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自然是好看的。
  莫问看着樊素，脑海中却想起了夏木。
  认识夏木的时候。
  他叫莫问，是一个富商的儿子。
  她叫夏木，是一个警察。
  离开夏木的时候。
  他的父亲变成了一个严密杀手组织的首脑。
  夏木则成了卧底在父亲身边的警察。
  发现夏木真实身份的那天，他也发现了自己的真实身份。
  命运从来都很讽刺，像一个无情的法官，用看罪人的目光审视着每一个人，宣判着罪名，却从不给人自辩的机会。
  和夏木机缘巧合下相识相恋，一切都很美好。
  两个人曾经像最普通的情侣一样，牵着手在河边晃悠。
  他会故意把夏木往小树林里拉，抹黑亲亲抱抱。
  也会深夜睡不着觉的时候，发信息骚扰一下夏木。
  更会在夏木来大姨妈的时候，红着脸帮她买卫生巾，然后，好奇卫生巾到底是怎么贴的。
  恋爱让人智商降低，也让人荷尔蒙飙升。
  他觉得夏木是自己最爱的女人。
  他准备带夏木回家见父亲，夏木告诉他，等一等，等她封闭培训结束后，她一定跟他回家见父母。
  他很是抱怨了一阵子，最后索取了一个很甜的吻，才算是勉强接受了这个现实。
  然后，是很长一段不能联系的时间。
  最后，他在报纸上看到了夏木。
  报纸，已经快成了时代没落的产物，城市几乎已经没几个报刊亭了。
  那天，他偏偏遇到了一个，偏偏扫了一眼报纸，然后，一眼看见了夏木和自己的父亲并肩站在一起。
  夏木身穿优雅的礼服，他的父亲身穿黑色的西装，夏木的手挽在父亲的胳膊上。
  标题是：知名企业家莫天祥先生求婚成功未婚妻为干练女精英
  他觉得有些晕眩。
  他紧紧抓着报纸，把两个人的脸看了一遍又一遍，直到把报纸都抓皱了，才确定自己没有看错。
  报刊亭的老板大呼小叫，埋怨他抓坏了报纸和书。
  他扔了一沓钱出去，抓着那一沓报纸，然后，扔进了垃圾桶。
  他下意识的拨打夏木的电话，电话打不通。
  他这才反应过来，他对夏木的了解少的可怜，他不知道她的父母，她的朋友，连她的居所现在都是空荡荡的。
  一瞬间，自己的爱人，反而变得让人不认识了。
  那一天。
  他坐着车，买遍了整个城市所有的报纸，全部扔到了垃圾桶。
  他不想回家看到父亲。
  于是，他来到了父亲的办公室，他想搞清楚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他想告诉父亲，你的未婚妻是我的女朋友。
  意外的，他看见了夏木。
  夏木在一个保险柜前，摸摸索索，努力了很多次，最后仍旧没有办法打开密码锁。
  他悄悄地站在那里，看着夏木徒劳的翻动东西，说不清楚是什么滋味、
  他一直都知道夏木的身份是警察，只是现在的夏木穿的是办公室白领的服装。
  他看着夏木折腾那个保险柜，心里面有隐隐报复的快感，更有怕打开保险柜后，即将面对的恐惧。
  他身边的亲人和他想象的不太一样。
  夏木走了。
  他站在了保险柜前，第一次，伸手打开了那个保险柜。
  保险柜的密码是他亲自设定的。
  密码是：密码！
  源自他和父亲的恶作剧，父亲设密码的时候，他随口说了一句，父亲就这样设置了。
  他不知道夏木为什么要找保险柜。
  他看着保险柜，仿佛看见了无底深渊。
  事实上，那的确是深渊。
  鬼使神差的，他打开了保险柜，看到了里面的东西，才知道自己的父亲竟然是一个存在了数十年的杀手组织的头目，教父级别的人物。
  而他，所花的每一分钱，都带着血。
  往事一点点划过，他仿佛明白了为什么他从小要学习搏击，格斗，击剑，射击，也明白了为什么父亲要和他玩密码游戏。
  原来一切都是有预谋的。
