嫁给病弱太子冲喜后 第47节
作者:橘生淮南兮      更新:2024-05-16 10:41      字数:3938
  正是萧熠刚刚在路上看到的那个王姨。
  盛昔微看了萧熠一眼,朝他确定一下人有没有找对,萧熠微微颔首,于是她便朝王姨笑了一下:“王姨不必多礼。”
  说完她又给巧珍和巧珠示意,巧珍和巧珠懂了意思,缓缓退出了房间。
  而王姨起身后才朝盛昔微与萧熠坐着的软榻上看过去,在看到萧熠的时候她的神色有一瞬间顿了顿,但很快又被她掩盖过去。
  王姨的左脸有疤,看起来有些狰狞,但她脸上一直有温和恭敬的笑,像是对自己被毁的脸并不在意。
  盛昔微朝王姨招了招手:“王姨,召你过来除了想吃你做的点心之外,我与殿下还有些事想问问,希望王姨能如实相告。”
  王姨一听,心里已经有了几分猜测。
  她在心里叹了口气,今日听说了太子是陪太子妃回门的,她几番犹豫要不要找机会与太子说上话,可现在她在瑞国公府生活的很好,安宁平静,过去宫中的那些日子就好像成了黄粱一梦,只在她偶尔的午夜梦回中出现过几个画面。
  但是皇后娘娘是个好人……
  王姨就是因为心里摇摆不定,所以刚刚在路上才会想着事情没注意摔了一跤。
  其实刚刚巧珠来传话,说太子妃想吃她做的点心,她心里多少有了些预感,可能太子殿下已经看见她了。
  想到这里,王姨点了点头。
  也罢了,她本该死在十五年前的,是她命大,又得了好心人相救才有了这么些年的平静生活,她从别人那里得了好意,也该将这份好意延续下去。
  盛昔微见王姨自己肯说,那这沟通就会顺畅多了。
  她也没叫丫鬟,而是自己在屋子里拿了纸笔放在了一张小桌上,朝王姨示意了一下:“那王姨来这边说吧。”
  王姨走过去,在坐下之前,她身子顿了顿,而后朝萧熠行了一个宫礼。
  萧熠轻敲在软塌小几上的手停住,微微朝王姨点了点头,宽和道:“无须多礼,坐吧。”
  他心里明白,王姨的这个动作其实便是向他承认了,她以前是宫中的人,她知道萧熠可能发现了这点,遂也不做隐瞒了。
  盛昔微坐回了萧熠的身边,将这一切的主导交给了萧熠,自己拉着他的手没再说话了。
  萧熠看着面前这张即使有疤却依然让他觉得熟悉的脸,问:“你在宫中可是叫绢翠?”
  他记得母后宫中那个经常陪他放风筝的二等宫女是叫绢翠。
  谁知王姨却摇了摇头。
  第45章 嫁给殿下我没有后悔
  窗外起了一阵秋风, 带着树叶沙沙作响,屋里开着窗,好像也有了几分凉意。
  看见王姨摇头, 萧熠的眉微微蹙起, 是他认错了?她不是母后身边那个二等宫女?
  这时就见王姨在纸上写下一行字,然后搁下笔将纸立了起来,上面写着:殿下, 我是绢翠的姐姐,与她是孪生的姐妹。
  “难怪……”
  盛昔微看了王姨的话也喃喃了一句,殿下明明说这个宫女已经与那日随侍皇后娘娘身边的其他人一起被处死了,不应该出现在这里的。
  若是孪生姐妹, 长得一样便很正常了, 她的四哥和五哥就是双生子,小时候她就是时常分不清这两个哥哥的。
  萧熠这下心里也了然了,不是他记错了,也不是那日内务府处理时出了纰漏,而是因为两人是双生子。
  他沉吟了片刻后,又问:“当初在宫中你在哪处当值,为何会出现在乱坟岗?”
