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零夏听到这就明白了。
  李强是个孝顺的儿子，当然听不得这样的话，所以夫妻两个就有了分歧。
  给了婆婆，女儿的学业就没办法继续了，不给，就会被人说不孝。
  追根究底，还是一个钱字。
  一百块钱，赵零夏拿得出来。
  只是没有钱，以后再发生这种事怎么办，难道每次都要靠别人接济？
  “老师，还记得上次我跟你说的那个提议吗？”
  冯亚茹想了下，“你说那个补习班的提议？”
  赵零夏点点头，“您家这个情况不用我说，借钱可以解一时之急，但就靠您跟李强的工资，养着老太太还要还债，什么时候才是个头啊。”
  “而且传授知识也是劳动，您用劳动换取金钱并不可耻。您还可以帮助那些本来没有能力考上高中的学生，为那些学生提供了一个改变自己未来的机会。”
  冯亚茹听着她的话，陷入了沉默。
  赵零夏说的不无道理，一辈子教书育人，自己亲自教导出来的女儿，却用这么卑劣的做法狠狠扇了她一耳光。
  这让她意识到，自己的那些坚持有多可笑，如果再守着那些假道义，这个家也就毁了。
  只是，冯亚茹苦笑了一下，“眼下的难关还不知道怎么熬过去呢，办补习班肯定得租场地，还得有课桌，还有各项杂七杂八的费用，我根本拿不出钱来。”
  赵零夏听见这话，知道老师终于想通了。
  “这一年我在江林做洗衣粉代销也攒下了点钱，老师您急用可以先在我这儿拿。办补课班的钱我也可以先借给您，我相信，只要老师您肯做，一定错不了。”
  冯亚茹有些错愕。
  这些日子四处借钱早就尝够了别人的白眼，可是眼下，赵零夏这个十七岁的小姑娘，却张口说可以借钱给她。
  她很想高傲的拒绝，可是她知道，自己就要走投无路了，如果错过这个机会，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翻身。
  想到这，冯亚茹的目光变得尤其坚定。
  “好，老师听你的。”
  将这件事敲定了，赵零夏很开心，她终于可以凭着自己的能力帮到冯老师了。
  师徒两个怀着同样的心情，就连做饭的速度都快了许多。
  四十分钟后，最后一道菜出炉。
  冯亚茹却把家里的三个饭盒都拿了出来，递给了李强。
  “你先把这些菜给妈送过去，这个肉也给大嫂拿过去，让大伯一家也改善下伙食，我们等你回来再吃。”
  李强以为自己听错了，但是妻子却当着他的面从层层抽屉里数出一百块钱来。
  “还有这个钱，你也给大嫂送去，告诉她，只要对妈有用的药，咱就买。”
  四十多岁的汉子，眼角却有了湿意。
  这两天妻子不好受，他又何曾好受过。
  一边是自己的老妈，一边是女儿，他也不知道该怎么选择。
  可是眼下，妻子终于想开了，他怎么可能不高兴。
  “你把钱给我了，妞儿那怎么办？”
  冯亚茹笑笑，“赵零夏已经帮我想到办法了，等你回来咱们再细说。”
  李强大哥家离这不远，来回五分钟就够了。
  贺连祁也好奇赵零夏跟冯老师在厨房到底说了什么，会让李强这么激动，不过他有耐性，并没有急着问。
  李强离开不到五分钟就回来了，气都没喘匀就问妻子究竟怎么回事。
  “我准备跟学校申请病退，自己出来办补习班挣钱。”冯亚茹既然决定了就有勇往直前的心。
  上次赵零夏提议办补习班的事李强是知道的，当时他就觉得这个提议不错。
  只是妻子不同意，自家又拿不出本钱，也就没有劝。
  “办补习班得要钱啊，我们哪有的钱？”
  “赵零夏说她借钱给我们，包括刚才给大嫂送去的钱。不过这钱我们不能白用，我准备给赵零夏三分息，等赚了钱连本带利的还给她，你同意吗？”
  这话刚才在厨房冯亚茹并没有提，赵零夏想说她不要利息。
  冯亚茹却打断了她的话，“你在我最艰难的时候愿意拉一把，就已经让我很感动了，我不能凭白接受你的帮助，这钱你必须要。”
  李强也不是个糊涂的，闻言也跟着帮腔。
  “对对对，这钱你如果不要，我们也不敢借你的钱了。”
  赵零夏失笑，“行，既然老师说给我利息，那我就收着。”
  说完了这些，几人才兴高采烈的坐到桌上吃饭。
  之前冯亚茹问过赵零夏要不要跟她哥哥商量下，毕竟借钱可是大事。
  她却说哥哥一定会支持，不用问。
  现在看见这个‘哥哥’听见赵零夏要借钱出去，却没有一丝反对的意思，冯亚茹也就放心了。
  席间不断地招呼贺连祁吃饭，桌子上那道夫妻肺片，贺连祁只吃了一口就确定是赵零夏做的了。
  前前后后也吃过几次她做的菜，不得不承认，很好吃。
  冯老师夫妇是第一次吃这道菜，尝过以后对赵零夏的手艺赞不绝口。
  吃完饭，冯亚茹就拉着赵零夏询问这个补习班具体应该怎么办。
  家里没有电视，剩下两个大男人不知道该做什么，李强索性拿出棋盘，招呼着贺连祁杀两局。
  贺连祁跟李强下着象棋，目光却总是不经意的落到赵零夏身上。
  听她跟冯老师讲该租多大的场地，该怎么做广告，还有什么试听课……
  她的声音不疾不徐，表情也极度认真，带着一股岁月静好的恬淡。
  等赵零夏把所知道的一切都跟冯老师讲完了，才惊觉已经八点多了，她吓了一跳。
  自己倒是没什么，只是不知道贺连祁晚回部队会不会受处分。
  匆匆跟冯老师夫妇道别后便跟着贺连祁离开了。
  一出单元门，赵零夏就有些急切地问：“贺大哥，你这么晚了还没回去，不会被处分吧？”
  贺连祁这才明白原本不疾不徐的她怎么突然变得急切了。
  想到她是为自己着急，心里蓦地一暖。
  淡笑着回了句：“不回去也没事。”
  他说这句话的时候，对面正好驶过一辆汽车，车灯的光束照在他脸上，那丝笑意毫无遮掩的暴露在赵零夏面前。
  她不可思议的瞪大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