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章
作者:
一树樱桃 更新:2021-01-22 03:13 字数:4348
这令人浑身过电一样的战栗感,从脚尖冲到每根头发丝儿,一站一坐,一男一女的视线就这样对上了。
时间好像完全停滞了一样,过了很久很久,又仿佛只是刹那一现,白驹过隙。
唐小鱼心中灵光一现,她突然看懂了青年毫无掩饰直刺过来的目光中所包含的意思。
清晰、炽烈,几乎要让她给烧融了。
唐小鱼几乎是惊惶失措地从椅子上跳起来,面红耳赤地移开与他对视的目光,低低说了声:“我我我去厨房找点茶点给你吃。”然后如一只受了惊的兔子,拎着裙子夺门而逃。
她前脚刚迈出门槛,就听见裴简在后头喊她:“小鱼。”
小鱼就当自己什么也没听见,拔了另一只脚出门。
从院子的侧边月亮门那儿,正走过一队宫人。她们簇拥着一位盛妆丽人行至院门处,早有一位中年女官拦在了门前。
“公主请回,太皇太后今日有客在,您不方便进去。”
“曾祖母有什么客人是本宫见不得的?”两侧宫人分开,长秦公主走上前,看了看面前蹲身行礼的嬷嬷,“原来是刘嬷嬷。”
“公主金安。”姓刘的女官态度恭敬,但并没有让开路来,“镇南侯世子正在寿康宫中与太皇太后说话,男女有别,还请公主避嫌,等世子离去,自会宣召您过来。”
长秦眉毛微微动了动,扬声道:“镇南侯世子又非外人,自家亲戚有什么需要避嫌的?本公主正巧有事要找他,刘嬷嬷让开,本宫现在就要进去。”
女官微微一笑:“请公主不要为难奴婢。太皇太后吩咐下来,此时谁也不能进去。”
“本宫是公主,你敢拦本宫的路?”长秦公主秀丽的双眉立了起来。
“奴婢只是奉懿旨行事。”刘女官依旧是那副不卑不亢的样子,“太皇太后的话,便是皇后娘娘亲临,奴婢也一样这样说。”
“大胆!”长秦公主扬手就给了刘女官一个巴掌。
女官不避不让,生受了这一掌,脚底下却是纹丝儿没动:“请公主回宫,等太皇太后宣召再来。”
长秦公主是知道裴简来了寿康宫这才急匆匆赶来的,可是没想到院门都进不了,就被人挡在了外头。她深锁宫中,根本没有办法出去找人。难得裴简来一回,她怎么也不甘心就这样回去。
她从许贤妃那儿听到了裴简家里的事,对上回裴简拒绝她又找到了新的解释。
一定是裴简舍不得让她去面对纷杂的镇南侯府,去面对来自方方面面的危险,所以才没有答应娶她。
只要她再见裴简一面,向他表白心迹,告诉他自己不畏不惧,还可以以皇家公主的身份站在他一旁与他共同应敌……她有才貌有权势有情深,裴简一定会放下顾虑,与她携手,共御敌人。
前提是,她得见着他,向他当面剖白!
她对左右使了个眼色,立刻有四个宫婢出列,两两夹住女官的胳膊,将她硬拖到一旁,门上的几个宫女太监也被长秦公主带来的人挤到一旁去。长秦发上长长的凤钗流苏在空中划出长长的弧线,叮咚声响中,人已如风一般冲进了院门。
刘嬷嬷傻眼了。
寿康宫是什么地方?这几十年里从来没有一个人敢这样闯宫。长秦公主这是发什么疯?她就不怕太皇太后怪罪,皇上发怒吗?
“唐小鱼!”裴简的声音就在她耳后了。
唐小鱼慌慌张张地向前跑,却因为新衣裳做得有点长,一脚踩到裙角。
“啊!”唐小鱼尖叫了一声,五体投地式趴在了地上,怀里的小盒子掉出来,滚啊滚啊滚,一路滚得老远。
☆、第112章 表白
“啊!”前一声是因为惊吓,后一声则是因为疼痛。
这一下摔得可不轻,唐小鱼觉得自己五脏六腑都要移位了,手肘膝盖只怕也危险,不知道破皮了没有。
裴简也没想到自己不过叫她两声,会让她直接趴到地上去,又是心疼又是好笑,忙冲出门将她从地上扶起来。
“你有没有事?摔到哪里了?痛不痛?”
