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宠(宫斗) 第45节
作者:
苏芋头 更新:2024-05-18 21:37 字数:4314
中秋快乐呀~
第63章 寿康宫(7)
赵国公夫人上次见到女儿,还是皇后薨逝,自己作为诰命入宫哭灵。那时女儿因赵如意建言献策而得两宫青眼。赵国公夫人虽忌惮赵如意,但她素来客观,不得不承认赵如意的本事,亦知她于此道算是个中高手。
那是赵国公夫人亦想,只要女儿容得下她,凭赵如意的本事,四妃之位指日可待。只是后来之事却不如赵国公夫人所想那般顺遂,甚至或多或少脱离了她的预想。谁能想到赵如意竟能至天子跟前,谁能想到赵如意竟有今日。
天子毕竟尊张氏为太后,而太后当年……一种异样的感觉划过赵国公夫人心头。等她再凝神时,便已至玉英宫殿中。
赵惜柔水葱一样的年纪,眼底因为连日的辗转难眠而显现出乌青。赵国公夫人只此一女,见此难免心疼。
依照宫中规矩,赵国公夫人需向赵惜柔行礼。礼法不可废,赵惜柔虽心内不忍,依旧是稳住了心神生受其母一礼。礼毕,奉赵国公夫人上坐。
待赵国公夫人坐定,未等赵惜柔开口,她便开口道:“当年……”
赵惜柔自然明白母亲话中未尽之意,但赵惜柔想,若是有再选一次的机会,当年的她怕是依旧会希望能够侍君左右。
于是赵惜柔只是不语。
偏是此时,有小宫女脆生生的声音传过来,说是请见婕妤娘娘。
“真是没眼力见。”
崔选侍嘟囔一句。赵国公夫人如今十分不喜崔选侍为人,却也知道女儿信重她,于是只做沉吟,并不言语。
赵惜柔亦觉得这小宫女不大伶俐,但她好人做惯的,晾了外头那小宫女一会才道:“让进来吧。”
因是想着母女之间要说私房话,赵惜柔早把身边伺候的宫女清了个干净,独留下崔选侍一人服侍。赵惜柔发了话,崔选侍虽是个女官,但她一向能够做小幅低的,垂首应是,便过去了。
赵国公夫人对崔选侍百个看不上眼,此时见她走了,明里暗里提点一句:
“娘娘从小心软,如今在宫里自是样样都好,但我还是想提醒娘娘一句,莫忘了亲疏长短。”
赵惜柔的模样颇类其母,如今赵国公夫人眸光淡淡,似笑非笑的样子与赵惜柔那西子捧心的模样像的非常,赵惜柔自幼长在母亲惜下,虽说母女性子南辕北辙,赵惜柔却也知道母亲这般作态,便是不满。
“母亲哪里知道我的处境。”
说着眉头微蹙,眼中已是水光粼粼。到底是亲生女儿,赵国公夫人见此亦觉不忍。正巧崔选侍在此时过来,赵国公夫人便把劝慰的话吞到肚子里,只听崔选侍道:
“滴红来禀,赵侍御听说母亲入宫,特地告假来见。”
赵惜柔如今深厌赵如意,尤其是她将赵如意曾在宫外与人定亲的传闻漏给贤妃后,早做好了与赵如意撕破脸的打算,只是赵惜柔并摸不准母亲的意思,一缕碎发垂下,赵惜柔把玩着那缕头发,良久不说话。
赵国公夫人实在觉得不像,于是给女儿使个眼色,又对崔选侍道:“人已经来了么?”
“是。”
“那就请进来吧。”
“母亲!”