  父亲出现的有些突然，说话的语气里，带了一些遗憾。
  遗憾为什么他会打开密码箱。
  “我原本打算让你无忧无虑的当一辈子阔少爷，可是你打开了密码箱，按照组织的规定，你现在是我们的一员了。”
  直到现在他都记得父亲的话，甚至记得他说这话时，父亲脸上的僵硬的表情，和他眼睛里遗憾的光芒。
  恍惚间，他似乎也明白了夏木的身份。
  他悄无声息的抹掉了夏木留下的痕迹，看着父亲，眸色复杂。
  他不知道怎么面对自己的新身份，也不知道怎么面对夏木的新身份，一道无解题摆在了他的面前，可惜，他不是学霸。
  夏木和父亲结婚的前一天，夏木曾为他求的姻缘符亮起了白光，再睁开眼，他出现在了神墓之中，被迫进入了一场逃杀游戏。
  这里对别人来说是地狱，对他来说却是天堂。
  他拖那些查案子的警察带去了密码是密码的消息，从此后，再也没得到夏木的消息。
  可是，他的命薄却是一直在更新的，那上面每一天写的都是：今天很想念夏木。
  他觉得命簿可能会更新一辈子。
  后来，他再也没有看过命簿。
  也刻意忘了夏木的存在。
  直到那一天，樊素看见了那个来送玉简的美丽宫娥，说了一句，女人好看。
  莫问才再一次陷入到往事之中。
  女人，真的很好看。
  夏木，更好看！
  可惜，他和夏木之间，不仅仅隔着身份的差异，更隔着时空。
  将近千年，她已经不知道几度轮回，而他也已经不是曾经的莫问。
  那一天。
  他没有兴趣再陪樊素，早早就回了神墓。
  樊素也没有搭理他，而是兴趣在集中到了她自己的新容貌上。
  她甚至变出来玄女镜，在镜子里欣赏自己的容颜，她唇角露出浅浅的笑意，学着那个宫娥御剑飞行，在这小世界外，飞了一圈一圈又一圈，乐此不彼。
  莫问接连好几天没有出来。
  再出来的时候，便看到樊素依旧是那宫娥的模样，要不是熟悉樊素的气息，莫问会以为那宫娥待着一直没有走。
  他紧皱着眉头。“我不喜欢！”
  “好看！”樊素很执着。
  “很丑！”莫问觉得樊素对美有误解，如果看到墨隐，夏木，她才应该知道什么叫做真正的美，女人的美，并不仅仅在皮相上。
  樊素第一次有了生气的情绪。“你丑！”
  莫问笑了，有了意识的樊素越来越有自己的判断力，像一个奶娃娃学着和大人对抗。
  莫问连续多天的坏情绪终于好了一些。
  他指着自己说：“好看！”
  樊素皱着眉，似乎在判断莫问的话，是真是假。
  最后，她妥协了。
  她将自己幻化成了莫问的样子，有了前面那么多的变幻经验，这一次，她变出来的莫问几乎和本尊一模一样。
  俊俏的眉眼，高挺的鼻子，一看面貌就知是潇洒俊逸的好男儿。
  除了，穿了一身女子的仙袍之外，没有别的毛病。
  莫问神色复杂的看着樊素。
  他仿佛看到了另一个女装大佬版本的自己。
  真是，辣眼睛！
  他无奈道：“还是变回来吧！我丑！”
  樊素很迷茫，她本就不健全的审美观，被忽美忽丑的莫问彻底给弄糊涂了。
  看着女装大佬版本的自己，莫问实在没了玩耍的心情。
  他回去，就画了一副画。
  提笔时，脑海中想起了夏木的身影，不自觉地便画下了夏木。
  他绘画功底一般，画的并不是很像，不过，依旧是美人。
  画好画，他看了良久。
  幸亏他现在已经是神仙，不再受寿命的拘束，也有了非凡的记忆力，不然，经过近千年的岁月磨砺，他不一定还能记住夏木的容貌。
  夏木的美，很犀利，眉宇间是难以掩饰的英气，目若星辰，灿若朝霞。
  这样的女孩子，也难怪他那清心寡欲了那么多年的父亲，竟然会心甘情愿的和她结婚。
  他心里胡乱猜测着，他出事了。
  父亲和夏木的婚事，大概是进行不了了吧。
  夏木为了查案子，为了找到父亲的罪证，宁愿连自己都搭进去。
  她有没有在调查的过程中发现他莫问是莫天祥的儿子？
