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光匆匆，红了樱桃，绿了芭蕉。
  转眼间这一天冬天的第一场雪就到了，第二天一早醒来，透过窗户一看，外面白茫茫的一片，光秃秃的树枝上裹着白色的细雪。不算厚，薄薄的一层，先是撒成了一层盐，又像是落上了一层柳絮。
  “可真没。”顾薇穿着睡衣，逛着脚丫子，趴在窗户上。对着玻璃哈了气，蒙上一层水汽，她在上面画了一个小脚丫子。
  陆子宸拿了针织毛衣过来，拉着她的胳膊，让她套上。“一大早的就乱跑，不怕冷吗？”
  “新年快乐。”顾薇听到陆子宸的,反而扭头去勾住他的脖子嘻嘻一笑。粉嫩的脸颊，漆黑的眼眸，当真是明眸善睐，璀璨夺目。
  陆子宸一贯冷硬的面容，这个时候也柔软下来，他低头轻轻的咬了咬她的鼻子，笑道：“恩，新年快乐。”
  “愿我们年年有今日，岁岁有今朝……”
  后面的话越来越软，越来越娇。粉唇印了上去，她闭上了眼睛。
  愿我们一辈子相濡以沫，愿我们一生都像此刻这样相爱。
  今天是除夕，按例要到大宅去过的。这是早就传下来的旧制，晚辈们都过去守岁，也算是一个大家增进感情的好机会。
  陆家上上下下一大家子，但是能去大宅过年的，其实并不多。
  顾薇已经七个月了，她现在的身体状况很好，陆子宸也不拘着她，乐意让她到大宅去过一个热闹的年。
  两个人洗漱换好衣服之后，下了楼小程已经穿戴整齐在下面等着了。
  一见人，这孩子难得露出一个极为欢快的笑容，大声说道：“姐姐新年快乐！”
  顾薇本来就欢乐的心情，更加让小程感染了，她给了他一个大大的拥抱，吧唧在他的额头上亲了一口，笑眯眯的说道：“宝贝新年快乐，又长了一岁，简直帅呆了。”
  程煜渊今天穿的很是精干，休闲的黑色小西服，里面搭着白色的毛衣，配上英俊的小脸，气质卓越，完全是一个小公子。
  “我要赶快长大。”程煜渊拉着顾薇的手，一本正经的说道：“以后橙子跟草莓让我带，姐姐就可以轻轻松松的到处玩儿了。”
  “你会带孩子吗？”顾薇被逗乐了，摆了摆手，让佣人把程煜渊的大衣拿过来，给他穿好，系好扣子，又给他整理了下衣领。
  程煜渊胸有成竹的说道：“我已经在看书了，相信可以胜任的，一定把他们照顾的很好、”
  “好好好。”顾薇站直了，高兴的说道：“小程已经长大了，可以帮助姐姐了。”
  陆子宸给她围上围脖，捏了捏她的耳朵，“走吧，我们该出发了。”
  陆家嫡系，陆振宇、陆子宸、陆清微这一枝。
  旁系的，有陆振辉、陆子风、陆子叶为长房，再往下后陆家老二，老三，也就这四枝，再往下就淡了，也不必多说了。
  不管这些人在天南地北，除夕这一天，都要赶回来在大宅相聚。
  陆子宸他们到达的时候，家里只有陆振宇跟陈子仪他们回来了。
  顾薇穿的厚，进了门额头上还有汗珠子。站在门口，她就热的想要脱掉。
  “别动。”陆子宸按住顾薇的手，扭头吩咐道：“拿毛巾来。”
  佣人几乎是一路小跑，带来一干一湿的凉快毛巾。
  “家里暖和，不会感冒的吧。”她微微仰起头，让陆子宸拿干毛巾给她擦汗。
  “总是有温差的。”陆子宸把毛巾丢到盘子里，摸了摸顾微的额头，过了半分钟，落了汗之后，才给她拿掉围脖外套脱了。
  陈子仪听说他们来了，特意起身出来迎。过来看到两个人一个仰着头，一个低着头，亲密的样子，表情愣了一下，似乎又有点惆怅。
  顾薇转过身来，看到了她，笑道：“阿姨好。”
  而边上的陆子宸只是点了点头，算是打过招呼了。他态度一向冷淡，陈子仪早已经习惯了。
  “听父亲说过了，怀了两个孩子，会不会很辛苦。”陈子仪和蔼的说道：“我当初怀了清微一个，都觉得有点累。”
  顾薇看了身边的人一眼，“有陆子宸照顾我，也没有特别辛苦。”
  陈子仪淡淡的说道：“子宸在对你的事情上，总要仔细上三分。”
  他们一边往家里走，一边说着话。
  老爷子一早让人在院子里见了梅花，正坐在厅子里摆弄着，瞧着陆子宸一家子过来了，简直是喜不自胜。
  “小程，丫头快过来。”