  王姨这次神色微微顿了一下, 然后开始提笔写字。
  她不知想到了什么,手有些抖, 也因为虽然识得一些字, 但并没有练过,所以写的也歪七扭八的。
  这次王姨写的有些久, 内容更是写了两张纸。
  待她放下笔时,还有些怔怔的出神,像是未从记忆里抽离出来。
  萧熠和盛昔微也没有急, 就这么静静的等着,片刻后,王姨终于起身,将两张纸双手呈上,递到了萧熠面前。
  待萧熠接过后她才重新退回去坐下,规规矩矩,目不斜视,表情也很平静。
  她原本以为这一辈子都不会说出这个偶然间看到的秘密,但今日说出来了,又觉得心里如释重负。
  绢翠时常说皇后娘娘是个很好的人,待下人们也很好,如今她将这些话告诉太子殿下,不知道是不是也算替妹妹感激了皇后娘娘曾经的厚待。
  盛昔微凑过头来与萧熠一起细细的看着纸上的话,越看越叫她觉得震惊,心里像是被兜头浇下一盆凉水,直叫人打颤。
  王姨那时候在宫中是一个末等的宫女,没有在哪个娘娘宫中做事,而是在流光湖旁边的一处园子里当差,每日里做些打扫维护的粗使伙计。
  但她的妹妹运气好,被分到了太后娘娘宫中,还做到了二等宫女的位置,时常得了赏赐便会拿来与她分享。
  这天夜里王姨本来已经歇下,但半夜里突然腹痛难忍,于是急急地起来去了趟茅房。
  园子里的茅房离流光湖有些近,等她再从茅房里出来,突然就发现刚刚还静悄悄的流光湖突然好像有人影攒动。
  王姨吓了一跳,还以为大半夜的撞鬼了,然而定睛一看,却发现湖边人影里有个人好像有点眼熟。
  这天夜里没有什么月色,但王姨还是借着那很淡的月光看见了熟悉的人影,那是太后身边的秦嬷嬷。
  秦嬷嬷在宫里是老人了,她们这些末等的宫女见着都是要规规矩矩行礼的。
  但另外几个人她便看不真切了,看起来也不是她认识的人,看身形好像是小太监。
  王姨不知道他们在做什么,流光湖边有一株特别大的柳树,几人便是在那棵柳树的附近来回。
  她到底也是进宫好几年的人了,深知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对他们这些在宫中最末等的人来说,什么都不知道才是最安全的。
  于是王姨没敢再看,赶忙回了屋子继续蒙头大睡。
  谁知第二天,宫中就发生巨变,皇后在流光湖发生了意外,竟然没能救上来,就这样薨逝了!
  王姨马上就想到了昨天夜里她在流光湖边看到的事情。
  难道皇后的意外……
  她不敢想,也不敢说,在这偌大的宫殿里,她这样的人命不值钱,她得把嘴巴闭紧了,装作什么都不知道。
  然而就是这样,她也没能躲过这一劫。
  皇后出事后,皇上震怒,将那日随侍的宫人扣押下来审过之后没多久就下令处死了,她的妹妹也在其中。
  王姨夜夜辗转反侧,心里总像压着什么似的透不过气来。
  可即便她小心翼翼,在某一天的夜里还是被人一棍子敲晕带走了。
  她被人拔了舌头,喂了药,将她拷打过后还划花了脸,然后扔去了乱坟岗。
  那些人全程一句话都没说,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被这样对待,难道是那天晚上她偷偷看到的事情被人发现了……
  总之她被扔出了宫,在乱坟岗里她拼命抠自己的喉咙,抠的满手是血,连呕出来的都是血,但也可能是因为这样,那口毒药没有要了她的命,她给自己留了一口气。
  再然后便是她被瑞国公府的管家救下,之后又进了府里做事。
  王姨知道自己这条命是捡的,所以一直安分守已,在府里也都是干些粗活累活,怕被人发现,更是没有踏出过瑞国公府半步。
