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听“哗啦”一声响，舒昀拉开柜台抽屉，飞快抽出两张粉红纸币递过去：
  “小店有现金的。”
  鄢南黑黢黢的眸子盯着她，没有立时接钱。
  在聪明的小学妹的映衬下，他觉得自己像个傻缺，需要缓缓。
  舒昀细白的小手捏着纸币，长睫犹豫地轻扇。
  他怎么还不接？
  倏尔，她缩回手，弯腰从柜台下面搬出了一台机器。
  鄢南的眼皮跳得更厉害了。
  这间花店可别太牛逼，麻雀虽小，五脏俱全，连验钞机都有配备。
  舒昀验钞之后，再次双手将两张粉红钞票奉上。
  这一回，鄢大少爷动作迅速地取走了。
  他有点极端地想，刚才还是狭隘了，应该当做微信数字键盘彻底抽风，直接按五六个“2”给她付过去。
  她的小店没有足够的现金还，那就拿些别的抵债吧，随便什么，也比两张如假包换的纸币来得强。
  -
  十月下旬，几场秋雨淋过，宁州的气温彻底降下来。
  枯黄的梧桐叶在秋风里打着旋儿飘落，饭点时间，中苑食堂热闹得像夏天，满屋子蒸气。
  宋瑜和舍友周凌、江瑶三个人好不容易找到位置坐下。
  没吃几口，有隔壁系认识的女生找不到空桌，挤进她们身边。
  她吃得很快，问她干嘛这么着急，她说学院主办的互联网营销大赛决赛已经开始了，她着急去给舍友加油打call。
  宋瑜和舍友们明显不感兴趣，随便应了嘴。
  女同学似乎想起什么，忽然说：
  “宋瑜，你男朋友也组队参加了呀，都走到决赛了，你不去给他加油吗？”
  宋瑜当然知道陈炽参加了，和他一起参赛的三个男生她都认识，一群眼里只有游戏的狐朋狗友，进了决赛也是水，有什么好加油的。
  宋瑜：“他要是能水个奖回来，我再夸他不迟。”
  “肯定能，他们小组的综合评分一直稳居第一。我们系男生都快羡慕死他们了，拿奖还是其次，主要是能和数学院的校花学妹一起参赛。真不知道他们怎么把人家拉进队里来的。”
  “什么？陈炽和舒昀组队了？”
  女同学被她激烈的反应震到：
  “他......他没和你说么？”
  宋瑜铁青着脸，不答话。
  她摔下筷子，饭也顾不上吃，问同学要了决赛地点，气势汹汹地拉着周凌和江瑶赶过去。
  一路上，她在心里用各种恶毒的语言将舒昀骂了千百来遍。
  很快到达管理学科楼报告厅，宋瑜推开大门走进去，好巧不巧，正好轮到陈炽那一组上台展示答辩。
  报告厅里所有人都坐着，她们气冲冲地站着太显眼，江瑶连忙拉住宋瑜，找了个后排座位坐下。
  宋瑜的屁股接触坐垫总共不到三十秒。
  “他......他们几个商学院的大二学生，参加自己学院主办的营销比赛......”
  宋瑜愤怒到语无伦次，
  “竟然让一个数学院的新生学妹上台做主讲答辩？鬼迷心窍吗！”
  周凌用力捏她的手：“你小点声啊。”
  报告厅宽广明亮，舒昀站在灯光的中心，同时也是所有人视线焦点的汇聚地。
  她穿一套修身整肃的黑色正装，长发干净利落地挽在脑后，手拿红外翻页笔侧对观众做演讲，神态动作落落大方。
  冷淡而正式的穿着打扮中和了她身上过多的柔美，配合精致瘦削的侧脸线条以及严谨的学术姿态，萌生出优雅而冷艳的味道。
  “我有预感，舒昀上台的那一刻，我们组已经是第一名了。”
  “谁不想大喊一句学妹牛逼呢！”
  “你们往后排看看，所有男的眼睛都直了。当然也包括我。”
  陈炽激动地加入聊天：“你们最应该感谢的难道不是我吗，是我拉她进组的。”
  “炽哥牛逼！”
  “炽哥，我恨你，我以后很难再爱上别人了！”
  陈炽狠踹兄弟一脚：“老实点，别动歪心思，也不掂掂自己几斤几两......”
  话还没说完，陈炽裤袋里的手机狂震起来。
  舒昀的presetation结束了，进入答辩环节。他想也没想，单手摁掉来电。
  仅隔三秒，电话又来了。
  陈炽看一眼来电显示，弯腰接起，好声好气的：
  “宝，我晚点给你回......”
