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节
作者:
浣若君 更新:2024-05-15 23:38 字数:4810
罗占又扬起一张照片来在手里挥舞着:“甭生气,我没有私拆你的信件,但是这封信里寄着照片呢,估计是你未婚妻寄来的,给我看看呗,你未婚妻到底长个啥样子?”
都已经带着几分怒气了,刘向前一把夺过信,转到办公桌后面读了起来,当然,读着读着,他的眉头就越皱越凶了。
“怎么样,家里又在催你回家结婚吧,给我看看你未婚妻的照片呗。”罗占又说。
刘向前嫌他烦,刷的一把抓过信封,压到桌子上了。
他把大哥寄来的信匆匆读完,皱了会儿眉头,这才抓起另一封信来。
‘今年水库上野鸭子格外得多,油菜籽也是个丰收年,我捡了很多野鸭蛋,拿菜油炒着吃特别的香。这封信是我妈让我写的,你好,刘向前,我是赵杏芳!’
字迹略带着几分稚嫩,显然读的书并不多,但是因为信中短短的这几句话,刘向前的思绪,突然就被带到了阔别已久的故乡。
水库,野鸭子,还有成片的油菜花海。
一眼没瞅住,罗占已经把封着的照片袋子给撕开了。
一张照片落在桌子上,刘向前伸手去扑,罗占要抢,在俩人的指头缝里,一个十七八岁的小姑娘,刻意涂染过的唇角红红的,两只漆黑的眸子下面堆着淡淡的笑,鹅蛋似的小脸蛋儿上,那两只眼睛仿佛会说话一般的,盯着俩个正在打闹的年青人。
作者有话要说: 所以,悄眯眯的问一声,还有人吗,有的话冒个泡泡儿啊,嘻嘻。
第4章
“真漂亮,这就是你未婚妻啊,刘向前你可以啊,你是圣人吧,老家有这么漂亮个未婚,你居然舍得三年不回家”罗占都惊呆了,但是也不敢再抢照片。
二寸照片上看起来笑眯眯的姑娘,只是一张大头照而已,却让他有种自己再讲粗话就是在亵渎她的感觉。
刘向前为了弄清楚情况,又把信重读了一遍。
罗占还在那儿看呢:“真的诶,这么漂亮的姑娘,都能比得上下来慰问演出的那帮子军中绿花了,你就真不打算回去结婚?”
不得不说,有时候真正的彩色照片,大概都没有这种染过色的照片更让人觉得怦然心动。
暖暖的颜色,皮肤是最真实的肉色,唇是淡淡的红,隆廓还是黑白的,愈发显得照片上的姑娘是那么的干净,纯真,流海就像画上去的一样。
把信再读了一遍,刘向前才明白过来到底是怎么回事。
边防部队的作战训练多,抽不开身,这是他无法回家的最主要的原因,当然,刘向前也觉得特别对不起赵英芳。
而且毕竟部队上的工作都是保密的,行程,他不能透露,工作,他无法跟对方聊,至于生活,他的人生中只有工作,没有生活。
他写信,顶多问个身体是否健康,家人是否安好,别的他也没办法过多透露。
这就以致于,一年半载一封信,一封信顶几十颗大字也就完了。
但是家里把英芳换成了杏芳,这到底又是怎么回事,原来跟他订婚的那个呢,就这样退婚了吗?
而杏芳又是谁,是他给父母押着去订婚的时候,赵家那帮孩子当中的一个吗,听说是妹妹,才多大啊就想着要嫁人?
在信的末尾,大哥刘向党还专门加了一句:向前,妈的意思是你要再不回来结婚,她和爸就准备给部队上的领导们写信,让你退伍,专心找对象。
那张照片罗占还想看,叫刘向前大手捂上,直接捋进抽屉里了。
当兵的推拉抽屉,响声都比别人的更凌厉些,更何况随之皮鞋**的踢了过来,罗占就得躲好远。
“怎么,你父母要帮你打转业审请?那好啊,等你一转业,咱们边防团的尖刀联肯定得易主,到时候,我们七连必定能把你们三连踩在脚下。”罗占竖起大拇指对着自己说。
刘向前盯着他看了半天,突然说:“千年老二当着不爽吗,要不爽,这回你咋不上山,跟我们比作战演练?”
“什么叫千年老二,刘向前,老子跟你一样参加过自卫反击战,击毙的敌人只比你少一个。”罗占气的拍桌子。
刘向前慢慢站了起来,一双瞳仁比别人略黑的眼睛带着几分审夺的盯着罗占:“你自己还知道比我少一个啊,那可不就是千年老二?”
