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7章 故人
作者:向日葵设计局      更新:2021-01-17 11:28      字数:3121
  洪武二十五年,太子朱标病薨,一时天下禁娱,众藩王也受诏入京奔丧。此时的北平也比往日冷清了许多,当然权贵们总有一些暗中娱乐的法子。
  陆越铭与贺婷玉二人此时正在街上闲逛,他们走的是北平城靠边,比较贫瘠的地方,同他俩的住所相去甚远,此时二人衣着也颇为低调,然而这两人在整个北平三教九流里也颇有名望,陆越铭不太擅长与人结交,还算好说,贺婷玉平时外向,结果这一路来,一共有三个帮主,五个堂主,四个侠士与贺婷玉打上了招呼,顺带又问候了陆越铭,陆越铭也与之好好赔笑。两人走过一条小巷,结果看到了几个乞丐用棍棒围殴一个人,两人往那里看时,只见那围观的一个老乞丐也看到这两人,忙打招呼道:“这不是人称持剑天王的陆越铭陆先生,还有陆夫人么?怎么今日有闲心来到咱这儿了?”
  陆越铭心想总算遇到一个先认自己的,这人他也认识,燕北丐帮的总帮主孙野,别看乞丐地位低微,然而四处乞讨为生,拉帮结派,简直如同水银泄地一般填满了城市的各种阴沟窄巷,实在是不容小觑的势力。陆越铭以前为燕王做事,与他有过认识,这里相见,忙上前施礼,态度不卑不亢。
  贺婷玉也施了礼,然后指着地上那个躺着的人,道:“这个是……”
  孙野看了看,道:“这是个小雏子,他刚来没两天就夹私米儿,已经犯了三次,今天用帮规惩戒一下。”
  陆越铭看着那个小乞丐,不过十六七岁年纪,此时已经打的不成人样,陆越铭又看看他的伤,伤口周围有许多黄色痕迹,显然是沾了粪尿的棍子打的,这是一种黑手,估计这小乞丐是大家都想要他的命,这么一打,以后几乎一定会浑身溃烂而死。陆越铭也知道了大概,是这个小乞丐乞讨来的东西,总是私自藏一点,不上交分配,或者很可能是大家都藏私,唯独他处事有差,结果得罪了人,反正大家是都想让他死,今日是自己见他最后一面了。
  孙野看了看,叹道:“唉,这个小孩子,怎么这么不懂为人之道呢?”
  陆越铭与贺婷玉二人也笑着与孙野客套了一会儿,而这时只见街边有一个人步伐怪异的走了过来,这人衣衫比那丐帮的更是破烂,头上生癞,满脸呆傻,在那里对众人念叨着:“大事了,大事了,大亮亮儿天要没了,大圈圈儿天要来了。”语气含糊不清,显然是个痴傻之人,周围人也不是取消就是鄙夷,但总体来说还算平和,估计是早有见识了。
  贺婷玉看了看那人,孙野笑道:“这是这里的癞傻儿,他就是这样满地儿逛,都好几年了,也不知道姓什么。”
  贺婷玉叹道:“这人也挺可怜的。”
  孙野道:“还是陆夫人心善,陆先生,你有这位夫人是你的福气啊。”
  就在这时,那也走进了这个巷子,傻子突然大喊道:“对了,对了,我记错了,是那个大明明天要灭了,大圆圆儿天要上来了。”这话一出,三人脸色顿时大变,陆越铭变得尤其快,大明天下将灭,大元当承天命。看来这绝不是一两句他编出来的疯话。
  这话一出,街边似乎也有很多人都听出了问题,神色慌张,不由得都偷偷走开,街边顿时清静了许多,陆越铭忙不动声色的把这个傻子拉到小巷,那傻子发出的几声大叫,让陆越铭很不安,而孙野则主动命令那几个丐帮弟子守住巷子,不让闲杂人等进来。
  陆越铭低声问那傻子:“你那些话,是谁告诉你的?”
  傻子道:“那个……大圆圆儿天告诉我的,他说,要我跟人这么说……他就给我大馒头吃。”
  陆越铭又问:“他在哪儿告诉你的?”
  傻子道:“在……在天上。”
  陆越铭又问:“天在哪里呢?”
