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毓雯犟着不开口。
  安北侯原本还是笑着的，但这会儿，他脸色慢慢淡了下来。
  不是，他本意也不会去专门苛责一个小姑娘。但你们应家主动上门来道歉，却又摆出这副架势来，给谁看啊？
  这不是欺负人吗？
  安北侯是不大高兴的。
  真当我们黛黛稀罕？！
  他正要说什么，陆霁青却沉沉的开了口：“毓雯，家里是怎么教你的。这么大的人了，自己的责任都看不清吗？先前秦诗婉变声害人的时候，你没有站出来，是因为当时情况紧急，我能理解。但其后，庄姑娘指出那事是秦诗婉做的时候，你为何又心虚不语，甚至还想替其狡辩脱罪？”
  秦老夫人都惊呆了。
  她这外孙，也有一口气说这么长的话的时候！
  应毓雯这下彻底崩溃了，她站在那儿，一下一下的抹着眼泪，哭了起来：“表哥，你到底是谁表哥，你怎么老是向着她欺负我？”
  安北侯冷哼一声。
  应家的几个儿郎他也见过，个个都成了材，是好样的。作为太后娘娘的娘家姻亲，只要不站错队，绝对不会拖后腿的那种。
  但应家这小姑娘嘛。
  是有些拎不清，太娇气了。
  陆小子那是向着他们黛黛吗？
  那是向着公理，道义！
  安北侯从鼻子里重重的哼了一声。
  秦老夫人一听就觉得不妙，她连忙开口道：“雯雯，怎么说话呢？”
  陆霁青却是眼皮抬都不抬，神色冷静，很是平静的反问道：“我便是向着她，又如何？”
  应毓雯被这平铺直述的反问给问懵了，一息过后，她哇的一声哭了出来，样子又狼狈又可怜。
  秦老夫人也没想到事情会发展到这一步，她手足无措，慌张极了。
  一是心疼她的孙女，另一则便是不知道该如何办了。
  安北侯跟陆霁青都没有再开口说话。
  到底最后开口的，还是庄云黛。
  她神态平静，其从容镇定，与应毓雯又狼狈又无赖的姿态，成了极为鲜明的对比。
  “应小姐不愿意的话，倒也不必道歉。”庄云黛平淡道，“道歉，自然是要认识到自己的错误。应小姐显然是觉得自己没错的。”
  安北侯脸上有些难看。
  他们黛黛说得有道理。
  以后，不管怎么说，他都得让家里孩子离着这应家小姑娘远一些。
  “没错，黛黛说的是。不愿意道歉的话，我们也不会强求。”安北侯粗声粗气道，“这事就不必再提了。”
  秦老夫人着急了：“侯爷！”
  又着急的看向应毓雯：“你这孩子，唉！”
  这孩子，怎地突然就这么犟了？！
  应毓雯哭得浑身都在发颤，她瞪着庄云黛：“你这会儿是不是得意的很？！”
  庄云黛平心静气的同应毓雯道：“应小姐，我有什么可得意的。从始至终，你扪心自问，哪次不是你自己来找事？就是这次道歉，也并非是我们要求的。你倒是好，每次先惹事，惹完事还总一副我又欺负你的模样。你扪心自问，你这样是不是也有些太无赖了？”
  应毓雯说不出话来，只狠狠的抹了一把眼泪。
  秦老夫人脸皮也有些臊，她攥着手里的椅子扶手。
  安北侯啧了一声：“原来是惯犯了。”
  这话让秦老夫人更是坐不住了：“侯爷……”
  陆霁青淡淡道：“外祖母。”
  秦老夫人一听陆霁青这话音，立即「啊」了一声，下意识的就看向了陆霁青：“阿青啊，你也劝劝你表妹……”
  陆霁青平静道：“外祖母，我先前就说过，让您严加管教毓雯表妹。您没有放在心里，这会儿再让我劝她，只能是害了她。”
  秦老夫人没想到陆霁青会在安北侯面前说这个，她有些坐立难安：“可……”
  陆霁青面上没什么表情，声音也是一如既往的冷：“外祖母怕是不知，毓雯表妹并非头一次主动欺负这位庄姑娘了。头一次，外祖母应该也有印象，是毓雯表妹骑马剐蹭到了这位庄姑娘的妹妹。反而要拿鞭子抽这位庄姑娘，当时，亦嘉表弟应该也有跟您说过，应该好好管教毓雯表妹了；第二次，毓雯表妹跑到人家庄姑娘的店里，推搡人家庄姑娘，害得庄姑娘差点被热汤毁容。当时我怎么同您说的，您都忘了？这次绿梅宴的事，却已经是第三次了。”
  秦老夫人哪里想到这竟然都已经是第三次了？
  她有些惊诧的张了张嘴，却是说不出话来。
  先前三孙子应亦嘉就说过，再把应毓雯娇宠下去，迟早会给府里招祸，当时她虽说觉得三孙子说得也有一点道理，但内心深处未必没有觉得三孙子有些小题大做的意思。
