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节
作者:
嬴天尘 更新:2024-05-19 12:43 字数:4185
第59章 归去来(13)
随着“咔嚓”两声, 两人手腕都被玄铁锁链直接锁了起来, 彻底变成了俘虏。
“你们究竟想做什么?最好是老老实实放了我。真当我谢家在这西山郡的声势都是吹出来的!”
小院之中, 响起谢淇愤怒的叫嚣声。
倒不是他没有头脑,只不过这普信大师他来往也不止一次了,对方若真要取他性命早就动手了,何必这么曲折迂回将他引过来?
再看这些人只是将两人围在这里,一直没有下一步动作。谢淇便更加确定了, 对方多半是想要敲诈谢家一笔或是有其他目的。暂时应该不会伤及他性命。
因此, 谢淇有恃无恐。
只不过, 他显然放心得太早。
不多时, 院外一个做小和尚打扮的人跑了进来,眼光在晏危楼身上扫过,像是在确认什么, 又同那普信大师窃窃私语着,似乎是通过什么渠道确定了晏危楼的身份无疑。
那慈眉善目的普信大师露出笑容来。
他之所以暂时留着谢淇一命,不过是担心引来的人并非“徐渊”,那就必须再出手一次, 或许还要用到谢淇这个工具人。不过, 既然鱼没有钓错, 这鱼饵就不必留着了!
普信向边上使了个眼色。
“你大爷的普信!老子信了你的邪!你等着,等我爹回来——”
一无所知的谢淇还在中气十足地大喊大叫,直到翻来覆去骂得都有些口干舌燥了, 心中却突生警兆。
他下意识抬起头去, 只见一直面无表情守在四周的人里, 有人闪电般上前一步,顺手带起了腰侧长刀。动作自然流畅得像是屠夫切猪肉一样简单。
锃!
长刀出鞘,谢淇惊恐地瞪大了眼睛,吓得失了声。
这一瞬间,他视线里只剩下这迎头而来的一刀。骤然袭来的恐惧像是一股来自极北的寒气,将他从头到脚冻僵在原地,只能眼睁睁看着那刀光临身。
“啊——”
刀光一闪,谢淇紧紧闭上了眼睛。
但预料中的疼痛却没有出现,反而是一声清脆的金铁交击声在谢淇耳边乍响。
他睁开眼睛时,就见刚才还安安静静坐在旁边的晏危楼不知何时站了起来,正抬起一只手挡在他身前,姿态随意。
日光明媚,将少年半张侧脸打上薄光。他单薄的青衫随风摆动,一只手腕抬起时,另一只手自然垂落在身侧,腕间相连的漆黑锁链紧绷成一条线,与那刀锋正正碰撞在一起,迸溅出一缕火花。
从谢淇的角度去看,只能看见小半张侧脸,还有少年微微上扬的唇。
他居然在笑,非常平淡的笑,像是丝毫惧怕也无。
这一刻,气氛近乎凝固。
晏危楼的动作太快太突然,那出手的人似乎都没反应过来,便直直砍在了玄铁锁链上。
直到被刀锋与铁链撞击的脆响惊醒,这人连忙撤刀,“蹬蹬蹬”连退了好几步,又不住转头去看普信,嘴唇哆嗦着,尽是惶恐之意。
晏危楼看着这一幕,微微眯了眯眼睛。他插手救下谢淇一命,当然不是突然间大发善心,不过是为了验证心中某些猜测而已。
如今看来,刚才那一刀并不是为了装装样子吓唬谢淇,而是真的有去无回。这群人连乘云镖局总镖头的儿子都说杀就杀,却如此担心误伤他这么一个无名小卒,其真正目标显而易见。
哗啦啦……
晏危楼重新垂下手,锁链轻轻晃动。
他抬眼看向普信,正色道:“此事同谢淇无关。你们真正要找的人应当是我吧?”
