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长宁并没有因为豆豆不算客气的话语而生气。
  他脸上的笑容愈发热络，仿佛还带着一丝羞赧道：“沅表妹，你平日在家里都喜欢做些什么？”
  豆豆整个人瞬间不好了。
  这位仁兄，咱们俩虽然勉强算是表兄妹，可你这么明目张胆地打听女孩子的私事儿好么？
  别以为你长了一张比女孩儿还漂亮的脸蛋就真把自己当女孩儿，本姑娘可没打算找一个男的闺中密友。
  见她不答话顾长宁又往她身边凑了凑，十分笃定道：“沅表妹，你今日用的脂粉一定是玉颜斋最新出的那种盒子是海棠花样式，味道却是水莲花香的那一种。”
  豆豆这次直接凌乱了，她认识的男孩子也不算少，身份尊贵如两名皇子，长相俊美如大白汤圆和傅韶昀，性格内向如小肥哥哥，甚至包括府里那些小厮，愣是没见过眼前这一款的。
  这厮该不是投胎的时候被弄错了……
  她故意冷着声音道：“我从来不用脂粉，你的鼻子出毛病了。”
  顾长宁依旧不生气，只是又仔细打量了豆豆一番，果然人家的小脸干干净净，丝毫没有用过脂粉的痕迹，可这味道……他绝对不会弄错。
  他压低声音道：“这一种脂粉的香味是我亲手调弄的，如今最受京中女孩子们欢迎，要是沅表妹喜欢，我可以给你特制几盒，味道一定比这个更醇厚。”
  豆豆浑身寒毛都竖起来了，你耳朵有毛病呐，没听见本姑娘方才说的话？何况就算这玩意儿是你亲手做的，又干本姑娘屁事！
  她剜了顾长宁一眼：“你的鼻子的确很灵光，这脂粉是今日一早姐姐用的时候我无意中沾上了一点，可……想来你也是瞒着家里人做这些事，就不怕我当着大家的面揭发你？”
  顾长宁脸色变了变，他打小儿就喜欢和女孩子们在一起玩，又有一手调脂弄粉的精湛技艺，表姐妹们谁不喜欢和他套近乎？就是湘表妹还特意求他帮忙调过香呢。可这位刚认识的沅表妹怎会这般冷淡，简直让他完全看不懂。
  他带着一丝委屈道：“沅表妹，我没有恶意的，你千万别把这些事情在大家面前挑破，祖父为了这个都训过我不知多少次了。”
  本姑娘就是觉得你祖父训得少了，否则怎么半点用都没有！
  豆豆本想再随便敷衍他两句，那边顾老夫人母女已经止住了哭泣，她索性闭上了嘴。
  顾朝用帕子替老夫人擦了擦眼泪，这才发现顾首辅并不在这间屋子里，便问道：“母亲，父亲呢？”
  顾老夫人拍了拍顾朝的手道：“你父亲公务繁忙，别看今日休沐，要处理的事情也是一大堆，我已经让人去请他了。”
  顾朝把母亲扶到主位上坐下，老夫人这才吩咐众人也坐下说话，又刻意和元徵寒暄了几句，这才把视线转移到外孙和外孙女们身上。
  元湘自不必说，这半年来和顾家人已经熟稔了，老夫人慈蔼地对她笑了笑，并没有刻意和她多说什么。
  元泾元渭这一对可爱的孪生子让顾老夫人喜欢极了，她的孙辈只有这一对外孙是双生，怎么看怎么惹人稀罕。
  等她把视线转移到豆豆身上，顾老夫人的心直接软成了一池春水，一双眼睛再也不愿意从她身上离开。
  这小姑娘像是突然从天而降一般，等她知道世上还有这么一个外孙女时，她都已经七岁多了。
  女儿虽然这十几年连信都不给她写一封，可女婿却一直都是和自家老头子保持通信的，对这个外孙女的情况她多少也有些了解。
  她之前也怀疑过是不是女婿在外面有了私生女，强行让女儿认下做嫡女，心里还对女婿十分不满，她的女儿怎可以受那样的委屈。
  可自打从湘姐儿那里得知这个外孙女和女儿长得一模一样，她一颗心就揪得紧紧的，要不是亲外孙女，哪里会长这样的一副相貌。
  如今见到真人了，顾老夫人更是心疼得不行。
  他们这样的人家虽然最看重的是子嗣，但更加疼宠的往往是闺女，要不是真有什么难言之隐，谁会刻意把这个孩子的事情瞒下来。
  这孩子幼时遭了大罪了。
  豆豆哪里知道顾老夫人现在满心都是对她的怜惜，只觉得自己的寒毛比方才竖得更直了。
  这顾家老夫人果然是顾长宁的亲祖母，瞅瞅她看自己的那个眼神，简直像是要把自己生吞活剥了一般。
  今日这一趟顾府之行简直让她受够了，顾家从老的到小的，全都是些什么人，没一个正常的！
  “我的儿，过来让外祖母好好看看。”老夫人再也忍不住了，直冲着豆豆招手。
  豆豆却迟迟没有迈开步子，除了祖母和师傅，她还真不习惯别的老太太对自己这般亲热。
  我的儿？这称呼很肉麻好不好。
  何况她也清楚，人家这是因为不知道自己的真实身份，否则怎可能是这样的情形。
  世人对血缘是很看重的，并不是每一个人都能如祖母、父亲、姑姑那样，对一个和自家并无半点关系的孩子如同亲生。
  元徵很是了解自家二闺女，知道她这是又钻牛角尖了。
  不过他也知道这事怪不得她，毕竟这些年顾朝对她一直不冷不热，让她立刻就把顾家人当作亲人也是为难她了。
  元徵站起身来把豆豆拉到顾老夫人身前，柔声笑道：“岳母大人莫要和沅儿计较，这孩子打小儿没怎么出过门，性子有些过于腼腆。”
  一面又对豆豆暗暗使了个眼色：“沅儿，过来给你外祖母行礼。”
  豆豆无奈，只好规规矩矩给顾老夫人行了个大礼：“沅儿见过外祖母。”
  老夫人本就十分怜惜豆豆，怎会怀疑女婿的话，欣慰地把她揽进怀里柔声安抚。
  满屋子的人此时心态各异。
  不知道豆豆本来面目的顾家人都被顾老夫人的一片慈爱之心打动了，也觉得这小姑娘的确值得人怜惜。
  知道豆豆底细的元家人却全都被元徵那一句“腼腆”弄得醉了。
  二老爷你这样在岳母大人面前睁着眼说瞎话好么？
  顾长宁却是哭笑不得，大姑父方才在说什么，那般厉害的沅表妹居然被他说成腼腆？
  呵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