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突然的离开(三)
作者:
苏禄海 更新:2024-05-18 05:23 字数:4335
这里的女子都不爱用电吹风,其实也用不着。
干燥的毛巾反而是更方便实用。
无论室内还是室外,用毛巾裹着一阵揉搓以后,都是很快就干了,又何必多此一举。
往往看是差不多了,我就会替她收走毛巾。就挨着她后面挤坐在镜子前面。
然后,用手拢起那头发,散在她的肩背之后,或是面前。
就会拿一把木梳,替她轻轻梳理。
木梳的齿孔疏密适度,不会挂着发丝。加上她的头发本身就是顺滑润泽的,就是轻轻一划到底。
虽然这活我以前几乎没有怎么干过,但事到临头倒也不会有什么生疏,也不会笨手笨脚弄痛她。
说起是为她效力,要在这细枝末节的地方展现对她的爱意。其实我比她是更享受这工程的。
不能说我有着恋发癖这等怪异的嗜好,更多时候我们都是极有默契地把这当成是情感交流的一种方式。
还彼此心有灵犀地约定了这一行动的代号。同时也几乎是约定俗成地把这执行时间,都细化到了她每次的出浴片刻之后。
我一直惊叹于她的长发,浓黑得要发出亮光,却又是丝丝的柔顺。仿佛是把整个生命的热情都倾注到了其间。
我是常常会嫉妒不已的。因为怕那长势喜人的头发会分走更多的生命力和爱意,只给我剩下一些微末的枝节叶梢。
半真半假地把这当成新增加的忧虑和威胁,报告给她听。
她就是咯咯地笑个不停,连声地骂我傻瓜。
“piggy,我的头发就真的有那么大的魔力吗?”
但事实上对我迷醉于她的长发也是得意不已的。
我就忙不迭地点头说是。
其实我心里头还有一个比较香艳的版本。
一定是在久远以前,那些统统失去了记忆的邂逅里面,我就是那只可怜的小羊羔。她那华丽的长发,就是她用来不停轻轻敲打在我身上的皮鞭。
她的头发更像是那美好世界的索引。
抚摸那头发,不仅仅是手,而且整个身心都是格外的舒爽。
也还有了一种踏实的感觉,很快就会把再怎么烦躁不安的心都抚慰下来。
那些幸福的时光里,不消说出什么甜言蜜语。
只需静静看着镜中的我们,房间里就是安详的情意,一点一点流淌。
那一对璧人,相依相偎。让我想起公园湖里交颈的鸳鸯,又像双双对对的天鹅。
所有承诺里面的温暖醉人,都比不过眼下这一个美好的现在。
joy在那时总是娇羞的,让我想起掀起盖头那一瞬间的新娘子。然而最销魂的不是她的漂亮,而是彼此眼里深深的期许。
抬头凝望对方,一种允诺,不仅仅在我们的心底,也就在这房间里潜滋暗长。
我们的世界里,漫山遍野都是美好。
无数个这样的时刻,我都暗暗认定,joy就是我一生的伴侣。
哪怕是远在遥不可知的未来,我们的每分每秒也会是现在这样的静好。
抬头再看镜子,我突然就双眼润湿,巨大的悲伤在心头荡漾。
房间都不像平日里的光明温暖。而镜中的人形单影只,低沉而兀自神伤,隐隐约约的灰白惨淡。
家里面的老人知道我这失魂落魄的模样,又会骂我的。
那不是正常的风华正茂,光彩四射。而是绝望之下的精神外泄,松松垮垮。
因为没有精神的厌厌倦倦,就是会有脂肪和懒肉来上身的,神光消沉又昏暗。
连带着我的脸庞苍白而圆润,像是泡了水的大饼,一圈浮肿清晰可见。
那双眸子,早已没有昔日的神采飞扬。
