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苗狐疑地扭头，直直地盯向他。陈博格乖巧地坐在一边, 手里还握着玻璃杯。他脸颊微红, 眸子里泛着酒意, 反应略显迟钝，像是陷入待机状态的机器人, 茫然地眨眨眼。
  楚苗只当他醉了，打算绕开他, 却被大长腿再次拦住去路。她挑眉，尝试挪开几步，或者跨过去，皆被醉酒的人型障碍物阻拦。
  楚苗, “陈导。”
  陈博格，“嗯。”
  楚苗，“好玩吗？”
  陈博格，“好玩。”
  楚苗, “你的腿要是被锯掉, 肯定更好玩。”
  陈博格装聋作哑，幼稚地不挪腿。
  “让开, 我要喝水。”楚苗望着幼儿园大班的某人，挑眉道。
  “我也要喝水。”陈博格理所当然地接道。
  楚苗凝眉，突然凑向他, 观察道，“你该不会在借酒发疯？”
  虽然陈博格上次喝酒后也像个木头人，但可没有如此无理取闹。他混杂着酒意的眸子亮亮的，看上去很温驯，固执缠人地重复道，“我要喝水。”
  楚苗好声好气道，“陈导，有话好好说，不要卖萌。”
  陈博格，“我要喝水，我要喝水，我要喝水。”
  楚苗，“……”喝你个大头鬼！
  “好的好的，先给您倒。”楚苗敷衍道，这回没再被对方拦住。她去饮水机旁取了干净杯子接水，还途经不知何时趴地睡着的方涛。楚苗察觉屋内尸横遍野，只有她还保持着冷静敏锐的头脑。
  她思及此，突然迷之骄傲，既高傲又怜悯地看着喝水的陈导。
  陈博格不知是由于喝过水，还是她的眼神，愣是醒了一半酒意，小声道，“师姐，你的眼神有点可怕。”
  “有吗？”
  “有，就是电影里连环杀人犯动手前的表情。”
  “……”
  众人来前商量过，如果玩得太晚，可以在陈博格家打地铺凑合一夜。楚苗和韩雪茹是女生，混到一间客卧。楚苗将餐桌简单收拾完，把胡言乱语的新晋小花拖起屋，随手丢在床上，朝门外的卡兰轻声道，“你要睡觉吗？”
  卡兰看了看客卧，又扭头望向自己的窝，最后毫不犹豫地进了客卧。
  陈博格望着这一幕，总觉得哪里不太对？
  楚苗跟陈导互道晚安，便抱猫关门。陈博格管不了无法无天的卡兰，只能去将剩下的男孩子拖回屋。
  楚苗简直是过上梦寐以求的生活，开心地跟卡兰玩了好久，一人一猫疯狂互吸。旁边的韩雪茹早就倒头大睡，完全没有被惊动。
  布偶猫□□的后果，就是楚苗第二天难得早起。
  楚苗迷迷糊糊地睁眼，发觉卡兰轻轻地蹭自己脸。她拿起手机，看到一个鸡都没打鸣的时间，感慨养猫真是规范作息。
  韩雪茹还睡得死沉，楚苗洗漱一番，带着卡兰出屋。
  客厅内，陈博格居然已经醒了，正坐在沙发上看手机。他显然挥去酒意，比楚苗的精神都好得多。卡兰熟门熟路地跑过去，围着他绕了一圈，“喵~”
  楚苗颇为讶异，“你起得挺早？“
  陈博格瞟一眼突然殷切的卡兰，解释道，“这是它吃饭的时间。”
  楚苗了然，估计这是师弟惯常的生物钟。
  陈博格给卡兰投喂完，又洗手煮面条。其他人都没醒，只有楚苗顺利地蹭上这顿早餐。
  清淡的蔬菜面倒是很可口，热乎乎地冒着气。楚苗闲聊道，“你还跟着姜导拍戏？”
  陈博格点点头，“不过后面会少进些组，那阵子是比较缺钱。”
  楚苗，“……您缺钱吗？”
  楚苗对于执行导演的酬劳有所了解，绝对完爆不少普通的工薪阶层。
  “当时害怕毕业作品预算不够，就想早做准备。”陈博格平静道，又补充一句，“而且还有些别的计划，需要进组积攒经验。”
