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上半场三十分钟的时候, 陆灵的手机震了起来, 她任它响着, 没有接。过了一会儿, 手机又开始震, 她眼睛盯着屏幕, 慢吞吞地把手机拿了过来。她瞥了一眼, 是派崔克的来电。她摁了接听，然后暂停了比赛。
  “嘿，我错过了整个上半场, 正在看呢，我很高兴你恢复的不错……”
  “谢谢，缇娜。”
  “听上去你好像对比赛结果不满意, 还是因为错过了跟热苏斯的交手？又或者是因为子翔对你下脚毫不留情？”她笑了笑, 当初哈灵顿训练基地里那三个预备队的男孩儿，现在一个在皇马, 一个在巴萨, 还有一个成为了qpr的队长。
  “噢那个蠢蛋, 我打赌他这个赛季在皇马至少会吃上一张红牌。”
  “很有可能, 英超的裁判和西甲的裁判对合理冲撞有着不同的理解。”有些动作, 在英超，裁判们习惯了视而不见, 而在西甲，那些动作很有可能会吃到黄牌。
  “就是这个意思。至于加布里埃尔, 我想来日方长, 他的踢法是不是跟在曼城的时候有了一些区别？”
  派崔克的问题，也是陆灵刚刚看比赛时思考的。尼克对热苏斯的使用跟佩普和桑保利在曼城对他的使用都有了一些区别，跟在国家队的踢法也不完全一样。佩普喜欢用热苏斯打伪中锋的位置，桑保利同样喜欢让热苏斯在前场自由活动，而尼克目前把热苏斯固定在左翼。
  “是的，至少在这一场看来，他的位置比过去更加固定，因为姆巴佩是皇马的中锋，这样打效果也还不错。”
  那头，派崔克没有马上回应，他也许在想她说的话。也许……
  “缇娜？”
  “什么？”
  “你没看到是吗？”
  “你在说什么？”
  “看来你的确没看到。”
  “到底是什么？”陆灵的好奇心被激了起来。
  派崔克在电话里笑了一声，“我跟尼古拉斯赛后握了手，他主动的，当然这不算什么，但他跟我说了几句话……他很古怪。”
  “尼克……”她的舌尖抵着上牙床发出这个音节，稍作停顿后，她安静地笑了出来，她也不知道为什么，“他的不可预测性（unpredictablity）就是他的可预测性（predictablity）”
  “哇喔，很精确。你不好奇我们说了什么吗？”
  陆灵便问：“你们说了什么？”
  ****
  诺坎普的赛后发布会现场很热闹，这场国家德比迎来了世界各地众多媒体。一时间，媒体室里西班牙语、英语、葡萄牙语、中文等等交杂在一起，他们面孔各异，不过可以确定的是，绝大多数记者都处于兴奋当中。
  佩普更早来到这里，他的表情比较严肃，除此之外，记者们很难看出他真正的心情，他们猜测他的心情不算糟糕，尽管在主场只拿到一分，但考虑到他的球队是在两度落后的情况下两度扳平的，似乎他应该庆幸拿到了这一分，再加上派崔克-安柏复出就取得进球——此后无论是在联赛还是在欧冠里，巴塞罗那的压力都会减轻不少。
  佩普-瓜迪奥拉只回答了寥寥几个问题就离开了这里，不过跟以往一样，每个问题他都给出了较长的答案。加泰罗尼亚人讨厌不断地重复一件事——有时候记者们很蠢，会用不同的形式反反复复问同一个问题。他的这个举动至少避免了在一场发布会里说五次“我们更好地控制了球权”。
  如果一个人重复一句话的次数太多，人们会理所当然地认为他很在乎那件事。
  佩普离开的时候摸了摸光头，他知道无论如何都会产生误解，好在他的主要工作并不是向这些人解释他的工作。
  巴萨主帅在快回到更衣室的时候碰到了尼古拉斯，他们打了个招呼，没有更多的交谈。其实一般情况下，客队的主帅会更早地去发布会，因为无论输赢他们总是急着回家。马德里离这儿不算近，若是在英格兰，那可是从纽卡斯尔到南安普顿的距离。
  佩普回头看了一眼皇马主帅，他似乎跟那个埃弗顿的年轻主教练不一样了。
  ****
  尼古拉斯-弗洛雷斯坐在了话筒的后面，关于这场比赛，他知道他们会有很多问题。有时候后来发布会的那位主教练更轻松，有时候，则是完全相反的情况。
  他回答了众多问题之后，有一名英格兰的记者问出了一个问题。
