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中午，李峥在教室里实在待不下去了。
  受课间操动员形象，十里八乡的同学们都来找他聊竞赛的事情。
  尤其是高一的，他们现在准备，刚好有一年时间。
  明明是你唐知非感召的人。
  现在却让我李峥负责。
  实在是太气人了。
  为了躲避这些，李峥干脆提前来图书馆还书。
  图书馆内，老大爷依旧独自坐在长桌前，看着不知道是什么的文件。
  李峥敲了敲敞开的门：“中午营业么？”
  老大爷一扭头，见是李峥，立刻摘下老花镜乐呵起来：“不营业，但如果是全市第二光临，可以勉强营业一下。”
  “您都知道了？”李峥也乐呵呵地走到老大爷对面，放下书包，取出最近借阅的书籍，一一摆在桌上，“离国赛还远，比我强的人数不胜数，真不该这么高调的。”
  “嗨，咱们学校出两个尖子不容易。”老大爷伏案起身，小跑到门口办公台前，从桌上拿来两颗橘子，又小跑回来，递了一颗给李峥，“她不来么，准备了两个橘子的。”
  “她在闹情绪。”李峥接过橘子，包着手里的，看着对面的，“都给我好了。”
  “她一个全市第七，跟谁闹情绪？”
  “刘校长吧。”李峥叹道，“校长希望她参加集训，但她讨厌化学，只想准备物理竞赛。”
  “还有这回事？”老大爷眉色一紧，瞬间掏出了随身的小黑本子，熟练地拍在桌上，熟练地戴好了老花镜，熟练地提起笔，“刘晓东具体怎么她了？”
  “嘘！”李峥忙抬手道，“刘校长到底是您的上司，说话小心点。”
  老大爷莫名有些急，只追问道，“刘晓东到底怎么她了，你但说无妨。”
  李峥瞥了眼门口，确认安全后，这才小声哔哔起来：“他不许陶老师给林逾静指导物理竞赛……”
  “岂有此理！”老爷子咬牙切齿地奋笔疾书着，“还有么？”
  “课间操把林逾静叫上去，宣布她参加省队集训，让她下不来台，还擅自做主给我们报名了金秋营。”
  “这不欺负人吗。”老大爷眼睛瞪的老大，“小林她本来就不怎么会表达，你让她怎么说嘛！”
  李峥双掌一拍附和道：“就是啊，情商本来就低。”
  “你歇着吧，就你没资格说她。”老大爷气恼地合上本子，摘下老花镜收进衬衫口袋，“你帮我盯一会，我去……我去方便一下。”
  “那……这个橘子也是我的了？”李峥的眼里只有橘子。
  “全是你的，橘子全是你的。”老大爷随手拎起了椅背上的黑夹克，手一扬，夹克卷着风披在了身上。
  比老李穿白大褂还来劲。
  李峥看着他威风的背影，继续包起了橘子。
  “拉个屎，至于么？”
  ……
  四层，校长室。
  刘晓东也正坐在桌前吃橘子。
  今天教职员工食堂每人发了两个橘子，不吃难受。
  刚包完皮，便传来了不快不慢，不轻不重地敲门声。
  “进。”刘晓东掰了一瓣橘子塞进嘴里。
  门刚一开，便是一股劲风袭来。
  只因南北通透了。
  在这通透的风中，老大爷披着领导专属的中年夹克，面无表情。
  这才是真正的不怒自威。
  刘晓东当即就把橘子给喷了。
  赶紧擦了擦嘴起身相迎：“韦校长……您有事叫我过去啊……怎么还自己爬四层楼……”
  “小事，长话短说。”老大爷一抬手，也不让他伺候，“林逾静，一直是我在盯的，你就不要插手了。”
  “……”刘晓东咽了口吐沫，“我没……”
  “别解释，我都知道。”老大爷抬手连点了刘晓东好几下，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说没说，林逾静肯在咱们学校，天天来上学，就是你的福气了，你还管上人家了！”
  “是……不该……”刘晓东头一低，像个被训的小孩子一样，憨憨一笑，“这不……她化竞成绩实在是太好了……”
  “那也是她的事，哪有拿学生当功绩工具的道理？”老大爷愈发狠厉地训斥道，“我早就跟你说过，这里是蓟京，孩子都明白着呢，家长都能耐着呢，千万别玩小地方那一套。”
  “是是……我已经纠正态度了。”刘晓东笑着扶住老大爷的胳膊，“林逾静想怎么着就怎么着，只支持，不管理。”
  “你是亲口去纠正的态度么？”
  “这倒不是……”
  “还耍威风？”老大爷眼一瞪，质问道，“你跟林逾静耍得起威风么？”
  “……”刘晓东有些为难，“那……我亲自去跟她说？”
  “你自己看吧。”老大爷一个转身，向外走去，“李峥也由我盯，你别管。”
  “成。”刘晓东勉强欢送。
  老大爷走到门口，话锋才忽然软了一些：“林逾静、李峥，将来都是实打实的历史荣誉校友，你不让他们念你的好么？将来校庆，捐款，礼堂演讲，面子是你的还是我的？”
  “对对对……”刘晓东一拍脑袋，笑得更憨了一些。
  “差劲的学生，能拉就拉；普通的学生，该帮就帮；拔尖的学生，他们要放则放。”老大爷叹道，“对于林逾静李峥这类学生，不是你要管理他们，而是你要配合他们。”
  话罢，老大爷抬了抬肩，批好夹克，信步离去。
  刘晓东苦兮兮一笑，三两下吞了橘子，这便擦着嘴朝楼梯走去。
  ……
  接下来，发生了玄妙的一幕。
  高二四班门前，刘晓东叫来了林逾静，满脸诚挚。
  “逾静，是我没想明白，化竞的事，你就不要再想了。”
  “所有一切，尊重你的意见。”
  “甭管是物理竞赛还是别的什么竞赛，只要你有兴趣，各科目老师都会全力支持。”
  “来，吃个橘子。”
  “唔唔……”林逾静慌忙摆手。
  与李峥不同，她是不会随便吃别人给的橘子的。
  “行吧，不管你原不原谅老师，老师的态度都表达到位了。”刘晓东憨笑道，“回去休息吧，不打扰你了。”
  “嗯……”
  林逾静刚一转身，又按耐不住回头问道：“他说话……这么管用的？”
  刘晓东只当林逾静找校长告状了，无奈笑道：“管用，必须管用，人家水平就是高啊，说的我醍醐灌顶。你再有什么事，真的犯不上麻烦他，直接找我说就可以。”
  “唔！”林逾静嘴巴张得老大。
  愣猪蹄子情商。
  真的好高。
  要不……跟他学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