罗占给气的呀,一脚踹在凳子上:“我妈寄了羊毛袜子来,我今年冬天要送你一双,我就是条狗。”
赵家,临到赵英芳要上班的时候,居然又生了点小波折。
教师入职,按理得先检查个身体,据说这叫健康体检。
而英芳呢,其实有点小毛病,就是她的右脚上有六个脚趾头,这本来不算啥,当初考中专的时候,杏芳都瞒过人了,谁知道要进小学,人家要检查整个身体,这就躲不过去了。
要说一个小六趾,切掉也就完了,不会有大问题。
但是那至少得住三天的院,家里筹不出手术费来啊,更何况这事儿还得瞒着人,悄悄做了。
方红霞没办法,自己跑了趟毛纺厂,找到厂长,只说自己子宫的毛病又犯了,让人家念在当初插队的时候住过几天的恩情,问人借了五十块钱,这才把英芳的小手术给做掉了。
当然,从今往后,英芳就是个健康的,没有任何缺陷的小学老师了。
做完手术,医生说休息三天就可以走路,但是英芳不敢冒险,是让杏芳跑到刘家借的自行车,把自己推回家的。
“医生都说了,就算体检也检不出来,而且以后走路一点都不影响。”坐在自行车的后座上,英芳笑着说。
身为女武士,可以说什么车顾念都会骑会开,但是毕竟在这个世界头一回骑自行车,她不敢表现的太过,小心翼翼的推着往前走:“本来早就该切的,是家里没钱把你给耽误了。”
路过水库,到了秋天,两岸黄叶,燕子都去南方过冬了,唯独野鸭子还在水库上飞着呢。
英芳心情大好,指着遥遥可见的县城说:“妹,等我当了老师,你以后有了孩子,我从一年级就帮你教,绝对让她考上大学,将来当干部,拿工资孝敬你。”
“工作了不能只顾着自己,发了工资要给爸妈补贴家用,知道吗?”顾念不想跟英芳聊孩子的事,换了个话题说起了工资。
说起这个英芳就得嘟嘴巴:“刚一工作一月才三十块钱的工资,我不可能天天回家,得在县城里租个房子住,少说一月得五块钱吧,还得置办锅灶开火呢,那也是一笔钱,当老师,穿这衣服可不行,县一小的女老师个个身上都是的确凉,我总不能一件破棉布衣从年头到年尾吧?”
见顾念看着有点不高兴,英芳赶忙又说:“你放心,我买啥肯定都是两份儿,有我的就有你的,将来工资高了,爸妈再添点儿,我在县城买了房,你想来住多久就住多久,跟你家一样。”
顾念连连点着头:“那时候你肯定就结婚了要过自己的小日子,我们不方便打扰的。”
说起这个,英芳念上的笑刷的一下就没了。
从自行车上跳了下来,割过六趾的地方其实还有点儿疼,她一瘸一拐的过来,抱上顾念说:“咋能因为结了婚就不一样了,你是我妹,咱俩在一个炕上睡了十八年,我这辈子不亲别人,就只亲你。至于跟我结婚的那个男人,嘻嘻,他脾气很好的,肯定不敢反驳我。”
顾念也只笑了一下,没说话。
转眼再过一星期,英芳终于可以去体检了。
当然,割过六趾的地方恢复的很好,医生一点都没看出来,而且人家主要检查的内脏、血液,怕有传染病,在这方面,英芳可健康着呢。
去一小报名,赵东光和赵铁全父子的意思是,他们跟着去,也跟领导认识一下,让领导把英芳多关怀一下。
但英芳坚决不同意。
“小学的校长可算半个干部,爸,爷爷,你俩跟支队长说话都要结巴的,快别去了,不然我怕要闹笑话。”英芳嘟着嘴巴说。
当然,赵东光和赵铁全俩俩父子对视了一眼,不约而同的在裤子上擦了一下他俩永远洗不干净泥巴的手,就觉得英芳说的很对。
他俩去,确实是给英芳丢人去的。
因为中午不回来,得在学校吃饭,方红霞使着顾念给英芳准备了一个铁饭盒,亲自炒了一铁饭盒的鲜鸭蛋,再加一个馒头,还让杏芳再摘一把枣子填饭盒里,给英芳当午餐。
出了院子,顾念到后院给英芳摘枣儿的时候,就见路边靠着辆自行车,一个二十四五岁的,戴着眼镜的大小伙子在那儿站着呢。
见顾念出来,再看左右没人,嘘的就打了一声口哨。
只看了一眼,顾念转身就往后院走。
“你总得给我个说法吧,赵杏芳,到底怎么回事?”小伙子扔了自行车,赶过来了,想拉顾念。
顾念也不说话,只盯着这小伙子看,彼邻星的女武士,是能只凭目光就吓退敌人。
果然,这小伙子给看怕了:“你倒说句话啊,我哪儿惹你了,你突然就不理我了?”
