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春来 第19节
作者:向阳葵      更新:2024-05-16 06:57      字数:4773
  “三郎,我已经没了小四,我不能没有阿妧。”崔氏突然出声,声音中的无助刺的温恽心疼。
  “我知道。”温恽放下篦子,弯下腰紧紧握住崔氏的肩膀。
  他也是啊,他知道崔氏在害怕什么,还有三天就是他们小四的忌日了,偏偏这个时候温妧出了事,怎么会不让他们多想。
  他们已经无法再承受一次丧子之痛了,没了小四几乎要了崔氏半条命,要是温妧再出什么事崔氏恐怕也就此完了。
  第38章
  “阿娘,我不想喝了。”温妧坐在榻上对着给她喂药的崔氏撒娇道。
  崔氏重新舀了一勺汤药喂到温妧嘴边:“阿妧,不要让娘担心。”温妧见崔氏眉心紧锁,面色憔悴,鼻子一酸,扑倒崔氏怀里双臂环住她的腰,自己实在是不应该在这个时候惹阿娘担忧了。
  “好了,好了,再怎么撒娇,都不可免了汤药。”崔氏嗔道。
  温妧心中愧疚,乖乖凑上去喝汤药,喝完整个小脸都皱到一块去了。降香忙往她嘴里塞了几颗蜜饯。温妧含着蜜饯,眼泪汪汪的看着崔氏。
  崔氏帮温妧擦了擦嘴角:“明日你乖乖待在府里好好歇着。”
  “那怎么可以呢,我要和你们一同去妙安寺。”温妧有些着急。温恽和崔氏会在四郎君忌日前一天到妙安寺礼佛斋戒。
  “不许胡闹,你现在的状况哪里能外出,你把身体养好在寻个机会去便是了。”崔氏顿了顿又说道:“若是你们四兄还在一定希望见到一个身体康健的九妹妹。”
  温妧不甘心的瞅着崔氏,崔氏不为所动,站起来准备回上房,临走前还对温妧说了句:“也莫要再去太子那儿胡闹了。”
  温妧连忙点点头,崔氏现在还在因为她是去憩园才导致生病的缘故对萧昶还有些怨怼。她也只能乖乖听话希望减轻崔氏对萧昶的意见。
  白日里崔氏让她屋里的奴婢将窗户打开散了散病气,不过没多久便又合起来了。这会儿辰正到了,加上温妧生病整日里昏昏欲睡,便忘了和萧昶传信这会事儿,酒酒被关在窗户外面扑闪的翅膀,“咕咕”直叫。
  温妧昏昏沉沉的睡着,隐约听到动静,但就是睁不看眼。
  降香几个见温妧好像睡得不□□稳,商量了由降香执笔写了一个纸条准备送给萧昶。
  刚刚打开窗户,酒酒似乎认出面前的人不是温妧,跳着就想飞到屋内,幸亏南星眼疾手快拦了下来,几个人不敢擅自把萧昶的纸条拿出来,只能废了力气将她们的纸条塞进去。
  萧昶修长的手指慢慢展开被弄得皱巴巴的纸,看了看上面的字,点头示意自己知道了,转身回了屋。
  不一会儿,对面屋内飘出一阵悠扬悦耳的琴声,几个婢女对视一眼,像她们这种在侯府里陪娘子长大的近身侍女懂得东西未必比一般人家的娘子少,琴棋书画略通一二都是常事。
  这琴声舒缓绵长,使得整个人都沉静下来,更难得的是琴声中隐隐透露出来的深沉爱意,几个人相视一笑,为自家娘子痴心一片的人对她有着同样的情谊而高兴。
  降香轻手轻脚的走进内室,看了看温妧,见她已经熟睡,面上还带着一丝笑意,甜甜的,让人不经意便软了心肠。弯腰帮温妧压了压被子,理了理床幔才走了出去。
  第二日温妧一觉竟睡到了午时,还是宋嬷嬷怕她饿久了难受才把她叫起来。温妧拥着被子坐在榻上,觉得浑身都仿佛轻松了不少,脑袋也没有那么晕乎乎的。
  又赖在榻上好一会儿,才让侍女们服侍着起了床,用了膳。
  温妧站在屋外的走廊上扶着围栏眺望着远方,突然看到远处的竹林中有人影闪动,温妧仔细看了看发现是五娘子的姨娘许氏,府中的东南方向也只有她的院子热闹些,其他地方都有些冷清。
  等了等,温妧好像见到那处冒出了烟,因着是白天以为自己看错了,还特地叫降香过来看了看,谁知降香也说看到了。
  温妧心中一咯噔,总觉得有什么事要发生,想了想转身朝楼下跑去,降香见此忙喊道:“娘子,您再披一件披风,您还病着呢!”
  温妧溜得快,好像没有听到降香的声音,降香见此冲进屋内拿了件披风才追上去。
  温妧壮着胆子走进竹林,却没见到许姨娘,心脏扑通扑通直跳,绕了绕还是没找到,咬着唇想着是不是自己看错了,谁知身后突然传来一个声音。
  “九娘子,是在找贱妾吗?”