  知道了话，又会是什么反应呢？
  就算案子结束了，夏木最终端掉了父亲和他的杀手组织，按照父亲的罪行，只怕枪毙一百次都不够，他和夏木之间还有可能吗？
  他不愿意深想，是因为内心已经有了答案。
  他看着那副画，叹了一口气，他终究还是画不出夏木十分之一的美丽。
  或许经过岁月的加工，夏木在他的心里，已经成了神。
  而他，并不知道这个神的结局是什么！
  他拿着画走出了神墓，走到了樊素的面前。
  樊素正在精神分裂。
  她一会儿变成了莫问，一会儿变成了宫娥。
  看来那个关于美丑的看法，给她造成了很大的心理阴影。
  莫问莫名有一些想笑：“这个给你，这才是真正的美人。”
  樊素伸手接了过来，打开花卷，眼眸就再也意不开了。
  莫问亲眼看着她变成了和画卷上一模一样的人，利落的短发，英气的眉眼，红润的嘴唇，身上穿着的警服都那么的惟妙惟肖。
  莫问说不清楚心里是什么滋味，他画这幅画的时候，并没有想太多，但是把画交给的樊素的瞬间，心里面却有了那样一个可怕的念头。
  樊素真的变成了夏木，他又后悔了。
  往事汹涌而来，快要将他淹没了。
  他瞬间泪流满面。
  樊素疑惑的伸手抚摸上了他的面庞，冰凉的指尖触碰到了他的泪水。
  莫问如遭雷击，瞬间飘后，快速闪身进了神墓，那样软弱的自己，他自己都难以面对。
  他是神墓里杀伐果断杀了千人的魔鬼，怎么配有脆弱这样情绪。
  樊素呆呆的看着他，下意识的将沾染了莫问眼泪的手指放进了嘴里。
  泪水，是咸的！
  之后，接连许多天，莫问都没有出现。
  再出来时，樊素依旧是穿警服的夏木。
  莫问皱了皱眉，他发现自己自作孽，不可活。
  明明知道樊素天真无邪一根筋，为什么非要去招惹她，为什么要把夏木的画像给她，现在她每天雷打不动的变成了夏木的样子，还是穿警服的夏木，这让他怎么面多，他毕竟是杀过人，还杀了很多，比他的父亲杀得都多。
  看见穿警服的夏木，总有一种夏木是来抓他的感觉。
  现在唯一能安慰到他的，恐怕就是他的画技实在不怎么样，只画出了七成相似。
  他想了想，叹口气道：“你整天都这个样子，不累么？变成自己的样子不好吗？”
  “无形！”樊素摇了摇头。“十万张脸。”
  莫问从她简单的词汇里，听明白了大意。
  樊素是十万生灵怨气组成，她拥有十万张面孔，面孔太多了，便成了无形，没有一张脸是属于自己的，也不知道该变幻出那一张脸代表自己。
  莫问眼眸枯寂。“那你，就想象成自己最美的样子。”
  “最美？！”樊素陷入了沉思。
  莫问觉得自己不能再纠正樊素的审美观，那样会把她带入歧途，他只好丢出这样一个问题，就撒手不管了，让樊素自己想明白。
  随着十方会盟即将召开。
  小世界外路过的人越来越多了。
  莫问很少出来，他还不习惯和外面那些各路神仙打交道，外面的世界对他来说，是陌生的。
  也是，无趣的！
  他安守着这一方枯寂，觉得到自己死去都会是这个样子。
  等自己死了，就把功法传给樊素，樊素大概会是与天地同寿的，毕竟，她是怨气而生的灵体。
  他信心这想着，却没想到樊素遇到了自己的危机。
  那一日，他正在小世界中。
  心里面突然不安。
  神念一扫，便扫到了一个庞然大物。
  他心念电转，飘身而出。
  便看到一头幽冥异兽正气势汹汹的靠近樊素，樊素依旧是夏木的样子，脸色变得苍白，眼眸中有了惊惧。
  幽冥异兽黑色的瞳眸中闪烁着鬼火，樊素这样的怨灵是它最喜欢的食物，尤其，樊素还是十万怨气组成，吃了它，幽冥异兽的功力会提升至少一境界。
  它的长舌一卷，就袭向了樊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