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又忍不住想起陆霁青。
  算起来，陆太后是陆霁青的亲姑姑，陆霁青生得那般冷峻清秀，也不知道陆太后生得什么模样？都说姑侄相像，不知道陆太后跟陆霁青像不像呢？
  ……
  而这时，被庄云黛惦记的陆霁青，正坐在陆太后的宫中，小皇帝趴在表哥的膝头，正缠着表哥要糖吃。
  陆霁青从袖中掏出一根棒棒糖来，是先前庄云黛做得哄孩子的，往他怀里也塞了几块。
  他今儿拿出来这块，是桂花味的。
  小皇帝流着哈喇子，抱着棒棒糖舔得开心，还不忘含含糊糊的叫了声：“哥哥真好！谢谢哥哥！”
  饶是陆霁青，也忍不住柔了下眼神。
  他低声教小皇帝：“是你日后的嫂嫂给做的，到时候记得谢谢你嫂嫂。”
  小皇帝对这个「日后的嫂嫂」显然有些迷糊，他舔着棒棒糖，含含糊糊道：“谢谢嫂嫂！”
  陆太后从殿后绕出，见着侄子半生不熟的抱着小皇帝，眼里便沁出一抹笑来。
  “阿青，不要老惯着你弟弟。”她声音柔柔的，一点都不像一个坐在至高处，权柄在握的女人。
  小皇帝见着陆太后，眼睛便是一亮，举着棒棒糖，响亮的叫了声「母后」！
  陆太后笑意柔柔，让乳母把小皇帝给抱了下去。
  小皇帝一走，殿里丫鬟也呼啦啦跟着下去一半。
  剩下那半，陆太后挥了挥手，也让她们退下了。
  一时间，殿里头就只剩下了陆太后跟陆霁青这对姑侄。
  “你这无事不登三宝殿，”陆太后笑意柔柔，也没拘礼，坐在陆霁青附近的椅子里，“今儿过来，可是有什么事？”
  陆霁青沉默了下：“容沐那事，我要谢谢姑母，顶住了压力，罚了容沐。”
  陆太后想到这事，就忍不住笑意微敛，着重的看了陆霁青几眼：“阿青，你跟姑姑好好说说，这事你这般上心，怕不是只因为这事牵扯到了咱们府上吧？”
  这会儿殿里只有陆太后与陆霁青，陆太后甚至都没用哀家的自称。
  从前陆霁青的娘，身子一直不大好，陆霁青打从生下来，几乎都是还在闺中的陆太后帮着带的。
  姑侄之间的感情自然不是一般。
  陆霁青薄唇微抿，似是极为罕见的微红了脸，在陆太后关切的眼神下，这才略带几分赧然的开了口：“那位牵扯在此事中的庄姑娘……是我的心上人。我打算年后便去人家府上提亲。”
  陆太后惊得差点把手边茶杯给碰倒了。
  她又惊又喜，声音都微微变调了：“哎呀，阿青，这，这是大喜事啊！”
  此时此刻的陆太后，就像寻常人家里操心小辈的长辈一样：“那姑娘怎么样？哎呀，我问你也是白问，眼下情人眼里出西施，人家姑娘在你眼里自然是百样好。”
  陆太后忍不住打趣。
  只是打趣完了，她又想起一桩事，“哎呀！那姑娘，我若早知道是我们阿青的心上人，先前下旨褒奖的时候，便多夸几句了！”
  陆太后越想越觉得满意。
  据说那位庄姑娘生得乃是冠绝京城的容貌。虽说看着是贫寒出身，无甚背景，但她爹爹是安北侯的爱徒，弟弟妹妹又跟着帝师在进学。
  这一层层算下来，竟是文武两边的关系全占了！
  再加上她又跟康王康王妃交好，勋贵那边也有人了！
  怎么想都觉得怎么好！
  陆太后喜上眉梢。
  最主要的是，她们阿青终于愿意成亲了，她从前虽说不说，但一直担心，阿青这孩子沉默寡言的，别是日后孤老一辈子什么的。