  第39章
  突然从身后冒出一个声音,本就壮着胆子过来的温妧被吓得一阵心悸,冷汗直冒。
  温妧在原地僵了一瞬间,转过身看着许姨娘。许姨娘平日里温柔的面孔在此处竟显得有些诡异:“九娘子,您怎么会在这儿?”
  “娘子!”还没等温妧回答,降香便拿着披风走过来,对着许姨娘行了礼。再抖了抖披风替温妧披上,一边帮温妧系着蝴蝶结一边说着:“娘子真是胡闹,怎么能为了不喝药而跑到这儿来呢!”正好解释了温妧为何到这个地方来的原因。
  温妧配合着降香,不好意思的看了看许姨娘,低头腼腆的笑着。
  “九娘子身子好些了吗?”许姨娘这会儿说话声音柔柔弱弱的,仿佛温妧刚刚看的诡异是错觉。
  “谢姨娘关心,现在已经好多了。”温妧抬头看了看灰暗的天空,对许姨娘说道:“瞧着又要下雨了,地上也有些滑,姨娘还是早些回去吧。”
  许姨娘看起来一点异样都没有,笑着应了一声,便转身离开了。
  等她走远了,温妧才带着不确定问着降香:“方才,我们都看到这边有烟冒出来吧?”
  “对呀!怎么过来了却没看到呢!”降香回想了刚才在含珠院二楼看到的景象。两人对视一眼觉得从脚底窜上来一股寒气。
  温妧眼神瞟了瞟四周,咽了咽喉咙,扯了扯降香衣袖:“降香,我们还是先回去吧。”
  经过雨水冲洗后竹林的路格外泥泞,降香低着头瞧着路小心翼翼的扶着温妧往回走着,走着走着突然感觉到脚下的土格外松弛。
  降香停下来用脚碾了碾泥土,温妧刚想问她发生何事,结果就听见到降香喊道:“娘子,您看!”
  温妧的视线顺着降香的手指慢慢下移,看到地上被泥土掩盖着的烧一半的佛经和纸钱。
  原来刚刚她们没有看错,只是在她们来之前把烧的东西处理掉了而已。
  明天就是四兄的忌日了,许姨娘烧纸本就不是什么大事儿但是如此鬼鬼祟祟还不想让人发现,就让温妧不得不多想。
  “娘子,那我们?”降香问道。
  温妧心里也没个主意,摇摇头:“先回去吧!”两人满怀心事的回了含珠院。
  温妧坐在书案后面,面前摆了个话本子,眼神却飘忽着。平日里喜欢的不得了的东西此刻看起来却索然无味。
  温妧眼神落到不远处帮她做着贴身小衣的宋嬷嬷身上。
  宋嬷嬷察觉到实现,等着她开口,接过等了半天也没等到温妧说话,只能无奈的放好手中的针线对说道:“娘子,是有话要对老奴讲吗?”
  温妧嘿嘿一笑,朝宋嬷嬷招招小手。
  宋嬷嬷走过来跪坐在温妧身旁,温妧欲言又止了好一会儿才开口:“嬷嬷,你知道当初四兄是得了什么病去世的吗?”温妧只知道四郎君是在宣和四年随温恽第一次外放晋陵时生病去世的,但具体什么病一直都不知道。而宋嬷嬷是崔氏身边的老人了,了解的肯定比较多。
  宋嬷嬷一愣没想到温妧问的是这件事,犹豫着开了口:“是疫病。”
  “什么?怎么会呢?”温妧太诧异了,怎么都没想到会是得了疫病,四郎君那个时候才四岁,又生活中深宅里怎么会得了这种病呢?”
  府中知道这件事的人都是老人了,个个都是人精儿,在主子面前也有些脸面,所以这件事除了类似于忌日这种日子,大都不愿随意讨论,免得平白惹了主子伤心。
  宋嬷嬷见温妧很想知道,想着本来就是嫡亲兄妹,说了也无妨,就跟温妧讲道:“当年郎主接到旨意来晋陵上任,夫人身子不好便留在长安想着等身子好转了再带四郎君和五郎君过去,但那时候四郎君正是活泼的时候粘郎主粘的紧,实在没办法了便先让郎主带着他一同去了晋陵。”一句话说完,宋嬷嬷有些哽咽,温妧给她递了一条帕子。
  宋嬷嬷道了声谢,接过帕子擦了擦眼泪又接着说:“当时照顾四郎君是另外两个嬷嬷,奴婢和幸嬷嬷留在了夫人身边,谁曾想这么一去就出了事,当时郎主到了晋陵的时候恰逢梅雨季,发了洪灾,堤坝溃决死伤无数,引发了疫病,我们四郎君也是因此才去了,要不是还有五郎君夫人怕是......”