  盛昔微在嫁到宫里前,她娘也曾跟她说过宫里不比外头,腌臜的事只多不少,让她自己要多多留个心眼儿,防人之心不可无。
  但她没有想到,人命在这皇宫之中当真如此不值钱。
  更有甚者,即便是皇后那样身份的人,也会在这样的阴谋算计中殒命,而大家都觉得手握生杀大权的帝王,在这个时候也是无能为力的。
  毕竟人死不能复生。
  她也没有想到,每日里对你嘘寒问暖,关心又担忧你身子的人,却可能是害死你母亲的凶手。
  原来宫里当真人人都有两幅面孔……
  盛昔微从小到大,除了运道不太好,一直是顺遂平安的,在她的生活里有知心的小姐妹,疼爱她的爹娘,宠着她的哥哥们,她的身份高,大家士族的小姐们也不太会与她过不去。
  瑞国公府后宅干净,主仆和睦,她就连那些寻常府邸的后宅阴私都没见过。
  偶尔听祝卿卿和虞念说一说,她都要唏嘘两句,这样明媚长大的她突然无法想象,萧熠在宫中到底要面对多少暗地里的尔虞我诈、欺瞒试探。
  而即使是这样,他也依然温和儒雅,恪守着自己心里的君子之姿。
  萧熠看了王姨写的这些,其实与他心里的猜测已经八九不离十。
  之前他让季兴阁去调查的就是这些流光湖周围几个院子里做活的宫人,他那时想,流光湖边上当值的人消失了,若说现在还能留下什么当年的蛛丝马迹,那便只能从附近院子里的这些宫人身上下手了。
  因为在母后出事的第二年,兰妃和淑妃有一日也在湖边差点失足落水,事后太后便向皇上建议将湖边重新翻翻,几处容易跌跤的地方也做了处理。
  当年母后落水那处虽然当时也没查出什么问题,但现在翻过之后就更不会有痕迹留下了。
  只是没想到这么多年过去了,他那位皇祖母还一直在盯着这件事。
  那时季兴阁与他扩大了探查的范围但却发现连离流光湖近的两三个院子中做活的宫人,都已经是换过一波的了。
  这让事情更加可疑起来,却也让他们无从下手。
  如今看了王姨写的这些,想来太后早在那时候就想着宁可杀错也不放过,把有可能会看到一丝蛛丝马迹的人全部都处理了。
  残忍、费时费力、却有效。
  如果不是王姨侥幸活了下来,萧熠的线索可能也就断了,很难再就当年的事去往下查什么。
  他闭了闭眼,轻轻捏了捏眉心,而后朝身边的姑娘看过去。
  盛昔微还在怔怔的出神,薄唇抿着,那双总是笑盈盈的眸子此刻都没了光彩。
  萧熠的心突然像是被人捏了一下,泛起一种闷闷疼,不强烈,却绵延着攀上四肢百骸,叫他的指尖都好像冷了几分。
  她才嫁入东宫,他却就叫她看见了皇家这些平静祥和之下的尔虞我诈。
  她会后悔么?会后悔嫁入东宫,卷入这些看不见的明争暗斗中么……
  这偌大的皇宫就像一袭华美的锦袍,当你拨开来,里面却是藏污纳垢,晦暗丛生的沼泽,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将人拖下去。
  你须得小心行走,每一步都犹如塌在冰尖,面上却要言笑晏晏,一派光风霁月。
  其实在宫中生活着,每个人都戴着一副面具,就连他也是。
  而盛昔微却从来都像清澈跃动的溪流,欢快又鲜活,与这个巍峨沉默的皇宫截然不同。
  萧熠突然就有些害怕了,他怕看见这个姑娘那双清亮的眼睛里会有迷茫和失望,也怕她的眼睛里失去光彩,更怕她觉得后悔。
  或许他不该跟她说这些故事……
  萧熠觉得自己陷入了一个两难的漩涡,他想保护盛昔微的这份天真,却又怕她在宫中会要吃亏的。
  或许他确实不该娶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