  眼下他既是开口说要提亲，想来等明年，她就能喝到侄媳妇敬的茶了！
  陆太后忍不住越想越激动，抚掌笑道：“这可真是个好消息。”
  陆霁青眼中溢出几分笑意来。
  “眼见着就要过年了，”陆太后盘算着，“这会儿刚出了容沐郡主的事，我是永国公府出身，这事在咱们永国公府发生的，把她召进宫里来安抚一二，不算过分吧？她不会怕吧？”陆太后自己说完便自己笑了起来，“瞧瞧，我在想什么，能把北疆刺客贼首给杀了的女子，怎么会怕进宫这小阵仗？”
  陆太后说了这好些，陆霁青这才低沉开了口：“黛黛她处世一直都很沉稳不惊，从容镇定。只是，眼下容沐郡主的事刚过，姑姑你把她宣进宫中，难免又会把她推到风口浪尖。左右年后还有宴席，姑姑不如年后再宣她进宫。”
  陆太后瞅着陆霁青这模样，忍不住又笑了起来：“你倒替她想得周到……好，就依你所说，等年初六，宫中上灯摆宴之时，我会使人给她府上传话。”
  陆霁青又陪着陆太后坐了会儿，等他走了，陆太后还有些意犹未尽的，让女官开了私库，她去私库里转了一圈，挑出了好几样珍宝，让女官特特放好收起来。
  当然，这些庄云黛尚还不清楚。
  眼见着年关越发近了，她原本打算多置办些年货，结果安北侯大手一挥：“我家里头就我这老头子跟静萱还有两个外孙女，大过年的也算冷清，你们不如直接来府上住段时间。咱们一道过年算了。”
  第416章 岁月静好
  庄云黛想想也是，跟家里人一商量，个个都没什么意见，便收拾了箱笼，直接搬去了安北侯府。
  庄云彤庄云期跟白虞音同龄，带着年纪小的白虞琴，四个孩子在安北侯府里玩得可高兴了——对，现在，白虞音白虞琴，改了姓氏，叫赵虞音，赵虞琴了。
  先前安北侯就去官府给俩孩子办了手续，只是涉及的东西有点多，一直到最近才办好。
  安北侯觉得年前办好就挺好，年后对于他的爱女与外孙女，就是崭新的一年。
  赵静萱明显气色比之先前好了不少，她拉着庄云黛，两人一道商量着过年需要让人去采购的东西。
  赵静萱一直难掩笑意：“从前在北疆过年，都是凑合着过，也没什么热闹的。这许久不曾在京城过年了，也是有些手忙脚乱的。多亏了云黛帮我理顺。”
  安北侯府那边的庄子，铺子，还有些旁的生意，年末了，各处的掌柜都要来回禀，事情不大，就是繁杂。
  赵静萱好些时候没管这些了，初初上手还有些理不太顺，庄云黛便帮着理了下，这些琐事顿时顺畅了不少。
  安北侯府里四处挂上了红灯笼，贴上了喜气洋洋的楹联，就连演武场的武器架子上，也意思意思的缠上了红绸，表示喜庆。
  安北侯看了直咂舌：“不知道的，还以为咱家有啥喜事了。”
  赵静萱就无奈：“爹……”
  安北侯立刻转了话音：“这样好啊，这样看着就喜庆！热闹！”
  他咳了一声，搂住庄世农的肩膀：“世农啊，陪我再去练武场练会儿。”
  庄世农自然是不会拒绝，师徒俩又往练武场上去了。
  赵静萱无奈的笑着摇了摇头。
  正巧小女儿赵虞琴从外头蹬蹬蹬跑进来，一身的汗，笑着便往赵静萱一边的橱柜里躲，还飞快道：“娘，我藏在这儿，你别告诉哥哥姐姐！”
  然后啪一下，把橱柜门关得严严实实的。
  屋子里的丫鬟们又好笑又头痛。
  她们小小姐这一躲，估摸着柜子里的衣裳都要重新理一遍了。
