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衫布衣，羽扇纶巾的江云也不管他们的目光，不管他们怎么想，背负着手缓步走着道：“国库已经千疮百孔这个不可否认，这就是事实，北海防线工事受损严重，外相府却已经派不出阵师来修缮。北海行营诸位勇士苦战至今，没有援军南下，这是本帅之决定。小魏公子已在尽力准备第二批军资，但尚需时日。中南部剿匪之战进入白热化阶段，也尚需诸位坚持。外相府已经在出卖国家利益，换取宝器门精锐阵师进入北海完善工事，但也不是马上可以达成，还需咱们顶住联军第五次总攻之后！”
  江云停下脚步：“本帅身为中南经略使，没有带来对大家一个有利的消息。但本帅带来了意志和思想，之所以没有援军派给你们，所以本帅亲临北海防线，誓言和北海防线共存亡。”
  “现在什么也没有，但是本帅要问，三百年前咱们有什么？”江云大声道，“有毛！长空截殿下帅黑暗龙骑于唐河冰川和昆仑决战的时候，没有工事，没有补给，没有援军，没有朝廷的理解。那么他们有什么呢？有共赴国难的大无畏意志，有那死去的一役亡魂的怨气，有指望他们胜利的几亿民众的大宏愿，如此足以。”
  “或许你们在奇怪，周青所部为何不调往北海防线参战？”江云再道。
  大家的确对此有疑问，无奈江云是个狠人，早前没人敢追问经略使行营的战略部署。
  江云走了两步再道，“和你们交底也无妨。周青是个好将军，部队也是好部队，乃天魔境内最清廉之部队，没有之一。但是术有专攻，他们没有狭路相逢勇者胜的大无畏意志，不适合于前线作为尖刀参战。所以本帅不让他上前线，兵贵精不贵多，关键时刻出现一个意志不坚定者，不但没作用，他将影响到五个以上的勇士。不是精兵者，交战时候给整体部队带来的伤害难以估计。所以本帅不但不要周青所部上前线，还要此时问你们，谁不想打？现在直言对本帅现在说，本帅会把你们调往后方维持后勤生命线，那不丢人，一样是为国效力。现在说出来本帅不怪你们，会利用最后的喘息时间，新做出战略部署。但过了现在，一但出现意志不坚定者斩，举家钉上耻辱柱！”
  “誓死追随大帅斩妖！”全体军官跪地嘶吼！
  “好。”江云转身坐上高堂，“国家已经风雨飘摇，六亿民众发下大宏愿给我等祈福。北海防线不容有失，拜托诸位助我，定让季中来小儿于北海第二次折剑！”
  长空矜持脸如锅底，非常郁闷。
  作为领军大将，他比任何人都知道气势和精神的重要。所以他同时也知道，江云仅仅来了不到半个时辰，却通过誓师，把权夺了。
  介于江云以往的名声太大，手段太突出，加上当时的东海七连战乃是神迹，教季中来折剑。现在，他那些话说了出来，简直是战略武器，再加上江云本来就是升王旗的中南经略使。长空矜持知道，北海行营之内除了嫡系暴风营，已经全部听他的了。
  预感到形势复杂，长空矜持依旧有第二精锐暴风营，要把权利夺回来也不是完全没有办法。但长空矜持不敢，他虽是经合王爷的儿子，政见和江云不同，但有一点不容置疑，当下第一要务是守住北海防线，否则，什么都是浮云。
  “末将长空矜持，移交指挥权，帅暴风营誓死追随经略相爷效命！”长空矜持也起身走下去，跪在了地上。
  长空矜持不傻，此时挺江云是和他结下善缘，全面提升军队效率和士气。此时若扯台，只有两个结果：一，被江云宰了。二，减低士气，北海防线丢失。
  对于长空矜持的表现江云很满意，急忙起身走下来，扶起长空矜持：“矜持都督客气了，本帅不是来夺权的。你是殿下钦点的阵前行军总管，之前四战艰苦，调兵遣将有序不乱，军容严禁，士气高昂，我大天魔境有将才如此，乃万民之福泽。你依旧是北海行营总管，全面主持作战事宜，细节上本帅不干涉。”