镜子里的我眼中空空如也,就是一具行尸走肉。
她是连同我的灵魂和思想都全部带走了,唯一剩下的只是惊惶不安,还有茫然不知所措。
任我怎么的翻来覆去和辗转反侧,都是不能恢复内心的宁静而怡然自处。
就像是无家可归的流浪汉。
不管是住在酒店的客房里,还是漫无目的踯躅在大街小巷,或者就是在购物中心一通乱逛,心都再也找不到回家的方向。
要是她在这里就好了。
就是慵懒地躺在床上,坐在床沿或者是梳妆台前,浅浅随意站着,都是那么好。
然后即便是不出声,默默地在眼神里把温柔的柔柔地倘洋。世界的一切就会鲜活地流动起来,栩栩如生。
她像是仙界的灵丹妙药啊,能够医治人世间最是孤苦无依的顶级疑难杂症。
也是这天地飘飘所系的一缕灵气,吹过哪里就是全世界的春意盎然。
要重新适应没有joy的孤单是一项痛苦又漫长的折磨。
众多艰难之处之中,就是关于她的回忆无从逃避。
在酒店和那四周,每一寸土地都固执地刻满了她和我曾经的欢快时光。而今都像一道道触目惊心的伤痕。
除了把我禁锢在这思念的牢狱里,还时不时地强迫着我左思右想,难以忘情。
实在睡不着的时候,我就会叫上june送我到机场。
对满目的人潮来往我视若无睹,眼睛就只顾搜寻一个熟悉的身影。
直到失望弥漫全身上下,落魄透顶。才拖着不情愿的脚步回去酒店。
常常这样像是完成心目中神圣的任务一般。
仿佛如此就可以求得心里的轻松,那些一丝不苟就可以把莫须有的线索呈现出来。
我只是一厢情愿地认为,如果和她的相遇相恋是上天注定的话,那么能否再次和她重逢也得靠老天爷。
这样是不是就可以把逼迫她离开归咎于上天的旨意呢?
反正如此自己心里面的沉重是象征性地减少了一分。尽管在现实世界里真是没有发生什么。
我去过多次,也是像无头苍蝇一般。只图把时间消耗得更轻而易举一些。
其实无论joy还在不在我身边,我们还也没有在一起,怎样都算得上是时间消耗和那生命的流逝。
区别之处在于,以前是正向和积极性的,叫人轻易不可以觉察到流逝。而今它就换了一个方向,向着悲伤的海洋奔流汇集。
june对这他始终认为是丝毫无益的行动嗤之以鼻。一开始出于尊敬我而难得的没有说什么。
但多经历几次以后,就会以同情的口吻说到,
“frank,我们一般管joy这样的朋友叫做悲伤的朋友。或者是让人心碎的朋友。”
他会撇撇嘴,表示苦涩的味道。
之前joy在的时候,从来没有见识过这样那样,乃至任何一样的苦涩滋味。
因为她天性嗜糖,往生活里唯一添加的调味剂是糖。
而我的生活里,唯一现实的滋味是来源于各式各样的食物。
我恪守着简朴热忱的宗旨,热爱食物乃至于生活的本味。
从不爱慕浓厚或者奇特的味道刺激,也几乎不喝除了啤酒以外的任何饮料。
而之外关于生活的调味品就只有精神层面的电影、阅读和音乐了。
june实在看不下去我这些无谓的折腾以后,还自作聪明地为我介绍了一款鸡尾酒。
“这款酒也是叫做悲伤的朋友。我想是很适合你现在的心情的。”
他说得有些循循善诱。
真是奇怪的念头,凭什么就认定了我一定要借酒浇愁来度过这些艰难的时光啊?
他本身应该是较少喝酒的。身为职业的出租车驾驶员,最好是滴酒不沾。
但我因为自己并非滴酒不沾,所以也还没有了那道德什么的评价资格。
只是还真有些哭笑不得,对他这样的自以为是。
难道我应该感谢他没有为我搞来什么违禁品吗?
