磨盘里流着的豆汁是颜定溪从小看到大的。
  从记事起他的夜晚都是伴随着磨盘转动的。
  到少年再到年轻的青年。
  “老三，老三。”
  娘在喊，颜定溪连忙停了下来。
  “你在想啥呢？我说让你停一下，有豆子掉进去了，喊了几声都没应。”
  “娘，老三一定是想娶媳妇了。”
  旁边的颜定海嘿嘿笑着打趣。
  “就你话多。”
  李氏丢给他一个刀子眼。
  “娘，不是我说，老三真的该娶媳妇了，我媳妇儿又怀上了。”
  “又怀上了？”
  李氏手一抖将豆子全撒了：“你这也太勤了吧，人家是三年抱俩，你这是三年抱三？”
  “嘿嘿，你儿子我命中率高，没准儿又是一个带把的。”
  “生不算本事，要有本事养。”
  李氏一颗颗将磨盘里的豆子捡出来：“老三，你到底想谈个啥样的？前几日王媒婆说的那个你又不同意谈。”
  “娘，王媒婆那个你也敢让我娶回来？”
  颜定溪气笑了，王媒婆说的那个姑娘就叫麻女，说是小时候出麻子没养好落下的疤，原本这也不是她的错，错就错在人还恶。
  颜定溪去舅舅家路过她家，亲眼看见她叉着腰和隔壁的小媳妇儿吵架。
  想着那场景颜定溪就一脸的恶寒。
  “我估计你要和她吵都吵不赢，你确定要娶这样一个儿媳妇？”
  “别拿老娘当借口，老娘知道你就是挑，要挑好看的。”李氏瞪了他一眼：“好了，现在可以推磨了。”
  颜定溪和二哥就又开始了推磨。
  边推嘴里还嘟哝。
  娶媳妇娶好看的也没错啊。
  以后两人要相处几十年呢，睁开眼就要见面，不就漂亮得像仙女下凡怎么着也得看顺眼。
  “老三啊，你也别挑太狠了。”颜定海打趣他：“这女人啊，其实都差不多，穿上衣服看不出，脱了就显肉了，灯一吹照样办事儿，都是一样的。”
  “老二，你这个狗东西，别教坏了老三。”
  李氏气得想用勺子敲他的狗头。
  “娘，老三不小了，这些该知道了。”
  “滚。”
  “滚就滚，老三，你一个人推。我回去陪你二嫂了。”
  颜定溪就被丢下一个人推磨了。
  边推还边想。
  要是让自己娶一个二嫂这样的也不乐意。
  二嫂的脸都能像盘子。
  初嫁到颜家的时候还好一些，后来怀了孩子就可劲儿的吃吃吃。
  娘私下里说就像是在罗家饿了饭似的，一天顿都要干掉三大碗。
  怀着孩子能吃倒也是福份，结果孩子生下来依然不减量，一个接一个的生，生生的长了圆了几圈了。
  嗯，进颜家的门三年，估计着腰都长了三寸有多。
  咳，不能说，那好歹是二嫂。
  “老三，你娶媳妇这件事娘要说你几句了，真不能只看脸蛋。脸蛋好看不能当饭吃，十个好看的九个都懒，那女人只记得自己收收拾拾打扮了，哪有心思收拾家务干活呢？”
  “娶媳妇过日子，讲究的是能吃得苦两口子同甘共苦。你看我和你爹，这一辈子就卖豆腐，他推磨我添磨，一辈子就这样相濡以沫。”李氏觉得有必要给儿子说说自己的经验。
  “娘，我知道。”
  但也不能是个女人就娶啊。
  自己想娶的媳妇儿一定要温温柔柔的。
  才不像大嫂一样一脸的精明；更不像二嫂一样连人话好坏都听不明白似的脸皮厚得不行。
  “你自己看着办吧，我可告诉你，男过二十五衣烂无人补。你今年都二十了，再挑两年好姑娘都离你远远的。”
  “娘，我没挑。”
  “没挑才怪。”
  李氏都不想说他了。
  “你说我们这个家底好，有钱，你倒是可以挑，有挑的资本。咱家里说好听点是做小生意的，实际上就是卖两豆腐的，能挣几文钱啊？你都跟谁学了挑媳妇儿了？”
  好的不学，全学了坏的。
  “娘，我没跟谁学，我就是自己想找个好一点的。”
  “找啥呢？”
  颜青山从灶房里出来：“老二呢，又偷懒去了？”
  “二哥说要陪二嫂。”颜定溪倒无所谓：“爹，没事儿，我拉得动磨子，不累。”
  “我说你就像一头牛一样憨。”
  颜青山看不过眼了。
  “老三憨啥，精着呢，娶媳妇要娶好看的。”
  “噢，说起娶媳妇这事儿。”颜青山挠了挠头：“昨天我在浦河那边卖豆腐的时候，有一个黄媒婆说给我说老三说一个媳妇儿。”
  “真的，哪家的姑娘，今年多大了？”
  李氏一下就来了兴趣。
  “我当时也只是随口应下说好，具体的不知道。”
  “你们这些男人啊，就是靠不住。”李氏气恼不已：“那你还说什么说？”
  “我这不是不知道老三谈没谈吗，真要谈我明天去问问看。”
  “问一下，看是哪家的姑娘，不要太小了，最好能今年就能进门的，太小的又要耗上两三年，我还想早点抱孙子呢。”
  “爹，不要太丑的。”
  颜定溪觉得事关自己还是要用心一些，要求要提出来。
  丑了的不行，虽然二哥说关了灯一样办事，但是他会有心理阴影没准儿影响发挥。
  “你这个臭小子。”
  颜青山气笑了。
  又惹来李氏的一顿骂。
  不过，颜定溪无所谓。
  倒是颜青山再次问黄媒婆的时候吓得不轻。
  “肖家，县城肖家的大小姐？”
  李氏听了也是震惊不已。
  “肖家怎么看得上我们卖豆腐的？”
  “我也是这样说，但是黄媒婆说肖家太太说了，大小姐性子好不能进那种大户人家，会被欺负，就找个条件比肖家弱的，才能好好待她。”
  “那肖家的小姐是麻子还是瞎子？”
  颜定溪忍不住问：“或者是跛脚缺胳膊少腿？”
  要不然，哪轮得上他颜定溪来娶。
  “狗日的，没得你这样埋汰人的，人家肖小姐长得好得很，你要是不就就算了，我就回拒黄媒婆。”
  长得好得很？
  “还识字呢，知书达理的。”颜青山想着真要娶了这样的儿媳妇，颜家的子孙说不定也有造化。
  “行，我娶。”就冲着能识字这一点，颜定溪就愿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