  看着面前留着眼泪的宋嬷嬷,温妧心中酸酸的,若是四兄还在,现如今又是另一幅光景吧。
  宋嬷嬷看了眼温妧,重新拿了一条帕子作势要给她擦眼泪:“娘子,您怎么也哭了。”温妧一愣,摸了摸脸,湿湿的一片,原来自己哭了啊!虽然她出世的时候四兄已经去世了,两人从来都没有见过面,但是不知为什么心中就是很难过。
  温妧任由宋嬷嬷帮她擦脸,暗自思索着要不要把见到许氏的事情说出来,她怕是自己多想了。
  宋嬷嬷收敛情绪,准备起身继续去给温妧缝制小衣,温妧咬咬牙开口:“嬷嬷,下午我见到许姨娘鬼鬼祟祟的在前面竹林里面烧纸。”
  宋嬷嬷听完浑不在意的回她:“这有什么,不过是.......”话还没说完便停下来,像是想到什么,表情越来越凝重。
  见宋嬷嬷领会到了自己的意思,温妧把见到许姨娘前后发生的事情都说了出来。
  当初四郎君因为是疫病的缘故,一去世便连同平日里用的东西火化了,加之那时温恽忙于关心晋陵百姓,其余人又都在长安山高皇帝远的,根本无从追究。这么多年过去了,要不是温妧撞到许氏烧纸,根本无人把她与四郎君联系到一起。
  “你说是什么原因让她避开众人到那偏僻的竹林里面去烧纸呢!我听闻许姨娘沉心礼佛,她院子中应该不缺烧纸的地方啊!”温妧问道。
  宋嬷嬷却在一旁盘算着:“当时晋陵疫病蔓延死了快千人,我记得我们府好像只有一名下人的儿子和四郎君得了疫病。”
  “另一个人是谁。”温妧抓到重点。
  宋嬷嬷想了想,心中一个咯噔:“是许氏的继母与她前面丈夫所生的孩子。”
  那个时候许氏的继母还没有嫁给她父亲而且大家都把两个孩子得疫病归到他们年幼身子弱上面去了,根本不会多想。
  第40章
  “怎么会这么巧。”温妧皱着眉头说道。
  宋嬷嬷呆在旁边,听到温妧的话才从自己骇人的猜想中回过神来:“是啊,怎么会这么巧呢!”
  “那王氏是何时嫁给她父亲的呢。”温妧问道。
  宋嬷嬷想了半天:“这老奴可记不清了,算算许氏弟弟的年龄应该就在宣和五六年吧。”
  “宣和五六年?王氏多大了?”温妧心中算了算,这年龄不对啊!
  “这王氏现在不过三十多吧,王氏先前的丈夫是府里的一个小厮因为欠了赌债被人打死了留下王氏孤儿寡母,儿子后来夭折她又那么年轻,肯定是要再嫁的只不过没想到后来竟然嫁给了许大。”宋嬷嬷回道。
  温妧:“啊?王氏都和许姨娘差不多大了。”
  “娘子莫要惊讶,当年许氏的父亲许大可是个抢手的人物,虽然是个奴才又是个鳏夫但经不住人家有个好女儿啊。”宋嬷嬷口中掩饰不住的鄙夷,现在想想一个年轻貌美却丧夫丧子的娘子不正与他相配吗。
  “那许姨娘的父亲现在还在府中做事吗?”温妧觉得许氏的娘家还有东西可以深入挖掘。
  “她父亲许大现在在外面帮着管理一个绸缎铺子,继母王氏在后院洗衣服做管事嬷嬷。”
  温妧点点头,要想想办法查一下许大和王氏。
  温妧有些犹豫,一直不知道要不要告诉阿耶阿娘吗。现在这一切都是自己的猜想,若不是到还好,若是真的与许姨娘有关到时候阿娘与阿耶该如何相处,她五姐姐又该怎么办。
  “这件事娘子还是等郎主和夫人回来后再处理吧!您还生着病呢,切莫忧思过重。”宋嬷嬷看着温妧还有些苍白的脸担忧道。
  温妧勉强笑了笑,应了一声。
  温妧虽然答应了阿娘不去找萧昶,但是除了他没有别的人可以帮她了。
  *****
  温妧一进萧昶的屋子便觉得和上次不一样了,四处看了看。
  “别打量了,冰盆已经撤了。”萧昶微微凉的声音突然响起。温妧收回目光,从门口小跑到他跟前,一张血色不足的脸带着讨好的笑眼巴巴的瞧着萧昶。
  瞧瞧,每次都是这一招,惯会装可怜,偏偏自己还完全没有办法,萧昶泄气般的弹了一下温妧的脑门,准备牵起她的手带她坐下,刚摸到她的手便察觉到了湿意。一愣,以后得要帮她好好调理了,手心全是冷汗,身子骨太虚了。
  温妧坐在一旁□□着自己的绢帕,萧昶瞧着,拍开她搅的发红的手:“有什么事儿,直说吧。”
  温妧埋头小声说了句:“我想让您帮我一件事。”说完小心翼翼的看着萧昶的脸色。
  萧昶有些意外,这是温妧第一次有事相求,新奇的看着她:“何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