  顾薇牵着小程过去，走近了就有一股子清幽却带着半点冷意的香气传来，“这梅花长的可真好。”
  庄园里现在也中了，她还盼望着欣赏一场落雪梅花。大概是因为新近移植过来的，早上隔着窗户瞧了瞧，还是花苞。
  “今年的梅花开的好。”老爷子也比往常多了几分其喜洋洋的模样，“雪一落就开了，比往常更加清冽。”
  程煜渊仔细的瞧了瞧，说了一句，“梅花香自苦寒来。”
  “你还吊起书袋子了。”顾薇谈了谈他的小脑袋，打趣道。
  这边祖孙三个围着一瓶子梅花说个不停，陆子宸倒是安静的很，在一边瞧着。
  陈子仪轻声说道：“子宸，你父亲在书房处理一点事情，你去看看吧。”
  陆子宸皱了皱眉，心里并不想去。他常年不跟陆振宇打交道，见了面也没几句话好说的，并不愿意跟他见面。
  顾薇却像是一直在注意着他的动向，陈子仪的声音再轻巧，她也能听个七七八八。扭头看到陈子仪目含忧愁的样子，不由的伸手握了握他的手说道：“你上去看看，我把在这儿跟爷爷说会话。”
  “你总是这个样子。”陆子宸三分无奈，只能抬手捏了捏他的鼻子，起身上楼去了。
  陆振宇身处高位，就算除夕也不能完完全全的放松下来。他处理完文件，让秘书带走之后，总算是能偷得浮生半日闲了。
  陆子宸敲门进去，冷淡的打了个招呼，坐在凳子上，也没说什么。
  “最近怎么样？”陆振宇仔细的打量着自己唯一的儿子，冷漠自持，一如既往。
  “很好。”他的目光在陆振宇的身上转了一圈，看到他的双鬓多了一点白发，也没说什么。
  父子两个一年难得见面，就算正好凑到一起了。大多冷然的对坐着，没有丝毫的言语。
  陆振宇心里感叹着时光匆匆，从前他跟父亲每年远赴法国，去看望子宸。
  他记得有一次是在靶场见到他的，那个时候子宸应该是十岁。拆卸枪、支极为熟练，对着靶子的时候，身上有一种让人胆寒的冷漠跟血悍之气。
  “顾薇怀孕了，你也要当爸爸了，往后要好好生活。”陆振宇说了几句勉励的话，陆子宸始终不咸不淡的。
  他犹豫了半晌，还是问道：“跟你母亲拜年了吗？”
  “没有。”陆子宸已经有些不耐烦了。
  陆振宇捕捉到他的神色，却继续说道：“可以把她从法国接来住一阵子，当祖母了，她肯定会很高兴。”
  “她有叶先生，还有叶子羽，生活必定和乐，您不必忧心。”本想说杞人忧天，临到嘴边了，他还是换了个词，起身离开了。
  门被关上的声音，轻轻的撞击在陆振宇的心上。他的表情似乎有点恍惚，是啊，曼露已经有了爱人，儿子，她很好，自己又在希望什么的。
  人的年纪越大，似乎越喜欢回忆过去。把记忆中的一点一滴，都翻出来细细查看。他还记得，在法国那段日子。跟露曼在花园的长椅上接吻，小小的子宸出来，叫他爸爸。露曼红了脸，却还是起身把子宸抱在怀中。
  陆子宸瞧了一眼站在门边的陈子仪，没说话就离开了。
  陈子仪端着两碗茶水，站在门口，眼睛有点酸涩。她深吸了一口气，敲门进去，脸上带着端庄如水的笑容。
  她把茶放在桌上，看到丈夫眉间的川字，走过去，手轻轻的搭在丈夫的肩上，叹道：“时间过的可真快，转眼间清微已嫁做人妇，子宸都要做爸爸了。振宇，我们结婚都二十多年了。”
  “是啊。”陆振宇拍了拍她的手，“许多事情想起来，还像是昨天发生的一样。”
  “子宸要做父亲了，将来总能体会你的心情。”陈子仪了解丈夫的心结，轻声宽慰他，“等他想开了，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陆振宇想起这么多年以来，父子两个说不上几句话，子宸开口必叫他陆先生，苦笑道：“子宸，我恐怕连他的心结都算不上。他待我是真正的冷漠，不在乎。那个孩子我太了解了，本就是冷清冷心的人，一生的光热恐怕都是有限的。”
  “就算是这样，你到底是子宸的父亲，他也曾叫过你爸爸。”陈子仪实在受不了丈夫十年二十年的为陆子宸忧心，劝说道：“再不济，让江女士同他说说，又或者让顾薇劝劝他。”
  陆振宇却摇头叹道：“没用的，子仪，你不懂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