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星浑身都不自在，他们眼里的奚落之色太过明显，她低着头拿好器材，飞快回了实验室。
  报数据的时候，郑佳薇眉头皱了皱，神色有些不太好地盯着她。
  云星这才意识到，自己刚刚下笔钝了一下，不小心将数字7勾成了1。
  她低声说了一句抱歉，拿笔将实验数据划掉。
  手里的记录册被毫不客气抽掉，郑佳薇语气很不好：“化学实验不允许出错，更不可能有更改。你如果不是全心全意把心思放在这上面，我看你还是别来。别哪天弄错了溶液，搞个化学事故出来。”
  “真不知道你一个大一的是怎么混进来的，有些东西走后门进来容易，但是想要呆下去，可不容易。”郑佳薇冷笑一声，随即毫不客气地撵她走。
  实验室里一时没人开口。
  宁大的确没有大一进实验室的这个先例，云星当时进来没细想，后来才发现自己可能承了沈听肆的情。
  因为这层缘故，她很害怕给大家添麻烦，平时也尽量多看多记多学。
  一天的坏心情一下子都堆积起来，她现在的状态也的确不适合呆在这个实验室。云星叹了一口气，拎着包要走，手腕却被扼住。
  沈听肆倚在门口，穿了一件长袖卫衣，金属手表抵在她手腕，微微有些硌人。
  “什么走后门啊，全国化学竞赛初试第一的成绩还不够进啊。”
  云星这才注意到他手里拎着一张成绩单，应该是她前几天参加的竞赛初始。
  她心中一喜，尤其是这个好消息是从他口中说出来的。沈听肆抬起手背，微微压住她因为兴奋而探出的小脑袋，俯身在她耳边说道，“等会再看，现在给你撑腰呢。”
  他就站在那儿，背脊挺的直，懒懒散散的目光扫下来，无形就是威慑。
  全国竞赛的成绩是按学校来的，宁大这样顶尖的学校，初始第一自然也在全国是名列前茅的。
  郑佳薇脸上神情顿时有点不好看了，以前没有大一的进实验室是因为根本没有人刚入学就能顺利拿下初试第一这种好成绩。
  就连她，也是临近大三，才在全国竞赛里面拿了一个还不错的名次。
  她放下手中的烧杯，语气冷，但是恶意少了很多。
  “哦，那就拭目以待决赛成绩了。”
  郑佳薇出去以后，实验室里几个师兄也过来祝贺，其中一个认出了她，问她是不是夏成蹊的朋友。
  云星点点头，那师兄笑着挠挠头，说自己叫姚泰，和夏成蹊一个宿舍的。
  他还说在夏成蹊宿舍里看见了他们两个小时候的照片。
  云星笑了笑，没想到夏成蹊还把照片保存那么久。
  化学实验室里喧闹了一会儿，沈听肆不知道是嫌吵还是怎么的，伸手一捞将她带了出去。
  云星接成绩单的时候，发现居然有两张，她低头一看，有些惊喜地开口，“你也报名了化学竞赛？”
  沈听肆嗯了一声，风轻云淡的，似乎不是什么大事。
  云星又说：“你是第二名哎。”
  他又嗯了一声，语调微微上扬，低眸看着她。
  没想到她下文，他眼中遗憾之色一闪而过，随即又自顾自开口，“和顾川野赌了五千块呢。”
  他俯身，手肘撑在她身后的透明玻璃窗前，潋滟的桃花眼因为揉进了光，显得分外明亮。
  “我们两个只要决赛也进前三，他就给钱。”
  我们，是一个很暧|昧的词语。
  无形之中很多距离因为这一个词拉得极尽，好似他们天然一体不可分割。
  云星仰望着他，又因为他俯身，依稀有了和他并肩而行的不真切感。
  直到他伸手，戏谑道：“第一名，帮帮我啊。”
  作者有话说：
  第28章 chapter.28
  接下来的一个月, 云星有大半时间都是泡在实验室里的。
  项目的第一批实验进入收尾阶段，很多数据她现有的知识做起来很晦涩，同时化学竞赛的决赛也在这个月末进行, 两件事情堆在一起，占据了她全部的精力。
  沈听肆最近好似收了心似的，也不怎么爱玩外头跑了, 没事就呆在实验室里摆弄摆弄玻璃器皿。
  姜黎有一次来给他们送饭，看见沈听肆这幅老实的样子差点没惊呆了。她对着沈听肆背影看了良久, 最后只说了一句话。
  “想不到他认真起来，人模人样的还有点帅嘛。”
  岂止是有点帅。
  云星和她小声说起来沈听肆这些日子出过的风头，领他们来的老教师上来就给沈听肆分配了一个独立实验。几个年长些的学长不服气，兴冲冲的找他理论。
  结果话还没说出口，他们自个的实验报告就被沈听肆挑了好几处错处。
  当时他双手撑在白色实验桌前, 衣袖微微上挽，金属袖口在金色暖阳下闪耀出光泽。他做实验时候是完全不笑的, 眉眼深沉，每一个动作都分毫不出差错。褪去了玩世不恭的那股轻荡劲, 本就有冷感的五官更显的挺括英俊。
