。”
  厉庭远很高兴，掩饰住喜悦，快步走过去关上房门，然后重新走了回来。
  指了指前面的位子，厉振雄示意他坐下，然后道，“你都知道什么？”
  “爸，我知道您在烦十多年前的那桩案子，是不是？”他往前倾了倾身体，声音更轻，几乎只能看到口型。
  虽然明明就是这件事，可这样被当面说了出来，厉振雄脸上的肉还是忍不住颤动了下，他强自镇定，“小兔崽子，你怎么知道的？”
  颇有几分得意的笑了起来，厉庭远说，“爸，这世上本来就没有什么不透风的墙，更何况，我是您的儿子啊！我可还记得，小时候您带我去简家，姓简的冷嘲热讽，做出一副两袖清风的清廉模样，我也记得，您很生气，说他一定风光不了多久的。”
  “哦？”抬了抬眉梢，厉振雄倒是没有想到，事情都过去这么久了，他居然还记得，那时候，他岁数应该不大吧。
  “爸，当年的事，咱家是不是也有份参与？”他索性不再绕弯子，直截了当的问道。
  厉振雄唇角勾了勾，笑容显得有些意味深长，“参与？当年的事，不是谁一家的事，也不存在什么参与不参与，你个小孩子家家的，知道什么！”
  “爸，难道现在您还要对我有所隐瞒吗？”他说，“将来，我可是要接您的班的，我不是外人，我是您的左右手，是您的亲儿子！”
  叹了口气，厉振雄站起身来，走到床边，窗帘并没有拉开，屋子里有点暗，他就这样眯着眼往外看去，“当年的事？当年的事，早都过去了，十几年了，该过去的都已经过去了，也没什么好提的。”
  “如果真的过去了，那你为什么还要让人去杀简竹山？”
  厉振雄猛然转身，一双总是眯起的眼睛蓦然睁大，盯着他，迸射出的眼神咄咄逼人，“住口！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些什么？！杀人？！杀人是多大的罪，是你这样信口就说出来的吗？你知道随便说的后果是什么吗？”
  “爸，这里没有别人。”
  “隔墙有耳没听说过吗？就你这点城府，让我怎么放心让你做事！”他虽然是怒骂，声音也是压得很低，显然是怕被人听去。
  不管怎么说，做这样的事，总是难免会心虚的。
  “是，爸您说的对！”厉庭远点头，然后说，“不过，这人既然现在命大还活着，那，留，还是不留？”
  “先缓缓，看看情况再说。”他不紧不慢的抽了一口，吐出烟圈。
  氤氲散开的烟圈将他的脸都笼罩起来，让人看不真切。
  “还看什么？既然做了，难道不应该做的彻底吗？”
  “你懂什么！”厉振雄显得有些焦躁，“这事不是我们一家说了就算的，还的听别人的意思。所以我说，这种关系不是你们这些小辈能打理来的。”
  “爸，我大胆的问一句，别人，是谁？”
  “你就不要问这么多了，你该知道的时候，我自然都会告诉你。”显然厉振雄还是有顾虑的，不肯都说出来。
  “爸……”他不死心，还想说什么，厉振雄却是挥了挥手，“好了，我有点累了，你先出去吧。”
  “对了，这件事不要跟任何人提起，包括你哥，知道吗？”他的神色有些严厉。
  厉庭远自然不会去说，却也还是乖巧的点头，“明白。”
  见他面露疲惫，便没再说什么，转身出去了。
  ――
  法国。
  夜色缓缓的褪去，天空泛起了青灰色，看着今天的天气似乎不大好。
  简心原本只是起身上厕所的，却惊异的发现，靳容白又不见了。
  他并没有睡在自己的身边，可明明依稀记得夜里是还在的啊，什么时候起来的？
  有点犯迷糊。
  犹豫着他是不是又打电话去了，那自己要不要去找他，还是接着睡？
  目光巡视了一圈，在床头柜上找到自己的手机，抓起来看了一眼，才早上五点多，但是一点睡意都没有了。
  就在她准备把手机放下的时候，屏幕闪了闪，一条短信发了过来，居然是个链接：里面有你想看而又不知道的东西。
  “无聊！”她低低的骂了一句，现在的诈骗短信越来越不用心了。
  刚删除掉，结果微信又响了起来，是一个陌生人添加好友，备注居然是，加我，有重要的东西给你看！
  手指顿了顿，她想，今天的骚扰信息怎么这么多，难道骗子都统一早起活动了？
  想也不想的点了拒绝。
  可这厢刚刚拒绝，放下手机躺下来想着靳容白去哪了，要不要给他打个电话的时候，手机又响了起来。
  还真是，没完没了了！
  不耐烦的起身，拿起手机，果然还是短信，只不过这次换了彩信。
  现在这个年头，用彩信的人真的不多了，几张照片转着圈儿，还没打开。
  也不知道是网络不好还是图片太大，她的心，莫名的就提了起来。
  本来她可以像之前一样信手删掉就好，可这次不知为什么，或许是太无聊了，也或许是想看看对方究竟搞什么鬼，大不了就是几张恐怖吓人或者低俗下流的图片罢了。
  做好了心理准备，就握着手机等那些图片打开，不一会儿，一张一张，陆续的都出现了，图片果然不小，也不是她预想中的那些，然而，每一张都看的让她心惊肉跳。
  那是一个车祸现场的照片，看得出车子损毁的很厉害，还有人在从车上往下抬人，伤者应该伤的很严重，现场除了损毁的车辆，还有滴的到处是的血。
  手指不自觉的往下滑，鬼使神差一般，有一张刚好看到受伤那人垂下的手，还有那熟悉的衣服，而最重要的是，其中现场站着的一个人她认识，那是――谢北！
  如果是他在的话，那那辆车，那受伤的人，还有那身最后一次在陵园见面时，他所穿的衣服！
  她一手掩住唇，浑身发冷，而门，就在这个时候，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