巧珍为了赎罪，特意去了陶阳的老家。
  那是个破败的小山村，她甚至懒得打听村子的名字。
  好心的人将陶阳的家门指给她。
  砰砰砰。
  “请问，这是陶阳家吗？”巧珍敲几下木门问。
  “你是……？”院子里站一个老农，四十五六岁，满脸胡须皮肤黝黑。
  “喔，我是桃花镇来的，叫巧珍，大哥对不起，我是给您赔礼道歉来的。”
  巧珍瞅得清清楚楚，断定他应该是陶阳的父亲。
  这人是个老农，也是个光棍汉，劳累的体力活儿弄得他腰弯背驼。
  家里乱七八糟，到处脏兮兮的，十分破败。
  “陶阳是我儿子，可他已经三四年没回家了。”老农说。
  “大哥，我知道陶阳现在桃花镇，之所以过来赔礼，是因为不小心弄伤了您儿子的脸。”
  “陶阳咋了？”
  “他的脸被烧一块，已经不能上舞台了。”
  “你要赔钱？”老农问。
  “嗯。”
  “赔多少？”
  “给您五十万，您看可以不？”
  巧珍拿出一个皮包，里面是五十万现金。
  老农闻听眼泪下来了：“大妹子您太客气了，不就是脸上烧个疤瘌吗？咋给这么多钱？”
  乡下人不在乎这个，小时候孩子都打架，谁打伤谁都不要紧，磕磕碰碰也难免。
  有的破相留下疤瘌，大人最多骂几句嘴，很少有人提起赔偿。
  但巧珍知道一个艺人的脸有多重要，觉得五十万也不多。
  “大哥您收下吧，陶阳不经常回来？”
  “嗯，但总是往家里寄钱，这孩子孝顺。”
  陶阳真的很少回，第一是忙，第二是跟父亲没有共同语言。
  但他挣的钱大多都给了父亲，足足几十万，还希望爹能找个老伴。
  可老农舍不得花，全留给儿子娶媳妇用。
  “大哥，真的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谢谢您的宽容。”巧珍说着还冲他鞠一躬。
  “不打紧不打紧，大妹子您太客气了。”
  巧珍还觉得不够，干脆临走的时候要了老人的身份证复印件跟户口本复印件。
  特意去社保大厅帮他买了三十年社保。
  这样，陶阳爹老了就会有依靠。
  她前脚刚走，老农后脚就把电话打给儿子。
  陶阳闻听，一股暖流从内心潮起，当场哭了，悲悲切切。
  他真的很帅，一双大眼，长睫毛，高鼻梁，跟个大姑娘似得。
  嘴上的毛茸茸还没挨过剃刀，圆下巴瞧上去特别秀气。
  第二天，巧珍再来看他，陶阳一下扑进她的怀里哇哇大哭，好像个找奶吃的孩子。
  脑袋也在女人的胸口上拱来拱去。
  起初巧珍没当回事，觉得这娃可怜，也没见过这么多钱，于是就抱上他的头安慰。
  “娃，不哭，婶子对不起你，放心，就算不能当艺人，你也不会成为废人，可以来我的公司打工，我养你！！”
  “婶儿，您太好了，陶阳这辈子没被人这么疼过，您是第一个。”
  “祸是我闯的，当然应该我来弥补。”
  “我不要您的钱，会让我爸退给您。”
  “那你要啥？”
  “从明天开始，你天天来陪我好不好？”
  “这个……。”巧珍犹豫了。
  毕竟是桃花镇的总经理，日李万机，怎么能把时间耽搁在医院？
  但后来一想，罢罢罢，只要陶阳能原谅她，咋着都行。
  接下来的几天，她每天下班去医院，照顾男孩的生活。
  这天晚上，她穿一件花格子连衣裙，头发很长，还带一个发卡，下面的袜子也很长。
  毕竟秋天了，夜色有点冷。
  推开病床的门，陶阳赶紧从床上跳起。
  “婶儿，你来了？”
  “嗯，娃，吃饭没？”
  “吃了。”
  “伤口还疼不疼？”
  “不疼，医生说过几天换随后一次药就能出院，但会留下疤瘌。”
  “没事，我再带你去h国整一下，保证疤瘌全部去除。”
  “谢谢婶儿，您能陪我出去走走吗？”
  “没问题，你说去哪儿咱就去哪儿。”
  陶阳跟着巧珍下楼，走在城市整齐的街道上。
  路灯很昏暗，将巧珍的影子拉出去很长。
  此刻，她早就失去美丽，但身段还是那么婀娜。
  穿长袜还有一个目的，是为了遮掩腿上的疤瘌。
  当初的大暗病让她的一生留下抹不去的阴影。
  大路两侧是一排排白杨，还有整整齐齐的四季青，城市的空气甜蜜而又温馨。
  陶阳说：“婶儿，以后我不叫你婶子好不好？”
  “那你叫我啥？”
  “我叫你巧珍。”
  “没规矩，我比你娘的年龄还大，你就该叫我婶子。”
  “那我叫你姐……如何？”
  巧珍噗嗤一笑：“咱俩年龄差距太大，你凭啥当我弟？我凭啥当你姐？”
  “你要同意，我就原谅你，不同意，我就恨你。”陶阳说。
  “这……好吧，但姐这个称呼，只有咱俩的时候你可以叫。”
  “没问题，姐……。”陶阳还真表脸，瞬间改变了称呼。
  巧珍觉得很别扭，只能嗯一声。
  “姐，你真美，跟我妈活着的时候一模一样？”
  “你妈呢？”
  “去世了，我四岁那年，她去马路对面买冰棍，一走就再也没回来。”
  巧珍闻听心里咯噔一下，越发觉得这孩子可怜。
  四岁的幼童，亲眼看着妈妈过马路出车祸，是件很残忍的事情。
  她说：“陶阳，如果不嫌弃……我以后就是你妈。”
  “不不不，我要你当我姐！”
  “那……好吧。”
  脚下的路很长很长，不知不觉已经走出五里地。
  去的时候五里，回来的时候也是五里。
  路上没什么人，只有两个孤独的影子。
  再次返回，来到医院门口，巧珍说：“陶阳，我该走了。”
  可陶阳却舍不得，反而又扎进她的怀里，脸蛋贴着巧珍的胸口，呜呜大哭。
  “陶阳你咋了，这么爱哭？”巧珍想把他推开。
  可陶阳的动作却越来越放肆，竟然来亲她的脸，还抱上巧珍的脖子。
  此刻，女人才意识到不妙，赶紧拒绝。
  “陶阳别这样，不能……！”
  可她的力气小，陶阳的力气大，竟然挣不脱。
  情急之下，她只好扬起巴掌，咣！狠狠抽在男孩的脸上。
  陶阳被抽懵了，捂着脸说：“姐，我喜欢你！”
  “滚！牛盲！你跟我儿子一般大，我完全可以做你妈！”
  “姐，年龄不是问题，我真的喜欢你！”
  一句话不要紧，巧珍差点吐了。
  如果这话是从一个中年人的嘴巴里说出，她还能接受。
  可从一个孩子的嘴巴里说出，只是感到恶心。
  我已经人老珠黄，你还是个雏男啊？
  眼睛瞎了？还是精神有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