  对方暴烈地打断他，陈炽及时将手机拿远，耳朵免遭一劫。
  邻座兄弟听见话筒里溢出的骂声，汗毛竖直，僵硬地收起腿方便陈炽挤出去。
  讲台上，舒昀面带微笑，条理清晰地回答评委老师的问题，谦逊的目光偏移开短暂的一秒，追随陈炽离开报告厅的身影，脸上的笑容发生微妙变化，是只有她自己知道的耐人寻味。
  报告厅门外的连廊，一张张学者画报铺开宁大工商管理系的光辉历史。
  陈炽站在玻璃橱窗外，语调很兴奋：
  “原来你妹妹就是数学院那个拒了清北的学神，她的脑子......哇，神了，比计算机还厉害，我们哥几个抱到大腿了，走到今天全靠她......”
  宋瑜看他还处在状况外，气得眼珠子上翻：
  “她就是个不要脸的□□！你看不出她是故意接近你勾引你的吗！”
  陈炽皱起眉头：“你误会了，是我主动拉她进组的。而且，她把你当亲姐姐，和我们相处的时候经常夸你，不是你想的那样。”
  宋瑜狠狠捶了陈炽两下：“谁是她亲姐姐？她妈就是个没文化的卖花女！她也是一样的货色，别拿我和她相提并论。”
  陈炽震惊地看着女友，她的脸色青白，表情凶恶狰狞，已经毫无美好可言。
  宋瑜火力全开痛骂了男友一阵，见他不知悔改，最终拿出分手要挟，不许他再和舒昀往来。
  陈炽眸光怔愣，喃了喃：“分手？”
  他和宋瑜虽然小吵不断，偶尔也激烈争辩到冷战，但他从来没有想过和她分手。
  他们争吵的间隙，舒昀已经答辩完毕，借口去洗手间离开了报告厅。
  她找了个方便看戏的位置，像隐匿在黑暗中的话剧导演，心满意足地欣赏着她的“演员们”跟随她设计的剧情“进行表演”。
  姐姐的“表现力”拉得可太满了，过满则亏，这才刚到第一幕而已呢。
  第13章 雪芽银针 烟花易冷
  宋瑜和陈炽半天吵不完，舒昀觉得没什么意思，瞧了一会儿便走了。
  她对工商院的学科楼不熟悉，多绕了几圈才找到洗手间。
  殊不知，有人在洗手间拐角等待她多时了。
  似乎是怕她方便得太快，那两人当她一进去就跟了进来，叽叽喳喳地一边冲手一边开始“聊天”。
  “陈炽有女朋友了，她还觍着脸凑上去啊？”
  “可不是嘛，一辈子没见过男人似的。宋瑜太可怜了，摊上这种继妹。”
  “都上大学了，还到处吹自己高考考得好，谁不知道h省卷子简单哦，一群菜鸡互啄罢了，整个省都是低能儿。”
  “哈哈哈，h省也好意思称自己高考大省，省前十考出来这种玩意，教育部命题组恐怕都是烂的，黑透了。”
  “听说她还想追鄢南呢，也不看看自己什么货色。”
  “我要是鄢南，我都嫌晦气......”
  身后的隔间木门吱呀轻响，周凌和江瑶立刻住了嘴，表情也凝固在脸上。
  舒昀竟然顶着她们的议论大大方方地走了出来。
  洗手槽明亮的镜子映出她姣好的容颜，舒昀微敛着眉，淡定地走到她们身旁的水槽洗手。
  水流冰凉，她的手也冰，所以并不觉得冷。
  洗完手，她抽出擦手纸，每个指头仔细地擦干净。
  周凌和江瑶互相交换尴尬的眼神，准备离开，舒昀却叫住她们。
  “学姐们中午好呀。”
  舒昀的眼神柔柔的，像一泓清泉，语调也温和如泉水，
  “你们是宋瑜的朋友吧？”
  舒昀虽然长相柔美，但个子高挑，比两位学姐都高小半头，周凌和江瑶无端从她人畜无害的眼神中感受到一丝居高临下的压迫感。
  她们面容僵白，没有回话。
  舒昀收起笑，眼神凉下来：
  “你们刚才聊的东西挺有趣的。”
  她低头点了点手机，语音播放器发出熟悉的声响：
  “......谁不知道h省卷子简单哦，一群菜鸡互啄罢了，整个省都是低能......”
  周凌震惊地倒退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