  长空矜持略微受宠若惊的样子道：“经略相爷客气了，既如此，末将当仁不让。”说完扭头喝道：“各自回归各自防区，依照既定战术，誓死守住北海防线。”
  “领命！”全体离席跪地，而后徐徐退出……
  为了不给长空矜持添乱，江云都不在帅帐，而在暴风城的驿馆驻扎了下来。
  午后的时刻，江云于房间内仰头看着北海防线的工事图，以及布防的军阵图。小魏夫人入账低声道：“相爷，有客来访，是暴风城主丰岚。”
  “说来惭愧，我竟然没想起去见故人。让她进来。“江云还是看着军事地图。
  丰岚进来之后，小魏夫人出去了。
  丰岚没说话，在后方看着江云那略微单薄的背影，陷入了沉思。
  一段时间以来，关于江云的传说和非议、褒贬，听得太多了。然而此时再见，当年那个意气风发的传奇少年，却已经两鬓出现了白发。
  “下官丰岚，参见经略相爷。”柔和的好听声音，丰岚跪在了地上。她是文官，是不用跪的，但还是跪了，也不知道处于什么心思。
  江云转身看看，拉起她：“小郡主，近来可好。”
  丰岚有些尴尬的抽走了被握住的手，低头柔声道，“不好，我的城民不断撤走，仙道联军如今已扩充至四十万之众，对我家园虎视眈眈，所以我一点也不好。”
  江云点了点头，也不多说，回忆着当时和她的际遇。
  “一别至今，丰岚毫无建树。”丰岚看着江云，“当时那个只知道横冲直闯的少年，已然身为中南经略使，成为我天魔境新一代中的第一中流砥柱。尽管时日不长，再见面时，经略相爷之两鬓却有了白发，恍如隔世。”
  江云请她坐了下来，“尤记得当时，你是第一个待见我的人，在不知道我是江云，且把我看做刁民的情况下，你容忍了我，信任了我，带我进入天魔城……”
  丰岚打断道：“惭愧，丰岚人微言轻，那时谁也不听我的，还被父亲怒斥。经略相爷不用客气，当时丰岚有私心的。”
  “人当然有私心，没有才不正常。”江云道：“我这人耐心不好，若不是有你临走时候的书信，给我鼓励，我未必有耐心留下，没有当时的你，就没有今日的江云。”
  “相爷客气了，是珠玉就一定会发光。”丰岚道，“相爷惊才绝艳又忧国忧民，若不崛起，则是为天道不公。仙道容不得相爷这样的人，就说明天意之中，他们的衰落已经不可避免。”
  江云道：“叙旧完毕，现在本帅不得不问，当时本帅说动了中枢黄荐琪相爷，几次发文要把你调往京城，你却拒绝了。”
  丰岚道：“下官的位置在这里，所以建言朝廷，非常时期，轻易撤走我丰岚，则动摇军心民心，若我不是丰族郡主还好，但我是，那个时候走是让丰族蒙羞，让殿下蒙羞。”
  江云道：“报国不止有一种方式，你的位置也不该在暴风城。当时我更有言，救国的方式不在边境，而在中枢。“
  丰岚针锋相对的道：“相爷莫怪，当时你并非我的上司，而我有我的理由，黄荐琪相爷既然同意，则除了殿下谁也不能为此说我。至于现在，相爷您心里比谁都清楚，谁都可以撤走，而我丰岚不能。”
  江云点头道：“好吧，这是事实，看起来我就是拿你们姓丰的没有办法。”
  丰岚脸一红道：“我姐姐追着你咬，那是她咬……您宰相的肚子里可以撑船，不会那么市侩的把她的账算在我头上吧？”
  “说到你那个姐姐，哎……”江云叹息一声。
  “……”丰岚不知道说什么了。
  尴尬的相对片刻，某个时刻丰岚想说点什么，江云轻声道：“回去吧，我这就要去各城巡查防务了。”
  丰岚点点头起身：“最后一个请求，请经略相爷允许交战时刻，让丰岚一起尽力守城。”