赵惜柔的声音有些颤了,赵国公夫人心下一叹,却懒得再看她。
“那是你妹妹,上了族谱,正经记在我名下的。”
赵国公夫人揉揉额角,声音不轻不重的,却又仿佛似有千斤重。赵惜柔像是不可置信,一时间又不知说些什么好,轻轻吁出一口气,只当是默认了。
赵如意赵侍御身着淡青色女官服制,头戴狄髻,只配套的首饰是银制的,虽不华丽,却有说不出的古朴风华。赵国公夫人一向对赵如意另眼相看,虽然从未想过与她亲近之意,更兼之如今自己亲女见她是分外眼红,赵国公夫人仍赞道:
“久不见如意,如今瞧着的越发出挑了。”
赵如意微笑。
如今虽空得一个正四品女官之位,却如何能在一品夫人诰命面前猖狂,何况此人又是她的嫡母。
“给太太请安。”
赵如意从不拿不必要的乔,虽不打算给赵惜柔低头,但赵如意比这个嫡出姐姐聪明的一点在于,她明白她姓赵,她虽与赵惜柔不睦,却从未有过背离家族的念头。家族是什么,大部分时候,家族都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存在。对于这些道理,赵如意一贯清楚。
赵国公夫人并不喜欢赵如意。从她眼中暖融融的目光到唇腮噙着的笑容,无不透出一种虚假。赵如意知道,这是因客气、忌惮,不得不有的虚与委蛇。她心知赵国公夫人于宫内消息并不灵通,但灵通不灵通的,她如今为福宁宫大侍御的事,也不算什么稀罕的新闻。
嫡母一定也很困惑她是怎么走到这一步的吧。其实不说嫡母,究其原因,连赵如意自己都很困惑。
“快起来,这不敢当。”赵国公夫人虽这样说,声音却是淡淡的。
“太太可别这样说,这就是折煞我了。”赵如意却笑,但声音也是淡淡的。这一刻,赵国公夫人倒不似赵惜柔生母,反而像是赵如意生母。
赵如意笑容切切,目光一转,又望向赵惜柔。赵惜柔下颔微抬,眼瞳往下瞧,很有些睥睨众生的味道。赵国公夫人冷眼瞧着,心里一阵冷过一阵。
赵如意见赵惜柔不说话,心知她是打算叫自己给她行礼的。赵如意唇角撇过一丝笑,她又一向有唾面自干的本领,也不理赵惜柔,而是自己凑到嫡母跟前,捡了个方便的地方坐下了。
赵惜柔难免火起,崔选侍也不愧为赵惜柔贴心肝儿的人,见了连忙斥道:
“赵侍御好不懂规矩,论公,娘娘是嫔妃,大侍御不过是个女官。论私,娘娘是嫡出,大侍御不过一庶出尔。”
“一家子不说两家话,阿崔这话说的不应当。”
赵惜柔尚未说话,赵国公夫人已是亲自出面弹压就崔选侍,又对赵如意道:
“如今能在皇上身边侍奉,是你和赵家的福气。”
不论前尘,赵如意到底更喜欢同赵国公夫人这样的人说话。明白,通透。只是这份明白与通透是否是岁月与经历赋予的,赵如意就不得而知了。
“太太或许不知,我能有这段机缘,还是因为婕妤娘娘。”
赵国公夫人消息不算闭塞,但臣子家眷到底不好探听宫闱事,赵惜柔又不是个透亮人,说话一向喜欢云山雾罩的。赵国公夫人起初得知赵如意成了福宁宫中的大侍御已是十分惊讶,她是个多思的人,因此也难免多想,但如今看赵如意这番模样,显然这里头还有自己不知道的文章。
又见这赵惜柔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赵国公夫人心下一沉,那两道并不明显的法令纹此时也明显起来。眼皮子一撩,先看赵惜柔,眼观鼻鼻观心,又看向一脸跃跃欲试又深带痛悔知情的崔选侍,立刻便明白了此事并不简单。
只是母亲总是不愿意往坏里揣测自己女儿的。左手的紫檀木数珠一转,赵国公夫人微扬起头,赤金的流苏簪子叮当晃动,发出低沉的声音。
“哦?这话怎么说?”
眼见赵国公夫人慢慢看向自己,赵如意垂眸一笑,显得淡然。
赵惜柔素来不喜焚香,每日令花房送来新鲜花朵,隔日便弃置。此时屋里的百合香气浓的逼人,赵国公夫人的目光慢慢从赵如意脸上刮过,即使她垂下头去亦不舍得放开。
屋内忽然就静了。
“瞧三小姐这话说的,就像是与家里生分了一般。”
赵如意是烦透了崔选侍。不过这一回倒不必她出手,赵国公夫人早不喜崔选侍几次三番故作高明,把赵惜柔往阴沟里带。赵国公夫人一品诰命,自不必隐忍,只是若她发作女儿身边得力的女官,这消息若传出去,实在是太不好听。
念及此,赵国公夫人手中的紫檀木数珠便捻的更勤了。
“惜柔啊,咱们母女三人说说话,可好?”