  及至后来，是外孙的受伤，让她狠下心来去管教应毓雯。
  但因着到底是打小娇宠起来的，她又怕自己心疼，还特特找了管教嬷嬷。
  这样看来，管教嬷嬷的功效还是微乎其微的。
  秦老夫人攥紧了椅子扶手。
  安北侯也没想到这应毓雯欺负人，甚至都已经不是一次两次了。
  他霍得起身：“原还有这样的前因！秦老夫人，还请回吧，您孙女金贵，我们黛黛，是真的受不起！”
  秦老夫人在这时，也彻底下了决心。
  她叹了口气：“侯爷稍等。”
  转头，她喝道：“雯雯！”
  第353章 又是两巴掌
  应毓雯吓得哆嗦了下，继而又有些难以置信。
  她祖母，哪怕先前罚她，都从来没有这样疾言厉色过。
  祖母，祖母竟然为了那个姓庄的，就这样吼她？
  秦老夫人看着打小宠到大的孙女这般难以置信的看她，自然也心疼。
  但她也知道，这会儿不是一句心疼就能把事情给抹过去的。
  秦老夫人叹了口气：“庄大姑娘那是宫里的几位顾命大臣都夸过的品性贵重。雯雯，你屡屡挑事惹事，就没有反省过一点自己吗？为何你总是觉得委屈的是自己？因为自己不舒服，所以要去故意的欺负别人，没欺负到人，反倒觉得委屈？你明明做错了，让你道歉，你却依旧觉得抹不开面子不愿意，祖母再三相劝，你又做出这等委屈的模样来——不顺你心，你便委屈。养出你这样的性子，祖母有责任。”
  她看向庄云黛，又叹气道：“庄大姑娘，老身替这个不懂事的孙女，跟你道歉了。”
  应毓雯眼圈红得像是肿起来的鱼泡。
  庄云黛平心静气道：“秦老夫人太过客气。人的一生，显然不能时时刻刻都处在家人的庇佑之下，有很多事，做错了便要承担起自己的责任来。您一直说道歉，这会儿又说替应小姐道歉，其实是不必的。因为应小姐她直到现在，都没有觉得自己有这个道歉的必要性，所以您何必要替她道歉呢？这事算了。”
  秦老夫人见庄云黛这般说，显然是不接受了。
  她又恼，又有一抹羞愧，咬了咬牙：“既然如此……”
  她起了身，看着像是要给庄云黛行礼。
  惊得庄云黛直接一步起身。
  安北侯更是大喝：“小国公，扶住你外祖母！”
  其实也不用安北侯喊，陆霁青早在秦老夫人起身的那一刻，就一个箭步上前，一把架住了老夫人
  安北侯方才就已然生气，这会儿更是气得胡子都一撇一撇的：“我说秦老夫人啊，你这就不厚道了！你这礼要是行下去，你让我们黛黛以后该如何自处？！”
  秦老夫人方才也是有点上了头，她这会儿被陆霁青架着胳膊，也是稍稍冷静了下来，有些汗颜：“是老身唐突了。”
  她缓缓坐了下去，想起到了这一步还在犯犟的孙女，不由得又有些颓然。
  应毓雯却是爆发了，她冲着庄云黛吼：“把我祖母逼成这样，你满意了？！”
  庄云黛挑了挑眉，她没有理应毓雯，而是问秦老夫人：“老夫人，我能不能替你管教一下你孙女？”
  秦老夫人犹豫了下，便缓缓点了点头。
  庄云黛得了准许，晃了晃手腕。
  应毓雯仿佛意识到了什么，但她却又自己摇了摇头，显然觉得自己这个想法很荒谬，庄云黛怎么敢——
  “啪！”
  回应她这个想法的，是一声极为清脆的巴掌声。
  这一巴掌，让整个大厅都彻底安静了。
  秦老夫人难以置信，嘴巴微微张开，有些处理不过来眼前的这一幕。
  安北侯则是挑了挑眉，好整以暇的往椅子里一倚。
  白虞音白虞琴两个小家伙都惊呆了。
  唯有陆霁青，安静的站在一旁，脸上依旧是没什么表情的模样。
  应毓雯捂着半边脸，难以置信的看向庄云黛。
  庄云黛又是直接反手扇了上去。
  “啪！”
  两巴掌下去，应毓雯差点崩溃了：“贱人，你这是做什么——我——”
  她想上去厮打庄云黛，陆霁青却在此时上前，直接反剪了应毓雯的双手！
  应毓雯也挣扎，直接被陆霁青的力气给镇压了，反倒搞得自己灰头土脸。
  “表哥，你，你这是狼狈为奸！”
  她开始口不择言的骂起了陆霁青。
  陆霁青自然是无所谓的，他只管冷着那张脸，制住应毓雯的双臂。
  但庄云黛却听不得应毓雯骂陆霁青，她上前，扬起巴掌：“你再说一个字试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