  “……”江云想到了她虽然是个金丹修为，但是当时面对土匪的时候，她是用舌头退敌的经典战例。
  “相爷你回答我好嘛。”丰岚催促道。
  “你还是……不要瞎添乱，别怪我说话难听，但你是个战五渣。”江云尴尬的道。
  丰岚嘴巴气歪了，狠狠的跺脚，如此引发了动静，小魏夫人犹如幻影一般的出现，冷冷道：“你该走了，不要耽搁大帅的军务。”
  小魏夫人也这德行了，不喜欢有女人接触江云。而且小魏夫人也真不怕这么一个芝麻官，所以一点面子也不给……
  于冰天雪地间，小魏夫人跟着江云的脚步，巡查各城的防务，走走停停，用心观察。
  两日以来走遍了几乎所有地方，眼见各种军阵驻守城池，或依托城池之间形成合理的卫星军阵，机动相呼应。各城之军容配置，人员交替，都很合理高效。
  为此，江云于雪地之中边走边道：“殿下英明神武，用人精准。长空矜持不愧是将才，调兵遣将如此合理高效，本帅也不能做到他的这个地步。”
  “相爷谦虚了。”小魏夫人道，“长空矜持固然是将才，聪明伶俐，受过最良好的皇家教育，带兵几十年，有这些素养是应该的。他的确是个优良的职业军人，然而他不是领袖，他没有你的精神和信仰，没有你的感染力。若有足够物资，宽松的政治环境，给他和联军实力相当的部队，他定能胜任，五年十年的打下去，最终走向胜利。但以弱打强，如今联盟四十万大军兵临城下，国家风雨飘摇，我方北海防线如今仅存8万5千军士。这种战，长空矜持还没有资格胜任，除当年的殿下之外，非经略相爷不能胜任。”
  江云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希望如你所言。”
  紧跟着飞临高空，默默的遥望远方的海面，许久后江云道：“记住今日的困难和耻辱，若幸不辱命，守住了北海防线，百年之内，咱们一起把今天失去的东西，十倍的拿回来！”
  ……
  江云到达后的第三日破晓，海面之上旋起了滔天巨浪，震天的法螺之音，响彻了九天！
  联盟的第五次总攻，全面展开！
  战况激烈，依托北海沿线二十三城，整条北海防线，面临开战以来的最严峻挑战。
  不信被江云言中，第五次总攻比想象的更加惨烈。谭天伦离开瀚海神宫，亲临前线督战。四十万兵力分别以梯次排布冲击，犹如海浪，一波未平，更强的一波又起。
  整个几百里的北海沿线五光琉璃，能量爆发，各品级的法宝几乎飞满了整个灰蒙蒙的天空。
  轰隆轰隆轰隆轰隆——
  二十三个坚固城池，尽管于很多年前就修建了强悍的城防大阵，但在无尽的梯次冲击中，地动山摇，越来越多的城墙，全身布满了裂纹。
  整条北海防线之上布满了亡魂，各种残肢碎肉，染红了每一寸土地……
  江云麾下伤亡很大，但是联盟的伤亡，更以四倍计。
  原因很简单，仙道盟军，多数是各山各派的真传弟子出战，平均修为大约在凝脉三层间。而天魔境自殿下登基以来宁缺毋滥，走精兵路线，基本上是凝脉五层的平均修为。更重要的一点是，天魔境的城防营拥有昆仑秘技，虽程度还很低，却至少可以支撑五至六人的小团体连体作战没问题，拥有战力加成。而仙道方面则没有这个优势。
  再依托城防的便利，以往的四战统计来说，基本是三比一的交换比，北海行营死一个，仙道就要死三个。
  让人预料不到的是，江云至北海防线誓师督战后，战力爆表，就仿佛江云这家伙真的自带作战光环一般，仿佛把北海防线之上的每一个人，变为了三分之一个江云。竟然能面对联盟此次更加合理的战术冲击，打出一比四的交换比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