  赵虞琴躲这没多久，赵虞音也跑得一头汗进来了，进来就东张西望的：“娘，你看到妹妹了吗？”
  赵静萱笑着拿帕子给赵虞音擦了擦汗：“瞧瞧跑得这一身汗。”又给她倒了一杯茶，“先喝口水。”
  庄云彤跟在后头进来，笑着叫了声「静萱姑姑」。
  赵静萱笑着也给庄云彤倒了一杯茶。
  赵虞音咕咚咕咚把水喝了，同庄云彤商量：“彤彤妹妹，咱们再去哪里找？”
  庄云彤却笑得神神秘秘的：“音音姐姐别急，我倒是觉得，琴琴妹妹还在屋子里。”
  赵虞音一愣，就见着庄云彤直奔着屋子里的柜橱去了。
  她一打开，里头的赵虞琴愣愣的：“彤彤姐姐，你，你怎么知道我在这？”
  庄云彤嘿嘿笑着，一掐腰，略带婴儿肥的小脸上满是得意：“方才我看静萱姑姑没有直说琴琴妹妹不在，便猜着琴琴妹妹应该还藏在屋子里；再加上我一说，琴琴妹妹还在屋子里，屋子里的丫鬟们就下意识往柜橱那边看去，估摸着是想看琴琴妹妹是哪里露了行迹——嘻嘻，这不就被我发现了吗？”
  赵静萱简直要叹为观止。
  三个小姑娘嘻嘻哈哈的跟赵静萱打了招呼，出去找庄云期玩去了。
  赵静萱端起茶，小姑娘们的笑声仿佛还在耳边。
  她轻轻呷了一口茶，小轩窗外头的红灯笼微微摇晃着，晃出了一片岁月静好。
  ……
  永国公府那边，临近年关，府里头的气氛，却是透着不少古怪。
  二房三房早早就把他们房名下的几间院子收拾得妥妥当当的，但大房这边……
  吴姨娘被送去庄子上禁足，四小姐陆优辰也不知怎地，被永国公府老太君直接给禁足了三个月。
  至于二小姐陆优雁，显然是在生辰宴上受了些打击，多少有些恹恹的，钱姨娘也忧心忡忡的，不敢再揽事。
  永国公府太夫人也病了。
  哪怕是后头容沐郡主被陆太后送去了千佛寺带发修行，也派了四个宫里头的嬷嬷来帮陆优雁陆优辰「学规矩」。但太夫人精气神像是泄了一样，恹恹的靠在大迎枕上，总有些愁云惨淡。
  二房的嫡子陆霁风自知这里面有他闯的一部分祸事在，他在太夫人面前又是耍乖又是卖宝的，还带了自己养的一只会说「祖母吉祥」的鸟儿来给太夫人解闷逗趣，太夫人也是在笑过后，又有些伤感发愁起来。
  陆霁青这段时间也是忙得不行，几乎都住在了外头，罕少回永国公府。
  当他知道太夫人有些忧思成结的时候，匆匆回了永国公府。
  太夫人看着陆霁青，正想叹气说些什么，陆霁青斩钉截铁道：“祖母，我年后便要去登门提亲了。”
  这话把倚靠在大迎枕上的永国公太夫人给惊得是魂飞天外，心跳如雷，整个人都猛地坐直了身子。
  “这，这么快？！”太夫人难以置信，“你莫是骗我吧？”
  “怎么会。”陆霁青坐在永国公太夫人床榻边，虽说面容冷漠，但语气却沉稳得很，“祖母，我骗你做什么？这事，我已经跟姑姑都说过了。”
  永国公太夫人眼里迸出掩不住的喜气来，声音都颤了：“当，当真？！”
  陆霁青耐心的点了点头：“自然是真的。祖母，只是你身体得好起来。不然，谁替我来操持？”
  永国公太夫人眼里泪都快落下来了：“那是自然，那是自然！”她只觉得好像有无穷的力量蔓生出来。
  她的阿青啊，她自然是要赶紧好起来，替孙子好好操持亲事。
  说不定，等后年，她就能抱上重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