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已经回房间了。”万初空说。
  “嗯，被你气的吧。”祁迹诚实道。
  紧接着他问：“七七原来是你捡回来的吗，它以前还受过伤，现在已经好了吧？”
  “嗯。”万初空说着，拨弄一下在陈思颖走后就跳到自己腿上的小家伙的爪子，“至少表面看没什么问题。”
  “是吗，那就好。”祁迹松了一口气，万初空给他拍过那么多猫猫的照片，其中最多的就是七七，它还那么小一只，还没学会多少生存的本领，竟然就先被人类残忍地伤害了。
  “祁迹。”万初空突然叫他的名字。
  “嗯？”
  万初空低头看已经不再对他伸爪子的小猫，“那你呢？”
  “什么？”祁迹没听明白。
  万初空沉默一会儿，“没什么，晚安，早点睡，不要太累。”
  “……好的，晚安，你也早点睡。”祁迹没有搞懂男人为什么忽然结束对话，但他没有问，只是顺从地回应。
  电话挂断以后，男人摸了摸小猫的头，七七发出“咕噜噜”的打呼声，完全不见之前警惕的模样。
  “万葵娱乐以前是允许粉丝送礼物的，lullaby6刚出道时还没有多少人追，公司不限制他们收礼物，祁迹的脾气好，即便不是送给他的，只要到了他的手里他都会帮忙转交。结果就有一些不怀好意的人给祁迹送了礼物，都是些很不好的东西，连续有好几次，最后被查出来是付霜的私生粉。在那之后公司就不让艺人收粉丝送的礼物了。”
  陈思颖上午说的话回荡在耳边，万初空在电话里真正想问的其实是，那你呢？
  那么你的伤口愈合了吗？
  黯淡的月色落在脚面，万初空想起外甥女奇怪的比喻。
  如果祁迹是旁人触碰不到的月光，他该如何抓住他。
  ##
  祁迹在做梦，他清晰知道这是一个梦。已经很久没做过的梦，像走马灯一样从他脑海里一一闪过。
  【婊子】
  【废物】
  【丑人多作怪】
  【离付霜远点】
  那年祁迹21岁，收到人生中第一封恐吓信，铺满粉红色爱心的礼物盒下面白色的信封，打开却是最扭曲的文字，他一张张翻过去，最后一张照片认了好一会儿才看出来是被p的鲜血淋漓的自己。
  那些包装精致的礼物盒下承载着最巨大的恶意。
  后来公司发了声明，网上什么声音都有，怜悯、嘲笑、冷眼旁观……
  付霜以前很爱跟在哥哥们身后，那段时间却不敢和他站在一起，最常和祁迹说的一句话就是“对不起哥”。
  而每次祁迹都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只能说“没关系”。付霜没有做错什么，他不知道他为什么跟他道歉。
  结果付霜的远离反而让祁迹遭受到更激烈的谩骂。正巧那段时间出了另外一档事，有整整半个月祁迹没有出现在荧幕前，回来以后付霜开始不避讳和他站在一块，甚至还会主动提到他。
  年纪最小的老幺都长大了，祁迹却还是没有好，他开始害怕面对镜头，手背在身后会悄悄发抖，录制一结束立刻跑去厕所呕吐，连粉丝都看出他状态不好。
  付霜一直觉得是自己软弱的错，因为总是躲在哥哥身后，祁迹才会变成这样。
  祁迹强调过很多次不是，最后一次开口说了实话。
  “不是因为这件事，至少不是因为这一件事。”祁迹不好意思地露出一个笑来，眼神依旧很清澈，没有要责怪谁的意思，就是因为这样才更让人于心不忍。
  “从很久以前就开始了，因为害怕自己做的不够好。”
  是他自己的问题。
  他太害怕了。
  刚出道的时候苏勉超问他：“祁迹，能够出道你高兴吗？”
  祁迹没有回答。
  他害怕回答。
  好像不回答就可以不在意，不去关注就可以当作什么都没发生。
  因此他从不看明星的八卦，怕突然跳出来的页面上写着自己的名字，怕别人对他的评价，没人知道他在休息的半个月里在想什么。
  等出现在大家面前，他还是和以前一样，体贴、爱笑，会圆场。只有熟悉他的人知道不是，至少以前祁迹不会那么害怕生人。
  他开始不社交，一个人闷在屋子里打游戏或者看电视，苏勉超希望把他从屋子里面拉出来，他自己也挺希望的，内心却又分外抗拒。
  事情从什么时候开始得到好转——
  祁迹在那些闪烁而过的画面里看到万初空的脸。
  噩梦结束了，祁迹在只有自己一个人的房间里醒过来，他都不知道现在是几点钟，下意识抓起手机拨打一通电话。
  电话很快被接通，祁迹怔了怔，把脸埋在被子里，小声说：“你还没睡吗？”
  “在等你的电话。”
  祁迹眨眨眼，紧接着听见万初空用十分冷静的声音说：“开玩笑的，我还没有睡。”
  尽管这个笑话非常冷，但还是令祁迹笑起来。
  因为万初空的话，他的胆子变大了，“后天我去c市，我记得你是在c市拍戏？如果到时候你有时间，我们可不可以见一面，之前你在我家问我的问题，我现在可以回答了。”
  “那都是多久以前的事了？”万初空半真半假地说道，“我戏都拍一半了。”