“不过,我们也总把它当成是一杯柠檬汽水而已。这清苦味把口腔里的以前的口味都覆盖掉以后,只留下淡淡如同忧伤的气息。”
他唯恐我的心情还不够迷乱,又还担心我不能理解那酒的意境滋味,非得添油加醋一番。
以后我在酒吧里会常点叫这个名字的鸡尾酒。也一直是很有节制地浅酌,有时候就是沾沾嘴唇,舌头尝尝味道而已。
实际上就是朗姆酒加苦杏酒,一小片柠檬。是那种本地特有的小柠檬。
实事求是说没有半点的帮助。对于要彻底忘记joy,或者要找到比她更优秀的人都是一样的全无效果。
“为什么不看看你周围那么多的女孩子们呢。就是酒店里也有不比她逊色的啊。”
他苦笑着摇摇头,当然不是在抱怨我。
我呆坐在后排,只是觉得全身无力,大脑一片空洞。
也记不清这是回酒店还是去机场的路上。嘴唇下意识地嗫嚅着,却不知道想说出什么声音。
也许我还没有从joy的不告而别之中恢复过来。
它所带来那巨大的震惊,几乎是把我的世界击碎坍塌。疮痍满目,信念之树被连根拔起。
还说什么爱与希望,我的天空飘飘荡荡就是只有乌云密布的苦涩。
很多时候我只想躲起来静静舔自己的伤口,怕众人看见我浓郁的忧伤。
但我就容易陷入痴痴的回忆,只觉得处处都是joy的影子。她的气息无处不在,睁开眼睛却是看不到。
连酒店的前台也少了很多欢笑。
她们看我的眼神都是同情和怯生生的。怕触怒我,或者是远远看见我就停下手里的事打量着我。
她们不会真正懂得我的忧伤,更谈不上安抚或者是化解一二。
当然我也从来没有想过,要在她们之中再寻一个依靠或者泊位,还姑且不论停靠周期的或长或短。
严格说来,这酒店甚至是这前台,都已经是我的伤心之地。
为什么会这样的了,明明之前就是我的幸运国土啊。
因为有joy在的每一寸地域,甚至是她倩影停留过的方寸空间,都是驻扎着她经久不能散去的芳华。
前台的女孩子之中,多数都是我所熟识而相处融洽的。
不说vivian,还有几个女孩子和joy都算得上是闺蜜。在joy搬到酒店和我同住以前,她们甚至是室友兼同事来的。
我们因为joy而走得更近一些,然而这关系也此更加微妙,包括vivian。
我想以我那谈不上什么的魅力,还不至于让她们对joy心生妒忌。
可能只是心里面一种简单淡淡的衡量。
就是心底深处,她们不免会把我以及我和joy的关系,与周围类似的人和情况进行一番对比。
而比较下来,我也不过就是泛泛之辈而已。
所以就是一直当我们如此这般的存在,看成是没有什么光环的普普通通又是平平常常,从而敬而远之和互不干扰。
但vivian就要复杂一些。
不管是她自己的经历,还是对我和joy。
尽管到目前为止她都是旁观者,但那眼神和心思都好像看得出来有些若有所思的阴翳。
我根本就不会想到她还会对我有什么意思。
每次和她交谈的话语里,我只是感觉到一种热切的关心。即便是偶尔一两句有些莫名其妙的语句,我没有多想过什么。
尽管我记得最初是对她有过欲望的,就是单纯短暂的关于欲望的念想而已。却是在遇到joy后立马就烟消云散了。
因为我很认真的喜欢一心一意。不管是自己对别人,还是希望别人如何回馈于我。
不要说同时卷入几段感情的关系,就是拥有joy时心里想着另外一个女孩,都觉得会有内疚而需要坦白。
即使抛开这自责的情绪不论,就这牵涉其她人的关系自身而言也是一种负累,尤其是如果还要一再复杂错综的交叉关联。
因为自己就是一个心事单纯的人,严格说来就是过于浅薄不能容纳更多。
我的耐心和气量,甚至心性禀赋,竟是不能承载那些几角的爱恋。
给予或者接受一个人的同时,我是没有多余的情感再来演绎着的。哪怕是叫我虚与委蛇,也是心力不济难于持久。
所以有时我会觉得能够那样周旋于众美中间,左拥右抱或者左右逢源的,真是具有别样的天赋和才能。
尽管我不会羡慕他,比如之前那位混血的海员小哥。
我只是单纯地认为,有资格享受到这样齐人之福的人,总是自有他的独到之处,却也不会去深究那里面的好处与坏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