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炎说话永远很“实诚”，颜霜也知道他说的是事实——而这样的结果，其实是她故意促成的。
  颜老师终归是有过家庭的人，换作其他时候还好，在大年夜这个特殊的时刻，看到赵炎拿着吃剩的三明治当作“年夜饭”，她终究没忍住，做了个冲动的决定。
  女人是感性的，她知道自己在头脑冷静下来后一定会后悔，但还是发出了那条邀请。
  “不过这也不是什么问题，我猜她肯定会找理由拒绝。”
  赵炎看了一眼微信，林珊始终没有回信，估计是被吓到了。他没再和颜霜说什么，正打算打行字给林珊个台阶下，却见对话框忽然冒出来一行字：
  “我收拾好东西了，等下就到你小区门口。”
  第二行紧随而至：“能告诉我具体地址么？”
  颜霜听到了提示音，凑过来看了一眼，更是抹了把额头——虽然她不会出汗，但此时依旧觉得浑身燥的慌：因为这代表林珊真的答应了！
  心里那种难受和别扭的感觉愈发明显，但颜霜还是出声道：“既然她都答应了…那就一起做点年夜饭吧，别吃三明治了…”
  说着她抬起头，却见赵炎眉头紧皱：“她答应了才是有问题，而且问题很大。”
  赵炎和林珊只单独吃过一次饭，之前是在马路上救过她一命。除此之外便只是在拳馆有些交集，能算是朋友，但离“知根知底的好友”还差得远。
  事出反常必有妖，结合之前对方的聊天内容，赵炎呼了口气：“那看来今晚得忙活一阵了。”
  颜霜想不到那么多，却也明白自己无意间给赵炎找了不少麻烦，此时她无法弥补这种“过错”，只得低头认罪：“对不起，我实在没想到会是这样…”
  “你啊，”赵炎看着她，反而想笑：“让你当个助理，难道还负责帮我谈恋爱么？”
  颜霜两只手绞得更紧，被这句话说的不再吭声。
  “这情况我也没办法拒绝，你去帮我看看冰箱里有什么菜，我随便做点吧。”
  赵炎随手给林珊回了地址，他现在算是被颜霜架在了火上，完全拒绝不得。
  知道闯祸的颜霜抿嘴低头去翻了冰箱，把剩下的蔬菜和肉类报了一遍名。赵炎挑了几样让她拿出来备上，颜霜也都照做。
  但她明显沉默下来，收拾了十来分钟后，忽然道：“我…想出去看看夜景。”
  “嗯？”
  没等赵炎说什么，她已经回了自己的房间，将门关闭后径直穿墙飞了出去。
  混凝土墙壁无法阻挡身为鬼灵的颜霜，她许久没有使用这样的能力，一时间甚至感到生疏。来到屋外后，她操控着身体向上飞起，因为没有目的地，颜霜只是让自己像飘起来的气球一样不断上浮，目光有些出神的望着面前安静的小区。
  她并不知道屋内的赵炎坐在餐桌前叹了口气。
  上升到五十米的高度后，楼与街道组成的夜景让颜霜停了下来。左右看了一眼，旁边住在高层的一家亮着灯，六七口人都在客厅看着电视。孙女不过三四岁，正逗得爷爷奶奶哈哈大笑…
  颜霜凑近看了几分钟，随即红着眼眶飘远。
  寂静的夜空下，悬浮在寒风里的颜霜揉搓自己的面颊，为心中升起的悔意而无奈——街道上那个缓慢移动的影子走到了玉湖人家的小区门口，颜霜看了一眼，强迫自己挪开了视线。
  站在小区门外的林珊几次拿出手机，却又放了回去。
  她知道自己冲动了，此时也在犹豫。
  对赵炎，林珊的确有好感，可女人对男人的“好感”，不意味着半夜邀请去家里吃饭的事情就会马上答应。
  但她有什么选择的余地？
  恐惧和绝望的情绪早就在这些天里酝酿、发酵，即便她在拳击班刻苦训练，走出出租屋的那一刻，她依旧害怕自己的父亲或刘琛会从某个角落跳出来…
  赵炎的邀请，就像是溺水之人面前的浮木。比起岩浆火坑，她更希望找个熟悉并有好感的人倾诉一番…哪怕这其中同样存在着风险。
  站在小区门口，门禁将她挡在了外面。寒风让林珊从冲动的情绪中逐渐恢复，不过没等她犹豫，执勤的保安从岗亭里探出了头：“是林女士么？”
  “啊？我…额，是。”
  “赵先生刚才来电话说明了情况，您登记一下姓名就可以进去了。”
  林珊终究没有逃跑，她拽了拽自己那个廉价的双肩包，上前写了自己的名字和电话，之后忐忑的进了小区，来到了赵炎的家门前。
  深呼吸，她按下了门铃——五六秒后，脖子上挂着个围裙的赵炎穿着拖鞋过来开门，站在这里，颜霜能听到油锅发出的“滋滋”声。
  “正炒菜呢。”
  赵炎笑笑，伸手示意接过她的背包。林珊原本还算淡定的面容忽然满是红晕：“那个…实在是不好意思——”
  “没事，大过年的。”
  很多事情加上“大过年的”四个字都会改变性质，赵炎只是随口一说，林珊便放下心来。她把有些份量的双肩包递过去：“我那边，情况有点复杂，所以想着这几天离开去其他地方住。”
  赵炎随手把包放在鞋柜上：“嗯，别的先不说，外面挺冷，倒点热水喝吧。”
  他示意林珊换上拖鞋，后者低头看了看，发现只有一双男鞋尺寸的拖鞋，这让她意识到赵炎平时应该是一个人居住。不过抬头望了一眼室内，又被这装修风格和屋内的健身器材吓到。
  “这也算拜个早年了，新年快乐。”
  林珊强装镇定，从包里翻出几瓶进口果汁，这算是她匆忙之间找出来的登门礼物。只是虽然她努力微笑，暖色调的灯光下，双眼的红肿依旧无法忽视。
  赵炎接过来感谢几句，随后回到厨房：“水给你倒了一杯，想看电视就看，好奇屋子里这些东西也随便看，就是健身器材要小心一些。我先继续做饭。”
  他说着开始往热好的油锅里炒菜，动作娴熟而表情淡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