  导演班的同学拍作业都是自费，不是人人都能像《天河》一样申请到学校资金。陈博格的要求比较高，想要有好的完成度，必然得有资本支撑。
  楚苗倒觉得不亏，毕竟师弟是得奖专业户，有能力冲击各类电影节，不免打趣道，“厉害厉害，我就坐等陈导为国争光。”
  陈博格，“哪里哪里，我还想跟着师姐发家致富。”
  楚苗，“……”
  陈博格，“师姐还写电影剧本么？”
  楚苗闻言，顿时读出他的潜台词，坦然道，“你想做电影？什么题材？院线还是网大？“
  她不是傻子，陈博格很有规划，绝不会只甘于做执行导演，势必会迈出独立导演的第一步。楚苗都在拼命地往上走，其他人肯定也会筹划自己的将来。陈博格都说有计划才进组攒经验，估计是想走先冲奖，后市场化的道路。
  两人都是聪明人，交谈立刻顺畅起来。
  陈博格不紧不慢道，“院线电影，目前已经找到有意向的资方，题材还不确定，可能还是保导演风格为主。”
  楚苗思索片刻，分析道，“院线的话无非就是警匪片或者悬疑片，历史文艺片获奖容易，但不太能保证票房。”
  陈博格没有答话，反而默默地盯着她片刻，让楚苗有点别扭。她疑惑道，“怎么了吗？”
  “师姐好像特别清楚我想拍什么。”陈博格觉得她简直有读心术，似乎完全洞察他的想法。悬疑片和文艺片还能理解，毕竟跟《天河》和毕业作品有重合，但警匪和历史是怎么推测出来的？
  楚苗哑然，她总不能说：师弟，对不起，其实我能看到你的属性，你擅长这几类。
  她一时无法作答，索性陈博格并未纠结太久，反而突然道，“师姐这么厉害，婚后的配偶岂不是做什么都逃不过你的法眼？”
  楚苗，“……啥？？？”
  陈博格接着道，“其实我想做警匪动作片，或者封闭空间的悬疑片，不过暂时还没确定方向。”
  楚苗着实佩服他话题跳跃的能力，建议道，“你要是还想走深刻路线，估计悬疑剧情更合适。”
  两人聊了聊电影方向，打算让陈博格先构思雏形，楚苗再看看如何撰写剧本。资方是一家业内专做电影投资的公司，通过电影节发现陈博格，加上近几年扶持青年导演的大趋势，便产生合作的兴趣。
  因为电影项目会跟“青年导演计划”沾边，资方便希望制作团队能够年轻化，对盈利倒没有硬性要求。
  “你还是想做冲奖类型的影片吗？”楚苗其实很不擅长写这类。
  陈博格摇摇头，“不，我想试着更市场大众化一点，所以就等师姐带飞了。”
  楚苗，“……你不怕坠机就行。”
  过了一会儿，醉酒的众人才陆续醒来，昏昏沉沉地扶着头出来。大家又一起吃了顿中饭，结伴将餐具收拾干净，这才告别离开。
  因为陈博格说他先拟几个方向，楚苗便没有马上着手电影剧本的事情。她的日常工作就是完善《微笑》的策划，寻找合适的编剧加入项目，偶尔会摸鱼写一写刘宁的《徽魂》。
  在研发部热切地等待中，《暗夜星辰》终于在各方疯狂的努力下，顺利在第四季度上线。因为网剧当初有替代《迷梦罪案》档期的计划，所以运转极为飞速，索性过程中没有出任何纰漏。
  楚苗也彻底见识到启明星传媒的财大气粗，宣传营销费就甩出一大笔钱，覆盖各个新媒体平台。制片人孙星还在朋友圈疯狂刷屏海报，进行轰炸式宣传，像个丧失灵魂的广|告|机器人。
  楚苗看到众人纷纷刷屏，本打算编辑一条，还没来得及发出去，便收到老齐和孙星的私敲。
  齐梦生：宣传走起来！快快快，你署名的作品都不刷，你等着刷啥呢？
  孙星：紧跟队伍，快燥起来！