在唐小鱼的价值观里,摔倒了有人扶是件十分正常的事。何况她会摔这一跤也多少是拜裴简所赐。所以他来扶自己一把是天经地义的事。
她腿疼胳膊疼胸口疼哪儿哪儿都疼,站都站不稳,所以依在裴简的怀里也是再正常不过的事了。
这时候别跟她说什么男女大妨的事儿,什么男女授受不清的条条框框,压根就没在她心里烙下点印迹来。
她哼哼唧唧地靠着裴简,一边呼疼一边说:“你说我疼不疼啊,不然你自己这样摔一下!我的膝盖一定摔破了。”
“谁叫你跑的。”裴简说,“好像后头有饿狼追着你,至于吗?人家三岁小儿跑得也比你稳当。”
“地那么滑,我又穿着裙子,不然改天你也穿着裙子跑一跑试试?”唐小鱼不服气。
这句话一出,她听到四周的吸气声,这才反应过来,哎哟不好,怎么跟这小子没上没下没里没外地掰扯起来了?
她抬起头,自己也倒吸了一口凉气。
原本空荡荡的院子里不知何时围了一圈子人。
一个个神情呆滞,目光惊骇,看着她的样子好像在看一个死人……或是怪物。
而他们当中的那个美貌值超高的少女,则微张着双唇,表情与众不同。
那是,正室当街抓到正在偷情的老公和小三的标准神情。
愤怒、悲伤、绝情,只差伸出一只尔康手,悲悲切切地对裴简哭喊一声:“你怎么能这样对我?!”
夭寿啊,这种事为什么偏偏要发生在我的身上?
这都什么事啊!
唐小鱼挣脱裴简的手,无语问苍天。
长秦的目光从裴简的脸上转到唐小鱼的脸上,这个样貌并不十分出众的少女她还记得,上次便跟在裴简的身旁,说是太皇太后宣来的哪家的女儿。
自己还将她支开,把裴简单独留下好倾听自己的爱意。
现在想来,是多么的可笑。
是她看走了眼,这女子哪里是什么路边不起眼的小花小草?分明是一只惯于蛊惑男人的狐狸精!
这个该死的骗子!
她向前走了半步,脚下好像踢到了什么。
一低头,见是一只红锦丝绒的小盒子,她俯身拾起来,轻轻打开,一只形容逼真,明润可爱的小红鲤鱼跃入她的眼帘。
质地剔透,色泽纯正,一看就不是凡品。琉璃器不好烧,千只里头也不一定能烧出这么好品相的一只来。她将小鱼从盒子里拈出来,握在掌心,翘起的鱼尾尖鳍戳在她掌心里,生疼。
这东西是宫制的,她十岁生辰的时候也得过一只,不过那只是镶了红宝石为目的一只白兔。
太皇太后喜欢琉璃器,成宗皇帝在世时,为了讨妻子欢心,特地建了一个琉璃窑厂,专门为她烧琉璃。有一年太皇太后过生日,成宗命人烧了一窝各式各样的小动物,足有三十只,太皇太后相当喜爱。
后来皇孙公主们出生,每到十岁生辰,她就会挑一只当赏赐。她喜欢裴简,曾经打听过,裴简过十岁生辰时人在滇南,太皇太后特地挑了一只琉璃鱼儿派人送去,愿他如鱼得水,吉祥如意。
这么珍贵的,应该当做生命重视的东西竟然被他送给一个身份低下,样貌普通的女人,长秦只觉得自己的心都要被妒火撕裂了。
“我的……小鱼儿……”唐小鱼见裴简送她的琉璃鱼被长秦攥在手里,不觉有点发急,这是我身上落下来的,您可不能说什么谁捡到就是谁的这种浑话啊!