作为堂堂义商后人及正义小伙伴的“徐渊”,当然不能容忍因为自己的缘故牵连无辜之人。因此,他这话问的甚是正义凛然,简直可以打高光。
虽说是疑问,但晏危楼的语气里却透出一份笃定。
普信惊讶了一瞬,随即笑眯眯抚着自己雪白的胡须:“徐公子猜的没错。您可是我家宗主亲自开口想见的贵客。咱们这些人说什么也不能让宗主失望啊。”
这人不再端着那副慈眉善目的高僧模样,一身洞见境的气息毫不保留散发出来,甚至通过“徐渊”救下谢淇这一行为,洞察出了他身上正道人士标配的属性,熟练地威胁道:
“便是看在谢公子死里逃生的这条小命上,还望徐公子配合一二。”
晏危楼还能怎么办呢?
身为一个侥幸从灭门惨案中逃生、极度珍惜自己小命、同时一身气息不过枷锁七重,而且刚刚伤势愈合,看上去便弱小可怜又无助的少年,面对这么多凶神恶煞又危险的敌人,还要保住无辜之人的性命……他当然只能选择答应啦。
很快,带着谢淇这个附赠品,晏危楼便坐进了一辆古怪的马车里。
之所以说它古怪,在于这车外表看上去像是普通马车,内里却四壁都是结实的铁板。除了几个通风透气的地方,简直与囚牢无异。那马似乎也并非凡种,速度极快。
很快,十多个人连同换了一身装扮、打扮得像是个富态商人的普信便从寒云寺后门离开,假借商队名义,迅速向某个方向而去。
黑漆漆的马车中,晏危楼凭借强大的神魂感知着周围的环境,凭空在脑海中一点一点勾勒出一副大概的路线,同时心中琢磨着幕后之人的意图。
“徐渊”这个身份没有什么特别的,唯一值得图谋的便是徐家可能隐藏的财富。此人是纯粹图财,还是与徐家有仇、要让其最后的血脉也断绝呢?
无论对方有什么图谋,他如此配合主动被抓、甚至还落得前世今生最厌恶的被人束缚的阶下囚姿态,牺牲如此之大,这场大戏可一定要足够精彩、足够有趣才行!不然……
马车中一片黑暗,少年弯起唇角,黑沉沉的瞳孔中掠过一线幽光。
“谢、谢谢。”黑暗中突然响起谢淇的声音,有些含糊不清。
晏危楼略感诧异:“什么?”
“那个,之前的事……多谢你了。”谢淇提高了音调,但语气里仍是说不出的尴尬,“要不是你出手,我这条小命就没了。”
他瞪大眼睛,在黑暗中看向晏危楼的方向,脸色还微微发白。
“谢二公子有自知之明便好。”
晏危楼随口回了一句,态度颇为漫不经心。在谢淇愤怒之前,他又补充道:“下次吸取教训,别再犯蠢了。当然,前提是你还有命回去。”
“你!”谢淇被气得够呛,刚刚生出的一点感激烟消云散,“你说谁蠢呢?”
“识人不清,随便一个消息就能被骗出城,这还不叫蠢?但凡你稍微谨慎一些,将人约到城内来,都不会被瓮中捉鳖。”晏危楼摇摇头,不紧不慢说道,“当然,我能理解你那想要迫切抓住我把柄的心情,以至于失了理智。”
谢淇不由低下了头,心里也难得生出了一点愧疚。
……的确,要不是他急于揪住徐渊的小辫子,也不至于如此贸然踏入陷阱,如今害得两人都被抓住,也不知性命能否得保。
谢淇闷声闷气开口:“对、对不起啊。是我太冲动了。”
这话出口,他总感觉有哪里不对劲的样子。
晏危楼大度地摆了摆手,语气又变为温和:“没关系。我知道谢二公子因为三公子的原因同我有一些小小的误会,不过如今这些都不要紧了。”
谢淇立刻抛开心头那点不对劲,重重点头:“说得对!现在咱们合该同舟共济才对!”
