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并不排斥蒋先生的触碰。
  但让他在明晃晃的灯光里，和任何人发生任何程度的关系，他都觉得别扭。
  此时，浴缸架上的手机闪了闪。
  蒋先生发来的老爷子微信。【有时间加一下，遇到不会接的话，截图给我】
  陆柠笑了，那不就变成蒋先生同爷爷聊？
  不过这样真好，他一点都不会害怕。
  一棵柠檬树：【立刻加，您忙】
  蒋老爷子的微信昵称，叫“观棋不语”。
  陆柠想起某天开大会之前，有个同事吐槽他爸的微信叫，上善若水。
  结果整个会议室里此起彼伏的“这么巧我爸也叫上善若水”“还有我爸”“我大伯用这个名”。
  大家逗趣，拿着手机看。
  最后发现每个人的列表里，至少有一个“上善若水”。
  头像还都是高山流水、长江黄河的风景照。
  “观棋不语”和“上善若水”，很像是同辈人。
  陆柠笑着加上。
  秒速通过。
  爷爷还没睡吗？
  一棵柠檬树：【爷爷您晚上好，我是小柠】
  发的是语音。
  蒋老爷子：“小柠啊，爷爷眼睛不算坏，但手机上的字的确看不清了。给你发语音可以吗？”
  语气格外慈爱客气。
  陆柠想，第一天见面如果是这样的蒋老爷子，他一定不会感觉害怕的！
  他也发语音：“爷爷，那我是不是也发语音比较好？”
  蒋老爷子：“对的对的，发语音好。”
  “明易今天还得忙吧？你一个人在家吗？”
  “房子大很空吧？”
  陆柠听完后赶忙从浴缸里起身，裹着浴袍出去。
  他想，爷爷的话有没有别的意思？
  但是这怎么截图给蒋先生问呢？
  陆柠蹙眉，盘腿坐在沙发上，挨着小琴。
  考验他沟通技巧的时刻到了。
  “爷爷，我一个人在家。”
  “我在收拾绿植什么的，家里是有点空”
  蒋老爷子：“什么绿植？让爷爷看看？”
  陆柠拍了照片发过去。“就是这种小树，估计还要再买一点。”
  蒋老爷子：“这不是绿化带的树吗？”
  陆柠慌忙再次给小琴鞠躬：“对不起，小琴，你变成绿化带的树了。”
  但是的确去南方的话，可能是种绿化带，只是在靠北的城市会变成室内的绿植，甚至好些都是网红绿植。
  是事实，不怪爷爷认错。
  蒋老爷子：“爷爷刚才问管家了，是琴叶榕对吧？对不住了小柠，爷爷搞错了。你不要见怪。”
  “你喜欢这个吗？爷爷叫人给你送点？”
  陆柠：“不不不，不用了爷爷，我自己会买。”
  蒋老爷子：“那怎么能一样呢？这是爷爷的心意，这样你列个单子，喜欢什么，爷爷让人去准备，刚好过年，家里多放点，喜气。”
  陆柠：……这怎么办。
  但是如果真的可以挑，他想要各种老桩热带绿植，比如可以遮天蔽日的大龟背叶。
  ——啊，不可以！忍住忍住！
  陆柠：“爷爷，先等过年好了，不用急。”
  蒋先生是怎么跟人沟通的？
  哦对！跳切话题！
  他主动提问：“爷爷您喜欢养花吗？”
  蒋老爷子再次发过来的语气听起来很高兴：“爷爷给你拍照，爷爷也养了很多。”
  一张张照片发来，都是名贵的盆景。
  典型的奇珍异木，精心修剪，枝丫都是按照主人家的心思养成一定的形态。
  陆柠啧啧称奇，好一顿夸奖。
  蒋老爷子说明天他过来吃饭，到时候领着他看。
  爷孙沟通愉快，老爷子要早点休息，于是很不舍的同他道别。
  陆柠倒也没有很紧张，还发现爷爷的喜好，下次可以充当话题来聊。
  代蒋先生陪老爷子说话的任务，顺利完成√
  但是时间已经快到九点，陆柠丝毫不敢懈怠，跑去卧室。
  也不知道要准备什么，将昨天箱子里的东西全部放在床头柜上。
  要用什么呀？
  算了，别想了，当鸵鸟，一切交给稳重可靠的蒋先生！
  陆柠扯开被子躺进去。
  想了想，转个身趴着。
  嗯，不看蒋先生的话，他会比较淡定。
  九点刚过几分钟。
  房门响起。
  “进来。”陆柠从枕头上抬起头。
  偌大的卧房，只开着起居室的壁灯。
  灯光昏暗，气氛不言而喻的暧昧。
  蒋明易望向屋内，远处床上的被子有微微起伏的曲线，唯有枕头上有个毛茸茸的脑袋。
  “抱歉，迟了几分钟。我去冲个澡，需要十分钟。”
  “好。”
  陆柠没看他，想起一件事，但不敢当面说。
  等门合拢，脚步稍远，他才拿出枕头下面的手机。
  【一会儿可不可以关灯，我好像有点紧张】
  消息没回复。
  陆柠猜测可能是脱衣服洗澡没注意，那就等人到了再说。
  可是，到底会发生什么，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第19章
  什么叫度秒如年，好比陆柠此刻。
  他在已经焐热的被子里转来转去，不安。
  确认下灯光，很好，没问题。
  确认下床头柜的东西，也没问题。
  再确认下……
  好像什么都没问题，只有他自己。
  心脏快跳出来胸腔了。
  蒋先生人是很好的，陆柠很确信。
  想起他抱着自己从二楼泳池边下楼梯，那么轻巧，仿佛抱着一块棉花般。
  力气真大。
  啊不是，他想这个干什么？
  陆柠几近崩溃。
  想想小琴吧，小绿，小蔓……大家好像适应得挺好。
  也不是，才刚搬进来，谈不上适应吧？
  陆柠反反复复地思考着不着边际的东西。
  最后甚至开始自我谴责：成熟点！你都是奔三的成年人了！怎么可以像是个小孩子一样呢！
  看看人家蒋先生，每天忙成这样了，还依旧有条不紊地推进各项事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