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是不满地摇头，“什么太医！我瞧着他们也是沽名钓誉！上回就没治好母亲，这回又来糊弄我！二丫头，你去瞧瞧！”
  花慕青也知道，花峰其实私心里并不认为她的医书有多高明，更是觉得女子纵使会医术，也不过就是皮毛和一项技艺罢了。
  就跟女子会做女红一般，拿起个针，让丫鬟代替，便能被一众人夸大其词地奉承。
  花慕青也不会要他以为自己医术多了不得。
  便点了点头，走进屋里，到老夫人床前，见她已是满脸苍白，之前那因为药物而猛然回生的精气神，也全都不见了，唯有一副奄奄一息的样子。
  花慕青按上老夫人的脉搏，慢慢垂眸——还差一点火候。
  要让花峰彻底放弃褚秋莲的火候。
  是时候，该挑破了。
  随后，便听到花峰走进来的声音，“如何？”
  花慕青适时地皱了下眉，像是吓到了一般，又紧紧地扣着老夫人的脉搏按了按，随后又探身，去撩开老夫人的眼帘看了看眼睛，又闻了闻口腔呼吸，便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
  小脸都白了，惊恐地收回手，看向花峰，欲言又止。
  这神态也是惊到了花峰。
  他眉头一皱，“怎么了？你只管说，为父不会怪罪。”
  花慕青这才糯糯开口，“父亲，祖母这是……”
  “如何？”
  “中毒了！”
  “……什么？！！！！”
  花峰神情皲裂，一下子走到病床前，几乎是凶狠地瞪向花慕青，“你说什么？”
  花慕青往后缩了缩，像是被吓坏了，连眼泪都快出来了。
  花峰又看到她那分明受了伤，却更加人怜惜的脸蛋，强忍了一口气，问道，“你说老夫人中毒了？”
  花慕青依旧害怕的模样，小小地点了下头，“嗯，之前祖母脉搏圆润饱满，还未察觉。此时虚弱中空，倒显出一些异状，难道太医刚刚……没发现么？”
  花峰一皱眉，这才想起，刚刚太医的神态举止，似乎真的有所隐瞒的样子。
  难道……
  花慕青此时却是站了起来，匆忙道，“父亲，祖母这个毒，应该是经年岁月，长期浸润在了脉搏里。女儿医术浅薄，隐约瞧出似乎不好，您，您还是请一位靠得住的大夫，赶紧来瞧瞧吧？”
  花峰惊疑交加，更是怒火中烧。
  对着旁边就吼，“去，去一品庐，拿万金，请一品庐的胡得仙大夫！”
  花慕青心中冷笑，胡得仙？那个万金才能请得动的神医？
  只可惜哦，这回，神医的牌子，怕是要被砸了吧？
  便做出一副担忧的样子，悄悄地告了退。
  至于老夫人。
  没有了花慕青上次的虎狼之药，她只怕上一回就活不下来了。
  也罢。
  这就当是最后一面吧。
  院子里，花峰又在发狂地叫着，“给我查！到底是谁！敢给老夫人下毒！查！”
  花府的崩塌，由此开始了。
  淡淡笑着，径自往前。
  春荷扶着她的手，金铃跟在后头。
  只觉方才那将一切尽握手中游刃有余与此时淡定从容又仿佛背有万丈魔瘴的花慕青。
  真真是那复仇的恶鬼，凶恶得叫她浑身的血都颤栗了。
  ……
  下午。
  花慕青面覆薄纱，领着春荷和苏锦乘着马车，从侧门出了花府，一辆马车晃晃悠悠，来到了太师府。
  这一回并没有提前递帖子，贸然这般前来，其实是有些失礼的。
  但是当门房传话进去后，很快，庞刘氏就亲自迎了出来，身后，竟然还跟着庞曼。
  脸上依旧覆着面纱，不见面容如今到底如何。
  庞刘氏却是满脸的欢喜，还上前直接拉着花慕青往里走，一边大笑，“你这孩子，来了也不说一声，让我提前有个准备啊！管家，管家！去，把老爷前儿个才带回来的皇上御赐的龙井，还有贵妃娘娘赏的糕点，都准备一些！”
  管家忙不迭地就去了。
  苏锦心里有些惊讶，却见春荷神色如常，便垂下眼，并未做声。
  没察觉，后头的庞曼，竟是看了她许久。
  跟着庞刘氏一直到了她的正屋，庞刘氏这才遣散下人，把庞曼招到跟前。
  伸手就去揭她脸上的面纱。
  一边说道，“慕青，你快瞧瞧，这丫头现在的脸，竟成这个样子了，不会有什么大碍吧？”
  面纱揭下。
  庞曼那张几乎满目疮痍的脸，露了出来。
  庞刘氏看了一眼，就露出不忍和心疼，又拿帕子擦了擦眼。
  庞曼却是若无其事。
  花慕青看过去，便见庞曼脸上那原本遍布的疤痕，全都裂开了皮肉，不见血渍，却有浓浓的黏液渗透出来。
  看得出是小心清洗过了，却还是不断地有黑色的液体流出。
  隐约中，能闻到十分恶心的腐烂味。
  似乎这一整张脸，都快烂透了。
  庞刘氏撇开了连，再无法坚持看下去。
  花慕青却早料到如此，翻开自己带来的布卷，一字铺开，竟是各式金针银针。
  她拿出一根一指长绣花针粗细的银针，似乎全然不在意那扑面而来的腐臭味。
  凑到庞曼面前，轻轻地撩开其中一道口子，仔细地看了看，然后微笑，对庞刘氏道，“烦请夫人，让下头送些热水来，还有最细软的纱布，我替曼小姐清理一番。”
  庞刘氏还有些不解，“这不每天都清洗么？”
  花慕青嫣然微笑，“方法有些不对，才会化脓。不过您不用担心，这是好转的迹象。曼小姐体内的毒，已经清除干净了。”
  庞刘氏大大地松了口气，连忙站起来，想了想，又道，“我那库房里有去年南海送来的鲛纱，软得很，你等着，我这就去拿来！”
  竟然用价值千金的鲛纱给女儿洗脸，庞刘氏对子女当真是极其疼爱。
  见她转身出去了，房里一时只剩下庞曼和花慕青。
  花慕青又拿起银针凑过去，撩开她脸上的结痂，让浓汁尽快地流出来。
  这种过程其实是非常痛的，可庞曼除去微微皱眉，竟面不改色。
  花慕青轻笑了下，手上动作倒越发轻柔。
  便见庞曼忽然转眼，扫了她一眼，没什么情绪地问道，“你将我母亲支开，是为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