  电话对面如果要是别人的话，祁迹一定会说那就算了对不起打扰了！
  可是这通电话是他主动打的，于是握紧手机：“所以到底要不要见面？”
  “要。”
  万初空想也不想地答道。
  尽管他触碰不到月光，但月光会主动洒下来，落在他身上。
  第31章 清白得很！
  九月末天气已经变得凉嗖嗖，祁迹他们一行人到达c市没多久签售活动就开始了。
  现场非常多的人，里三层外三层围着更多是来凑热闹的。台上祁迹坐在最末尾，偶尔抬头回应粉丝的话，脸上始终保持微笑，下面的相机不停在拍，他甚至对着镜头摆了几个pose。
  夏伍坐在他旁边，趁着空闲和祁迹说：“今天好多人都是冲着你来的。”
  其实早在半年前就有这种事情发生，当时他和万初空莫名其妙地被组上cp，突然就多出很多人来关注他。只是两个人那时候是真正的清清白白，这帮人的热情来得快去得也快，渐渐就不再跟他的线下活动了，留下来的则变成只喜欢祁迹一个人，俗称唯粉。
  那么现在呢？
  祁迹思索一下，难道两个人就不清白了吗？
  也是清白得很啊！
  他又想到和万初空的约定，下午活动结束后万初空让他直接去他拍戏的地方找他。
  祁迹把“清白”二字刻在自己心里，随即摆正自己的坐姿，双手都放在桌面上像个听课的小学生。
  有粉丝把专辑和海报放在桌面上，捂着嘴巴克制自己激动的情绪，说道：“宝宝你好可爱啊，真人比电视上好看一百倍！”
  祁迹把自己的签名递上去，熟练地扬起笑脸，“谢谢。”
  叫宝宝算什么，还有高中生自称“妈妈”呢，做偶像就是要又当儿子又当哥！
  祁迹虽然私底下不擅长与人交流，但在台前还是很敬业的。
  活动结束后祁迹的手腕一侧隐隐作痛，他本身很瘦又白，皮肤上有一点颜色都很明显，腕骨硌得通红，好在很快就缓过来了。回酒店的路上他和经纪人报备自己和朋友有约一会儿要出去。
  何姐看着他，“你和夏伍都怎么回事？是不是你也不用助理跟着？”
  祁迹略微疑惑了一下，“我还什么都没说。”
  何姐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你们现在出去被拍到的几率很大……是去见谁？”
  祁迹猜测经纪人只是想要问出最后那四个字。
  “……万初空。”但他还是诚实回答了。
  隐瞒好像更不妙吧，他们可是很清白的关系！
  只见何姐满意地点点头，露出“我就知道”的表情。
  祁迹忽然很像问经纪人现在不会还在坚持超话签到吧，当然他一点都不想知道答案。
  毕竟就连他都没有取消关注！
  祁迹在昨天就特意查过，万初空拍戏的地方离他们的活动场所不远，打车十几分钟就能到。
  但他不能立刻就走，不然很容易被粉丝看见。
  夏伍的话他不是全然不在意，今天现场喊他名字的人变多了，祁迹知道是因为什么，是他吃到了所谓的cp红利。
  这也是苏勉超最初想要他和万初空认识的原因。
  队里的cp邱亦和付霜最火，但付霜很不喜欢被提到这个话题，他有自己的脾气，希望向别人证明就算没有cp自己的人气也是实打实的。这也是林杉一直嘲讽他的原因。小孩儿每天咋咋唬唬想一出是一出，林杉就想压一压他的锐气。
  团队之间有摩擦是很正常的事，刚出道的时候每个队员都有各自的心思，常常会为了一点小事争吵，无奈之下任斯才建了一个六人讨论组，让他们不要动不动就上手，实在憋不住就在群里battle。
  祁迹和任斯作为林杉口中的老好人，永远都是圆场的人，结果回回粉丝骂战都被撕得最狠。任斯还有点脾气，实在劝不动他就不管了爱咋咋地，祁迹属于一旦开口了，就收不回的类型。
  那句“大家都挺好的”，是他曾经说过最多的话，言下之意其实是——你们不要在屏幕前打起来啊！
  可惜没人领他的情，网上大部分人都说他最会多管闲事也最会装。
  而礼物事件仅仅是其中一条导火索，祁迹出事以后大家都有所收敛。
  六人群很快变成了集体给祁迹认错道歉的群，每次祁迹一挨骂，他们都在里面反思自己，三年下来竟然也相处得还算和谐。
  当然这样的和平是建立在某些人的牺牲上。
  眼下祁迹终于在微微暗淡的天色下抵达拍摄现场。他还没有正儿八经地去过剧组，林杉的长相很符合古装，之前被邀请去演一个戏份很少的配角，结果演技太烂，被喷得狗血淋头。自那以后公司就很斟酌这类邀约，偶像和演员还是有差别，能扛得住生图却不一定扛得住多角度的摄像。
  祁迹回酒店特意换了一身和台前不一样的着装，衣服和裤子都很宽松和肥大，鞋则是橙色的帆布鞋，穿得像个还没踏入社会的学生。结果未进场地之前就被拦住了，要他出示通行证。
  祁迹给万初空发消息，说自己已经到了。
  没过一会儿，万初空出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