晏危楼:“……:)”
这种时候,只要微笑就好了。
他有些惊诧地望了谢淇一眼,难以想象这位谢二公子如此天真地活了这许多年。想来以往他和谢渝相斗的时候,必然是被故意让着的吧。
这桩事分明便是晏危楼惹来的麻烦,幕后之人也是为了算计他才设局。某种意义上来说,谢淇才是被牵连进来的无辜之人才对。
然而他傻fufu被晏危楼训了一顿,还傻fufu将责任揽上身,最后又傻fufu和晏危楼绑在一起……全然忘记了整件事情的起因本就是晏危楼一人。这么好骗,晏危楼都有些不忍心继续骗他了。
马车不知驶了多远,之前还斗志满满的谢淇整个人气息都低迷下来,又开始变得紧张不安,时不时来一段碎碎念:“你说幕后黑手究竟是谁啊,居然敢在西山郡同我谢家对上……”
晏危楼不堪其扰,淡淡说了一句:“放心,我的运气一向很好。说不定这次非但无事,反而会因祸得福呢!”
他好像玩笑般说道:“嗯,说不定那幕后的主人早已看出了在下隐藏的才华,自惭形秽之下,想要退位让贤,给我个宗主之位玩玩呢!”
此时马车咕噜咕噜滚动,响起一阵不同寻常的声音,似乎是在一条特殊的地道中滑动。
晏危楼的声音虽小,但修为高深之人即便相距数百米,也能清清楚楚听到。
“哈哈哈,徐兄真会说笑,果然是个妙人!”
隔着一层厚厚铁板,车外突然响起一道年轻而清朗的声音,声音中隐藏着难以察觉的压抑。
“——倒也难怪阿正如此看重于你!”
轰!
车身停下,四面密封的铁板在一股磅礴掌力之中轰然散开,而那劲力却不曾伤及车中二人一分一毫。
黑暗消散,刺目的火光中,一个打扮犹如书生的年轻人就站在距离马车几步开外,于数十人簇拥之中,收回了刚刚挥出那一记掌风的手。
四周俨然是一处黑暗地宫,只有墙壁上延绵着一簇簇火光。阴暗森冷的地牢之前,这陌生的年轻人冲着晏危楼露出一个微笑。
“还未介绍,在下姓赵名重之。”
第60章 归去来(14)
“……赵、重、之?”
居然是这个人?四分五裂的马车上,少年轻轻念了一遍对方的名字, 低垂的眸底闪过一抹惊讶之意, 随即他转过头去, 目光投向来人。
两人对视。他青衣纹丝不乱, 乌发自然垂肩, 俊秀出奇的侧脸映照在火光中,目光里只有纯粹的好奇打量之意,而无一丝一毫被劫持而来的惶恐惊惧。
像是任何一个初次见面的陌生人那样, 晏危楼微微颌首:“见过赵兄。想来在下的身份就不必多言了, 赵兄该是再清楚不过。”
赵重之看向他的目光更亮了几分, 像是小孩子发现了什么新奇的玩具。
“徐公子说的是,我可是对徐公子神往已久了呢。”他嘴角逐渐咧起一抹弧度,随即越来越大, “这次冒昧请徐公子前来,也是为了一位老朋友。”
晏危楼心中隐约有了点猜测,面上却仍是一派好奇。配上那张俊秀的脸, 倒有几分天真纯挚。看上去实在像极了某些初出茅庐、不知天高地厚的江湖少侠。
“哦?哪位老朋友值得赵兄这般兴师动众,我也认识吗?”
“当然,你们可是不久前才见过呢。这位老朋友命不久矣, 在下也是于心不忍,便请徐公子来同他作伴。”
赵重之朗笑一声, 彬彬有礼地一伸手:“徐公子, 请。”
他神态温文, 言语客气, 但动作却不容拒绝。话音刚刚落下,守在马车外的十多名下属便径自上前,显然晏危楼若是不愿意走,就要面临强制执行了。
晏危楼笑了笑,利落地跳下马车,还没等说什么,身后便传来“哎哟”一声。他回头一看,原来是跟在后面的谢淇狼狈跌下了马车,正疼得呲牙。
赵重之仿佛这才看见还有一个人,方才还带着微笑的脸上已然透出不悦:“这又是谁?”
几个属下连忙诚惶诚恐跪下:“宗主恕罪,这是那乘云镖局二公子……”
那位普信大师早没了原本慈眉善目的神态,也没有在两人面前趾高气扬的姿态,脸上只有全然的卑微谄媚之色,谄媚中又透着说不出的恐惧。
他一五一十将前因后果道来。
“这么说,原来是个添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