  孙星：[图片]
  楚苗觉得他俩像是待产的焦虑孕妇，听话地发了朋友圈，立马收到两位领导回复的职场套装表情包。
  齐梦生：[玫瑰] [玫瑰][太阳][太阳]
  孙星：[玫瑰][太阳][握手][爱心][西瓜]
  《暗夜星辰》终于在20：00正式上线视频网站，首次放出六集，前三集，后三集仅vip会员可观看，非会员观众可等待转免。
  因为男主角于明的咖位摆在那里，加上播出前的连番轰炸宣传。网剧基本上是开门红，首播成绩就非常优异，而且呈现可怕的上升趋势，不断刷新着单日最高播放量。
  楚苗早就知道网剧会爆，毕竟是系统出品的爆款大纲，但她没料到传播范围会如此广，好像周围所有人都在看。
  “所以凶手到底是谁啊？是不是那个法医？”楚昇荣居然专程打电话询问，要知道他过去可是很不屑网剧的男人。
  “爸，剧透不就没意思了，你等着看下集呗……”楚苗没想到父母问候的电话，开头第一句会是求剧透，她颇为无奈地答道。
  “不行，没剧透很难受！”楚昇荣振振有词，“会员也多看不了几集啊，你们这制度太不合理了，我可是消费者。”
  楚苗无力吐槽，“视频网站会员跟我们没关系啊……不然你起诉网站好啦。”
  第六十四章
  楚昇荣都为剧集研究充值会员, 可见《暗夜》可怕的会员拉新率, 要知道他当初都不愿点开《妖神》。
  《暗夜星辰》豆瓣开画8.5分，而且势头稳定, 口碑市场双丰收。这其中当然有启明星传媒用心营销的缘故，但观众的整体评价趋势也很重要。
  小小abc：今年见过最真诚的作品, 其实观众的要求从来就不高，只要剧本逻辑在线，导演调度合理, 演员演技精湛。即使是网剧, 也可以爆掉大制作的台剧。
  红颜之剑：国产剧中的精良制作, 但你们的评论简直是在“造神”，拔得太高了, 只能说市场化很成功, 人物关系比较有意思。
  生活小调：我上大学后就只爱英美日剧，四年来的第一部国产剧。
  迷妹就是我：呜呜呜呜呜get到于明老师的魅力，帅得暴风哭泣！
  软糖：中等体量制作+成熟导演+实力演员+年轻编剧=爆款，网剧力量发展起来了，有些苟延残喘的垃圾导演看完怕不怕, 现在可连网剧都比不过了。
  荷包蛋：没有营销号吹得那么好，8.5分太过了，演技就于明能看, 男二号像个傻子。
  幸福小鸟：有些说不好的是杠精么，非要展现自己的遗世独立、审美高级？请你举例比它更好的近期国产作品，谢谢。
  嘻嘻哈哈：天呐嗑cp嗑到迷幻, 简直甜到炸裂。以前根本不敢看这种剧，但人物太可爱了嘤嘤嘤……
  评论区偶尔有认为《暗夜》过誉的评价，但也仅是觉得豆瓣分太高，并未全盘否定制作。
  《暗夜星辰》的火热程度远超楚苗的想象，她头一次因作品收获如此多的关注。
  《妖神》播出时，偶尔有友人微信问候楚苗两句，便没了下文。《暗夜》则不一样，一夜之间无数亲朋好友都钻出来，热切地跟楚苗问东问西。
  学校里过去跟她一面之缘的小干事，现在张嘴都要吹一波牛逼，号称曾带自己的主席是如今爆款网剧的编剧，话里话间洋洋得意。
  戏剧学院还有老师邀请楚苗回去座谈，分享《暗夜星辰》的创作经验，被她婉拒。
  《暗夜》如火如荼，播放量扶摇而上，基本预定百亿点击收官。楚苗却感觉自己的生活节奏被骤然打乱，四周都是轰隆隆的嘈杂声音，震得她不得安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