  偶有几个间隙。
  云星会偷偷抬头看他。
  他有时像是有感应似的抬头，捕捉到她目光的一瞬，唇角轻轻勾了勾，白大褂迎风飘着。
  一瞬间, 风动, 她心也动。
  早上几个实验室都没有人，都跟着指导老师去验证实验数据去了。她将用完的实验器材都收拾了一遍，要走的时候发现实验室门口突然围了好几个人。
  郑佳薇走在前面, 一向冷冰冰的脸上带了点笑。
  她手里拿了一份公示材料, 她贴在墙面上, 语气抑制不住的高兴。
  “咱们的实验入选国家级项目了，过两天就会批专项资金下来了。”
  忙了两三个月没歇，这消息简直就像一朵巨大的棉花云砸下来，大家一下子高兴的飘飘然，有几个甚至都在比划着自己的下篇核心论文了。
  今天是圣诞节，难得的轻松，大家提出来要出去聚聚。
  实验室里师妹不多，云星还没开口，就被几个师兄开口喊住。她还没推辞，就看见沈听肆对她使了个眼色。
  他没骨头似的靠在玻璃窗边，手里把玩着糖盒，冲她单挑了下眉，而后勾了勾手，意味不言而喻。
  “不好意思啊，大家，今晚有点事……”
  几个师兄不答应：“怎么今晚你也有事啊，沈听肆说晚上有约，你也有约，这圣诞节……难不成你两去约会？”
  此言一出，实验室里的气氛立即变得暧昧。
  本来之前的风言风语就没有停下，如今这巧合连在了一块，大家心里不免又要多想。
  偏偏沈听肆倚在门口，眼睛里的笑意是明目张胆，最讨厌被误会的人此刻居然能慢条斯理地站在这儿，一句话也不说。
  云星站在原处，局促摆摆手，求救的目光向他摆了两道。
  他视若罔闻，含着笑，有点追弄的看着她。
  她生了气，推辞的手放下，干脆跟着师兄们一块去联谊。
  她走，他立刻就跟上。
  “哎呦，沈听肆你不是说今晚有约么，怎么，又没有了啊？”
  “哪有陪你们重要。”
  他伸手捞了挂在门后的大衣，笑意清浅，从容跟在云星身后。
  冬天到了，江宁的第一场雪还没下，她却早早穿上了带毛绒披肩的羽绒服，长度到脚腕，像个暖和和的小木偶人似的。
  沈听肆伸手在她那圈毛领上拨了拨，不小心扯掉了几根。
  也不全是无意，反正带着一种捉弄的心情，能惹起她注意就好了。
  她立刻皱着眉头回头望他，又突然想到了什么，眼睛亮亮的凑过来。
  “你刚刚是不让我去的意思吗？”
  他嗯了一声，没再多说，卖关子卖到极致。
  果然，她犹犹豫豫望了一眼又一眼，手机打开又熄灭，最后拧着眉头小声问她，“是姜黎有什么事情吗？”
  他呵了一声，打火机一开一合，在黑夜里显出明灭的光，也衬的他那双点漆似的眸子愈发幽深，带着什么企图似的向她靠近。
  “我就不能有点事找你么？”
  她奥了一声，想继续问，张了张嘴又闭了起来，只用那双圆圆的眼睛瞅着他。
  在实验室朝夕相处一个月，做过无数次重复实验，他们之间已经有了无形的默契。
  云星也不像一开始见他那样，会悸动不止，会在心底有海浪不止的惊涛，会手足无措的露出狼狈和马脚。
  不过心动是永无止境的。
  沈听肆这样的人，就是有一种天然的地心引力。
  会情不自禁想要更近一点，然后无可救药的陷没进去。
  比如他这时说话声音低，握着伞柄的手微微朝她那处倾，像是只说给她一个人听似的，连声音都在撩人。
  冬日里的雨水总是格外冷些的，可是沈听肆却浑然不怕冷似的，一身轻便的呢子大衣，熨帖的西装裤刚至脚腕，身材修挺，站在她身旁，不仅挡去了很多风雨，就连挨着，都能感受到热气。
  到饭店门口的时候，他突然倾身，于是大堂明亮的灯光映下，他低垂的睫毛根根分明，脸上的笑容无辜又勾人。
  “等会进去看我眼色。”
  沈听肆出去五分钟以后，云星手机震了震。
  她打开，发现是他发了消息。
  【沈听肆】：出来。
  她的心忽然砰砰跳动起来，强按捺下莫名的激动，她借口去洗手间悄然离开索然无味的饭局。
  他站在包厢门口，头上戴了一定黑色的鸭舌帽，遮住了头顶的大半光源，只有高挺鼻梁泅着一层薄光。
  见到她出来，他笑了笑，对着电话里说了句，“行，人接到了，按计划走。”
  云星还没来得及问是什么计划，沈听肆就将那顶黑色的鸭舌帽沉沉压在她额头，顺手还替她拨了拨刘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