裴简的双眉微微蹙了起来,他也没想到长秦会在这时候冲进寿康宫。他心中有些不悦,特别是看到长秦盯着唐小鱼时眼中闪过的恨意时,情不自禁地向前一步,将唐小鱼挡在了自己身后。
“公主,那是我的东西。”他语气平和,神情自若,对着长秦伸出了骨节分明,白皙修长的手掌。
长秦闻言总算找回了自己的神智,她神情复杂地看着裴简,对他挤出一丝勉强的笑容:“你这鲤鱼本宫很喜欢,不如送与本宫吧。”
裴简眉峰微挑:“此物乃长辈所赐,于在下十分重要,只怕要拂了公主之意。一件小玩意儿而已,还请公主还于在下。”
长秦红唇一噘:“这么小气做什么?若你实在舍不得,本宫也有一样琉璃小件,与这个品相差不多,只是小兔儿。不如与你交换,你将这小鱼儿送我,我把那小兔儿给你。”
啧啧,这是想要交换定情信物?
唐小鱼缩在裴简的身后,为这位美貌公主的勇气悄悄点了三十二个赞。
谁说古代的女子胆小怯懦的?最起码这位公主为了寻求真爱就非常胆大心细脸皮厚。
裴简没说话,手就这么一直伸着。
长秦咬着下唇,琉璃小鱼在手里握了再握,竟是要直接放到怀里去了。
裴简目光微闪,突然欺身上前,没等公主身边的宫女们反应过来,手指已经隔着她的宫缎小袄拂上了她的肘尖处。
长秦只觉得自己手臂突然又酸又麻,捏不住东西,不觉尖叫了一声,松开手掌。
金红色的光芒从她掌心落下,转眼又被另一只手抄走。
再一错眼的工夫,裴简已回到原处,仿佛那一下只是众人的错觉。他将拿回来的琉璃鱼塞到唐小鱼的手里,小声说:“收好了,再敢掉了我绝饶不了你。”
“裴简!”长秦公主捂着手肘,不敢置信地瞪着面前的青年,“你怎么敢?”
裴简对她点了点头,拉着唐小鱼往内殿走。
“太皇太后怎么还没出来?”他小声地抱怨,“这么大动静,她也不说出来管一管。”
“喂,那是公主哎,你这样对她不会有事?”唐小鱼忧心忡忡,回头看了一眼,见公主五官扭曲,面目狰狞的样子,吓得又赶紧转回来,“你也太不给人面子了,女孩子自尊心是很强的,你这样让她下不来台,回头不定她怎么去跟爹妈告状呢。”
裴简轻笑了一声,在她手心里捏了捏:“担心我?”
呸!
谁担心你了!
人家明明是担心自己!
平白无故又多了个公主为敌,她的命运真是叫人唏嘘。她真的真的只想当个安静的地主婆,完全不想当豪门恩怨宅斗宫斗的八点档热播剧炮灰女配啊!
“去将那个胆敢偷盗本宫东西的小贼拿下!”
她就知道,公主怎么可能这样善罢甘休呢?狂霸酷拽的世子,公主一定舍不得发作,那就只有她这条苦命的小鱼儿又要被人拎出来练手了。
清蒸?红烧?糖醋?还是做成生鱼片儿?
裴简置若罔闻地继续拉着还在脑补凄情大片儿的唐小鱼往内殿走,长秦公主手下的几个胆大的宫婢已经气咻咻地包抄上来。
“好汉不吃眼前亏啊。”唐小鱼对他说,“你不能跟公主身边的人动手,不然就是犯上呢,而且这是皇宫,皇家的地盘,别惩一时之勇啊。那样,你帮我拦着她们,我冲到后头去叫救命。太皇太后不是很喜欢你的吗?只要她来了,你跟她撒撒娇,这事就能过去了。”
裴简挑着眉头,目中含笑地看着她:“这样也行?”
唐小鱼忙点头,末了不忘备注一声:“别忘了让太皇太后把我也保下来啊。千万别把我交到那什么公主手里头,我瞧着她想扒我的皮呢。”
你这些鱼皮滑不留手的,谁能扒得下来。
更何况还有我,瞧瞧谁人敢扒!
裴世子胸中自有豪情,外表却依旧温温雅雅什么也看不出来。
不过他果然松了手,在小鱼肩头轻轻一拍:“那就全仗着你了,跑快一点。”
被赋于重大使命的唐小鱼立刻拎了裙子,拿出百米赛跑的劲头,玩儿了命地向后殿冲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