  傻子道:“在那……金花花大叔家里。”
  孙野接道:“那是会友堂的馆主金玄,平时穿的花哨,这陆傻子就这么叫了。”
  陆越铭与贺婷玉对视一眼,低声道:“看来这馆主有问题。”
  孙野问道:“怎么办,这人这么一喊,那都传开了。”毕竟那时迷信,一个傻子突然说出什么玄虚的预言,往往会被老百姓认为真的有神异之事。
  贺婷玉低声对陆越铭道:“要不要给他……”说着做了一个解决掉的手势,她受了燕王恩德,如今也是十分忠心,此时也已经果断了。
  陆越铭摇头道:“那不行,反而让人感觉欲盖弥彰。”
  孙野也道:“他刚才那一嗓子,已经晚了,这东西盖不住。”
  陆越铭想了想,柔声对那傻子道:“不错,你还记得。我跟你说,我就是大圆圆天派来的,圆圆天爷爷要我考察一下你,看你记不记得住。”
  那傻子道:“我记住啊……我记得可清楚了。”
  陆越铭笑道:“你还有一个地方忘了,大圆圆天爷爷跟你说,他看你很聪明,要给你娶个漂亮媳妇儿,你就这么跟人说,说的多了,就给你吃大馒头,找媳妇儿。”
  傻子嘿嘿笑道:“好啊好啊,娶媳妇儿好。”虽然他不懂到底是什么,但听人说多了,也知道这是个好事,于是就高兴了。
  陆越铭又道:“我得考考你,你说,你跟人怎么说?”
  傻子道:“大圆圆天……要给我娶媳妇儿…………啊,对了,他说我聪明。”
  陆越铭就这样教了傻子好几遍,重要的是一定要把傻子很聪明这个话多多跟人说。然后才把傻子放走,对孙野施礼道:“劳烦帮主多多照看,让他多说那样的话。”
  孙野道:“一定,一定,哈哈,陆先生真有你的。”确实,这样一来,不管老百姓会不会想起那大圆圆儿天和大元有什么联系,至少也不会觉得它多靠谱了。
  两人就这样拜别了孙野,转头便往回走,路上陆越铭叹道;“以前大街小巷散布的那些反诗反言,我就感觉这北平已经不太平了,如今他们看来是真要闹大了。”
  贺婷玉摇头道:“所以我们去跟沈姐姐说一声,不对,最好直接跟道衍大师说一说吧。”顿了顿,又道:“还好忙起来了,我也能够不想那个可怜的小乞丐了。”
  陆越铭叹道:“看了他,我有些惶恐。我扪心自问一下,我自小而来,有什么地方比他要高呢?论才论德,论文论武,我削尖脑袋也得不到一丝所成。也就是靠走运,如今他躺在巷角,而我则可以和他的帮主闲谈。唉,如今我这微薄的才智,却身处如此地位,实在不相称,现在这次,如果我有一个不小心,只怕下场也好不到哪里去。”
  贺婷玉也道:“正是,我俩也要竭尽心力。”
  两人走了一段,最终路过了一个药铺,那是贺婷玉的,这二人为燕王效命,也总得有个明面上的正经营生。于是燕王赐了陆越铭好几块土地,而贺婷玉也讨到了一个药铺,在那里顺便可以与其他燕王的人接头。这些都有人打理,所以不必二人操心,只用一心为燕王效命即可。
  然而两人往药铺里看了一眼,只见一个和尚正站在台前,两人忙走了进去,果然正是道衍和尚,两人忙施了礼,原来道衍偶尔在北平城走街串巷,于是走到了贺婷玉的药铺,正好他自己也研究医药,于是就想抓一点药来配自己的方子。结果正好这两人就到了。
  两人忙上前说了自己的见闻,道衍听罢,微笑道:“贫僧已知,此事不宜过急。正好二位有故人设宴,先不要负了好友盛意。”说着示意一下那个药铺小伙计,伙计道:“老板娘,刚才一位姓姚的官爷要请你和老爷去登天楼,说是龙戟也要去。”
  陆越铭认识龙戟这人,也是由于姚少勇与人谈论兵法时认识的,此人也是博古通今,通晓兵书,比之姚少勇更多了许多和善,只是没想到他居然也来了北平。
  道衍道:“你们同为燕王做事,平时也应做好朋友。顺便,这事情也可以说与姚将军,还有这江湖的好汉。”
  两人忙施礼,转身进药铺内拿出两件好衣服,那登天楼是北平城内数一数二的大酒楼,都是大富大贵之人所在,可不能穿的寒酸。
  两人走到了登天楼门口,结果正好撞上姚少勇,旁边还有一个人,穿的也是很富贵的样子,这人看起来身材壮实,一看就是练武之人,脸上稀疏有些胡子,而且胡子还带有些金黄色。陆越铭认得他,这位就是龙戟。
  陆越铭与两人打了招呼,贺婷玉也笑着叫姚大哥,龙大哥。龙戟笑着还了礼,看着楼的招牌,悄悄道;“登天楼,现在查得紧,这名字是不是犯忌啊?”
  姚少勇笑道:“这有什么,‘朝为田舍郎,暮登天子堂。将相本无种,男儿当自强。’嘛”说着又重重拍了龙戟一下,道:“说起来我就气,好好的一个‘自强’的机会,就被你这傻子生生给错过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