顾念仍然什么话都没说,直盯到那小伙子往后退了两步,转身进后院了。
正好赵铁全要出门,小伙子怕给人瞧见,猛踹了自行车一脚,转身骑上自行车,轱辘蹬的飞快的走了。
毛纺厂的女厂长姓周,叫周带弟,这小伙子叫毛文斌,正是厂长的儿子,其实这一年多,在毛纺厂,赵杏芳和毛文斌见过好多次,还有好些次,杏芳下班太晚,都是毛文斌骑着自行车把她送回来的,不过是夜晚了,没被人碰到过而已。
要说赵杏芳喜欢毛文斌,当然喜欢。
毛纺厂那么多漂亮的女职工,谁不喜欢厂长家那个文静,帅气,还是大学毕业的儿子啊。
他在家等着分配工作,据说暂时当一阵子代课老师,就要到县教育局去工作了,教育局啊,因为属于最近才成立的单位,赵杏芳只听说他们管老师,但究竟不知道他们的工作是干啥的。
毛文斌总爱到毛纺厂旁边的篮球厂打篮球,等着他妈下班。
他一来,只要不上机子的女工们,全得凑得窗户边儿上看他打篮球。男同志什么时候最帅气,要在毛纺厂的女工们看来,就是他抱着一颗篮球,跃起投篮的时候。
当初毛文斌骑着自行车,一脚踮着地,堵在大路边,说要送赵杏芳回家的时候,赵杏芳的一颗心差点没从胸膛里跳出来。
当然了,那么多回,夜色中坐在毛文斌的后座儿上回家的路,路上俩人简单的谈话,全映在赵杏芳的脑海里呢。
但是就在英芳闹着退婚的时候,杏芳偶然看到她的日记本,上面整整齐齐的,写了几大页子,全是毛文斌的名字。
就是那天夜里,杏芳失魂落魄的去赶鸭子,才掉进水库里的。
其实从那天开始,杏芳就把自己的人生和幸福一并放弃了。
她从小是在姐姐的怀里长大的,当然,小时候俩姐妹的关系就跟大多数的姐妹一样,英芳是老大,懂得多,会替方红霞教育杏芳,身为老大,也会使唤杏芳干这干那,更何况她只比杏芳大了两岁,所以家里的大小家务,都是英芳指着,杏芳干着。
再加上英芳的学习好,在杏芳这儿,真有个好对象,她也愿意是英芳的锦上添花,让她能走的更远。
顾念只是来执行任务的,对于赵家全家,只有尽赵杏芳未了心愿的责任,对毛文斌可没任何想法。
一天又一天,刘家没有任何动静,而这个事情还不好一而再再而三的问。
问多了,只怕事情没成再闹出来,俩闺女一个人民教师一个军属的风光没了不说,老赵家全家得成向阳公社一个笑话。
于是,方红霞又出个主意来:“妈,要不咱让杏芳再给部队上写封信,说不定向前那孩子还是没收到信呢?”
秦氏对于自己这个儿媳妇,只能说,要不是看在她生了仨孩子,不是劳累出一身病的话,她都想戳着鼻子骂了。
“你咋不给杏芳额头上贴张邮票,把她直接寄到部队上去呢?”秦氏都忍不住声音要大起来:“寄一封就够了,再多寄,人家还当咱家的姑娘嫁不出去了呢。”
这边赵家急的什么一样,但是这种事情是急不来的啊,总还得等。
再说刘家。
刘大柱抱着公社的花名册,一直在厅屋炕上写东西。
当然了,现在国家有政策,有种子有地膜,他得考虑好,哪一村哪一户农活干的好,就把种子地膜放他家去。实验田,要搞好了明年大力搞,整个公社慢慢的,就能富起来。
马菊英簸完了麦子还得簸油菜,簸完了站起来,望着大门看了一圈,突然拍手说:“不行,看来我真得买张火车票到部队上去找人,这都多久了,咱们向前连封信都不来?”
厅屋里的刘大柱一把摸上兜说:“向前的信?五天前就来了啊,我直接从邮局拿的,咋,我忘了跟你说了吗?”
“你没忘了跟我说,你只是没有心,只偏疼大的俩,因为他俩在跟前,会哭的孩子有奶吃,我的向前上越南,上边防,天天呆在鸟不拉屎的地方,去年不是说耳朵都差点冻掉,你那心啊,早就把他给忘了。”马菊英骂骂咧咧的接过信,气的甩身就进了厨房。
当然,她也是等的太久,连点东西都没提,眼看夜里十点,人都睡下了,让大孙女思思给自己做着伴儿,就跑到上阳坡赵家去了。
等了三个月,刘向前终于要回来相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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