只是若赵国公夫人是那种一味隐忍的人,恐怕今日坐上国公夫人之位的也不会是她。崔选侍的面容有一瞬间的变幻,赵惜柔虽不赞同母亲当着赵如意的面下阿崔的面子,但她自来柔顺,何况孝道大于天,即使心下万般不喜,到底不敢忤逆。
“母亲说的是,我也想母亲想的紧。阿崔,你先回去歇着吧。”
“是。”
不论心中如何做想,崔选侍柔顺的低了头,她脖子有些短,赵如意远望过去,心里吐槽一句,真是毫无美感。
金碧辉煌的大殿,衬得人越发单薄了。赵如意含笑望着赵国公夫人母女二人,除去岁月刻痕,这是两张非常相像的脸,那一瞬间赵如意竟想,若是自己亲娘还在,她们母女俩站在一起,是否也会是这样的情境?
她的怅然忽然便被放大起来,白昼里,室内久坐无风,明明是咋暖还寒的天气,身上还是有些莫名地躁了。
“如意啊,你还记得当时你入宫前与我说过什么?”
赵如意实在避不过嫡母的目光,于是也就懒得再避。两人目光相撞,赵如意发现自己竟不再害怕嫡母那严苛而冷肃的本质。
“记得。”
赵国公夫人微微颔首。
“如意啊,你说你不愿嫁人,虽然我不知道因由,但当时我就想着,你一定是个有志气的孩子。有志气的人都有脾气,你方才说你能有今日多赖你姐姐,你这话说的,却叫我不寒而栗。”
赵如意发现嫡母忽然就不玩她手上的那串数珠了。
“如意不敢。”
“我在外头,消息并不灵通。只是我也好奇,你本来应当在惜柔这儿做女官才是,怎的如今却依旧叫阿崔拔了头筹,你却另谋了高就?”
第64章 寿康宫(8)
咔的一声,一朵月季花被剪落,沾染了泥土的月季有一种类似被玷污的颓废之美,太后食指和小指都带着鎏金嵌玉的护驾,眉毛也细细描画过,这是后宫中第一人该有的至高无上的雍容态度。
“你瞧,皇上当真是喜欢赵侍御。”
太后对着另一朵依旧傲然盛放的月季说道。
慈姑姑替太后加了一件斗篷,脸上是不变的和善笑容。
“到底是青梅竹马。”
太后脸上的笑容更盛了些。
“是啊,到底是青梅竹马。这人呐,文治武功是师傅教的,当不当得好这个皇帝是自己个儿的天分和先祖的福荫,唯独情这一字,这一字……”
太后将剪刀递与慈姑姑。
“先帝就参不透,不论他处,哀家实在觉得,皇上啊,在这块和先帝像的仿佛活脱了个影儿。皇上忌惮哀家,可皇上也不想想,若是没有哀家……”
“皇上心底是孝顺您的。”
太后一笑,摆摆手道:“哀家知道,皇上是极孝顺的。”
***
赵国公夫人自觉弹压住赵如意,却不曾轻敌,她用眼神按住跃跃欲试的女儿,含着笑等赵如意回话。
嫡母一向难缠。
不过若是不难缠,嫡母也不能将当年本是行三的父亲运作到世子之位上。
“女儿想,母亲今日进宫并不是为了这些琐事而来。命妇入宫时辰有限,想来母亲也不愿意在这种小事上浪费时间。”
赵如意笑的平淡,眼见赵国公夫人那完美无瑕的面容上出现一丝惊讶与彷徨,她倒依旧不卑不亢。如今到底不比从前,但从前步履薄冰亦不失骨气,如今不缺底气,难免愈渐从容。
“听说朝廷有人上本请立中宫,我想母亲是为此事而来。”
赵国公夫人瞳仁一缩,不过一瞬,赵如意脸上那恰到好处的温和笑容在赵国公夫人看来已是碍眼。这世间,怎会有这样的人。和她生母一样无欲无求的眼神,那样淡淡的,宁静的,惹人厌的。
“母亲应该明白,姐姐没有一争之力。我想,母亲也不愿意姐姐卷入这些争斗吧。赵家已是一品公爵之位,即使再进一步,也不过是多一个承恩公的虚职,咱家,不必以外戚立家。我与父亲相处时间不长,但女儿晓得,母亲是守成之人。”
赵如意完全无视掉赵惜柔,她就这样目光坦荡地望着嫡母,她看见嫡母的眼中,出现了难以言喻的厌恶,以及无可附加的欣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