芝芝点头get。
  “好，第20幕，3，2，1，action！”
  湛峥垂首做沉默状。
  芝芝拖着白纱，缓缓走入镜头。白嫩□□的双脚走过泥泞肮脏的战场，像是一朵朵莲花，摇曳在淤泥里，盛开了又枯萎。
  湖风吹过，湛峥对上芝芝的眼睛，里面似乎什么都有，又似乎什么都没有，她高高在上，而他只是云泥。
  他一时间失去了说话的能力，好像真的变成了电影里那个膜拜神威的小沙弥。
  一抹红色的液体滢滢流出，刺痛了他的眼睛。
  湛峥回过神，看见芝芝莹白可爱的脚指好像被什么割破，血水染红了旖旎的白纱。
  “你······”他本能地低头弯身想要查看她的伤口，却被芝芝一把拖住手肘，难以继续。
  这时，芝芝的眼神又变得温柔起来，这种温柔和坚定感由托起的手肘传导去他心间。
  是了，于圣僧道衍而言，他此刻正质疑如魔将军这种大恶之徒，也配安立佛堂，朗经颂文？
  而神女脚边的血和她的不在意，不正在说，这些血和牺牲都会在轮回里找到新的出路？
  正如六度集经里：“饭恶人百，不如饭一善人。饭善人千，不如饭一持五戒者。”
  度化一个魔将军，自然拯救了千万人。
  这些道衍的心路历程会在电影的后期里加入。
  而姚芝芝，一个完全没有演过戏的新人，竟然把这一幕诠释得这么合适。
  湛峥内心无比复杂。
  她连戏里意外受伤都可以马上反应过来，毫不出戏地演下去，伤口和血都能被借来描绘角色。
  他之前还觉得她是老鼠屎。
  愧疚感慢慢浮出，爬上他脸庞。
  “卡，完美！”包导兴奋地鼓掌：“芝芝表情的变化非常好，把神的无情到有情都诠释得很恰当。而且受伤了还继续表演，敬业。”
  “湛峥也非常完美。从最开始的茫然，到后面因疑佛而忏悔，太完美了，完全刻画了圣僧的心理。”
  周围等着的小演员都震惊了。
  包导的戏诶，居然一条过了，这个姚芝芝，神了。
  湛峥：······
  他很清楚，其实这场表演最初的茫然和之后的羞愧都他对姚芝芝戏的自然反应。
  换句话说，他被这个姚芝芝带入戏了。
  湛峥难受地捏了捏眉心。
  明疏快步走上前，俯身抱起芝芝，小心把长裙抹平卷起。
  一向温和的影帝低声责备场务：“明知道是光脚的戏，怎么没仔细检查移动路径的石子玻璃？”
  场务连连道歉。
  “小事啦~这算什么。”芝芝摇着明疏的手，示意哥哥不用担心。
  对人鱼而言，这点连伤口都不算。
  工作人员听出这位女演员是真的不在意，一时间对芝芝大为改观。
  网上之前不是都说这位是什么娇蛮大小姐吗？
  果然，网上黑子的话不可信。
  鸭舌帽又站在立柱边偷摸地连拍几张。
  明疏在医务室亲自给芝芝处理伤口。
  “芝芝真是长大了，刚刚演得非常好。我之前还担心要是你被导演骂到哭鼻子，要怎么安慰你。”
  芝芝得意摆手：“之前导演教我啦，让我把对面那家伙当成小丑鱼就行。”
  ？？？
  “而且他真的好像小丑鱼啊，刚刚还想舔我脚。”
  ？？？！！！
  明疏的微笑裂开了。
  “舔······□□？？？”
  在海里只要一受伤，这些小坏蛋就不吃她剩饭了，围着她伤口打转，赶都赶不走。
  好在这个湛峥贼弱，她一个抬手，就制止了他靠过来的动作。
  明疏背过身拿出手机。
  不管为什么妹妹会有这种想法，那肯定都是湛峥的错。
  湛峥荣登影帝红色高危名单。
  作者有话说：
  无辜湛峥，风评被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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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十六章
  趁热打铁，剧组继续拍摄圣僧的第二次选择。
  在这幕里，芝芝的神女只要复刻上次的表现就行。
  依然是一条过。
  所有人都没想到开拍的第一天就这么顺，难道开机仪式那场雨真的是福雨？
  很快，包导指挥众人跳到最后一幕。
  这是圣僧的最后一个选择，也是那本《青蛇》的改编片段。
  婆罗国的懦弱书生贪恋美色和财富，喜欢上多情的蛇妖。和蛇妖在一起时，又对蛇妖的姐妹情意绵绵。最后发现她们的本来面目，吓得爬去找圣僧道衍，希望他解救自己。
  身为圣僧，自然义不容辞。
  冷丹晴的蛇妖把冷艳发挥到极致，贴身的纱衣被池水打湿，显露出婀娜的身段。
  但她的神情却和这万种风情相背。
  怒火灼烧，她满是恨意地望向孤石上那个永远冷漠的圣僧。
  湛峥饰演的道衍冷酷而不留情，一掌重伤蛇妖，抢走她怀里的孩子。
  蛇妖最后弥留之际望向孩子，绝望而不舍。
  同时，道衍怀里的孩子也传出尖利的哭喊。
  圣僧的手不自觉微微颤抖。
  他真的做对了吗？
  “好，过。”
  包导开始抓着芝芝絮叨：“等下就是最难最重要的一幕了。你的神女要在这一幕演出矛盾感，不止是神，还是魔。换句话说，她是披着神明外皮的心魔。”
  “是不是很难？不要怕。”包导循循善诱：“你知不知道我为什么选你演这个角色？”
  芝芝乖巧摇头。
  “因为我第一眼看你，就觉得你的本质和我这部电影里的神女一模一样，既有仙气，又有魔性。
  对别人而言，演出这种矛盾感可能很难，但于你，只要本色出演，就能展现出那种神秘的复杂感。”
  不得不说，包导的眼光很毒。一眼看穿人鱼这个物种的本质，美丽又天真，诱惑又残忍，天生就带着一种矛盾的美感。
  面对导演的大段教导，芝芝就捡了一句最简单的：本色出演。
  可以，人鱼的本质当然体现在捕猎时啦。
  “第3800幕，3，2，1，action！”
  芝芝还是那身水绣白纱，白嫩的脚尖轻点在湖面下的暗道上，身后摇曳的绢纱在风中鼓动。
  镜头前，她就像清晨湖面升起的雾气，如美梦，又如幻影。
  鼓风机和人工雨共同作用下，湛峥已经全身湿漉，还在抬手努力护住怀里尖嚎的婴儿（婴儿是道具），他眉心发散，面上惶惶，陷入深深的自我怀疑。
  芝芝的出现让好像让他找到了答案，他像发现救命稻草一样，手足无措地往那边靠过去。
  这是他的神，是他无罪的肯定。
  他想朝神明跪拜，然后神明就会告诉他，他的佛心依然坚定。
  原本的剧情设计里，道衍在孤石上移动时，因雨水打滑，身体向前倾倒，被神女扶起。
  但近距离接触神女时，道衍竟从她的神情里，看到魔魅才有的引诱之力。
  一时恍惚。
  但最终，道衍还是勘破了幻境。
  回归清明，他才惊觉眼前这位不时出现的身影，从来不是神，而是他的心魔，他追求佛偈道义的执念。
  现实里的下一秒，
  湛峥一脸懵逼地摔倒在孤石旁的水潭里，狼狈而可怜。
  说好的扶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