  “尼克，我们看到你在赛后跟安柏握手和交谈了，据我所知，这是最近几年来你们第一次在比赛之后握手……”
  尼古拉斯微微一笑，“是这样吗？为什么我不记得？”
  底下有个西班牙的记者用西班牙语喊道：“尼克，我想那位先生说的是对的。”
  尼古拉斯扫了一眼喊话的西班牙的记者，耸着肩，“好的，不过我真的不记得这些。”他又看向那位英格兰人，“抱歉打断你，你可以继续了，你的问题是什么？”
  “你们是敌人吗？你们谈论了什么？”
  尼古拉斯往前坐了坐，他双手交握着，看向后排摄像机的眼神有些飘忽。他缓缓开口，用了英语，“比赛的时候，我们可能是；其他时候，他是派崔克-安柏，一名足球运动员，我是尼古拉斯-弗洛雷斯，一名足球教练，我不是什么秘密组织的成员，他也不是什么黑手党成员，我想我们的关系没有问题。至于我们的谈话内容，那是私人的，我不会在这里说。”
  英格兰记者继续问道：“那么请问你是否知道为什么克里斯汀-陆没有来现场观看这场比赛？据说她的经纪人在马德里，她的下一站很有可能是马德里竞技，你如何评价这件事？”
  这两个问题引起现场一片哗然。但是话筒背后的男人的脸色并没有什么变动，而是捂着嘴跟他身边的新闻官低声交谈起来，新闻官不断点着头。
  最后尼古拉斯坐正了身子，他身边的皇马新闻官对着话筒用官方的语气说道：“弗洛雷斯先生与克里斯汀-陆已经不在一起，他们也不是非常亲密的朋友，他希望以后的赛前或赛后发布会上不再回答这类问题。他是皇马的主帅，他希望与在座各位都保持职业性。今天的发布会到此为止，谢谢。”
  尼古拉斯站了起来，他知道，这里很多人心里都充满疑问，但并非所有的事情都会有一个完美的答案。
  他接受了这一点，或许，现在是他们接受的时候。
  哪怕，这对于他们而言，不过是一个肥皂剧的终结。
  ****
  赫拉德-皮克催派崔克洗澡。
  派崔克稍稍拿远了一些手机，冲皮克道：“你是想要提供服务什么的吗？”
  “你做梦。”皮克说完又笑着咒骂了几声。
  派崔克摇摇头，把手机拿回了耳边。
  有队友在哼歌，这场比赛后更衣室的气氛与平日区别不大。
  “他恭喜了我复出，又跟我说我在很多高速情况下的变向和动作会对我的脚踝造成伤害，我的踢法很容易受伤。”
  “他说的有道理。”
  “我当然知道这个。”
  “也许他想哪天把你买去皇马，哈哈哈哈。”
  派崔克听到这个玩笑和她的笑声，觉得再荒谬不过，“是的，去皇马，我们不去讨论我跟迷人的弗洛雷斯先生的性格到底能不能合作，我真怕赫拉德杀了我。”
  她的笑声还在继续。
  “缇娜……”
  “然后等你回诺坎普，巴萨球迷会朝你扔他们能带进球场的任何东西……”
  “他还说了一句话。”派崔克打断了她。
  “什么呢？”
  “跟你问好。”
  “……”她沉默着。
  “所以你们分手后从来没有联系过，对吗？”
  “没有。我们又不是朋友。”
  “好了，我把他的话带到了，这大概是我做过的最诡异的事之一。”
  她又笑了，不似之前，只是轻轻笑了一声，“那下次国家德比你见到他也代我向他问好。”
  “我拒绝，那更诡异。”
  “我那是在开玩笑。”
  “我知道。你可以自己跟他问好，我是说，我知道史蒂夫在马德里，也许你们很快就会相见。”
  “也许没那么快。派特，我得挂了，我们冬歇期见，你会回伦敦的，对吗？”
  “当然。噢说到这个，那时候我就是叔叔和教父了，子翔一定超级嫉妒我……”
  “你是说伊恩……”
  “没错，凯特的预产期在圣诞-新年前后。瞧，我真的要成为某个小孩儿的教父了。”派崔克正高兴地说着，身边的队友开始抱怨了。
  “派崔克，不是你长得漂亮就能不洗澡的！快点去！我们可不等你了！”
  陆灵的听筒里传来这样的吼声，估计派特和队友们一会儿还有活动。
  尔后是派特不耐烦的口音奇怪的西班牙语：“知道了，我马上去，你们一群小女孩儿别抱怨了。”
  她忍俊不禁，对着电话道，“淋浴愉快，再见。”
  “我尽量。再见，缇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