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的一个人，如此布局，究竟是在警戒什么？
  但他沈约为什么要害怕，他是反力之鹰也好、不是也罢，他不是素来行问心无愧之事？一个人若是问心无愧，他还需要畏惧什么？
  一念通，沈约顿觉神清气爽，脸上甚至有光彩绽放。
  叶宣儿见状，内心暗自称奇，从她的认知判断而言，沈约从精神荒漠出来后，会有一些改变，但她从未想到过沈约竟像顿悟了很多的模样！
  知道秘密的人，反倒更加的心胸坦荡？
  高冷似也有些意外，不过终于道：“能否请你谈谈你和忠之间，发生的事情？”
  她的语气很客气，因为沈约不是疑犯，这种情况下，沈约有言论的自由。更何况，叶宣儿也在，哪怕沈约不知道这个规则，叶宣儿也会为沈约申明的。
  不吃你家粮食，你管我胖瘦？
  沈约不吃洲际的饭，甚至没有加入版图，他是自由人！
  沈约看向高冷，缓缓道：“忠对我说，反力之鹰就是策杀军团的创建人！”
  一言落，四周静寂。
  许久，高冷才道：“然后呢？”
  沈约又道：“忠又说，反力之鹰很可能和沈门有关！”
  仍旧没有回应。
  这或许是在场众人或多或少知道的秘密，但从沈约口中说出，还是让众人惊骇难言。
  沈约已经察觉到高冷的震惊之意。
  这或许是高冷认为他会隐瞒的事情，但他实话实说，情况反倒有些逆转。
  又是半晌的沉默，高冷才终于又道：“忠还有没有说别的事情？”
  沈约认真想了想，“有。但我觉得审判官可能不想听。”
  高冷淡淡道：“他就算对我有诋毁，我也不会放在心上的。”她这是想当然的想法，任何发生的事情，世人总是容易往自身关联的。
  审判官看起来也不例外。
  沈约笑笑，“忠倒没有提及审判官一个字的。”
  心中蓦地一动，沈约敏锐的捕捉了个以往没有想过的事情，“审判官认识忠吗？”
  常人虽会关联自身，但高冷这般快速的澄清，还是让沈约有些意外。
  高冷明显的沉默片刻，“我当然认识他，我和洲际官一样，都在抓他。他是洲际的通缉犯！”
  沈约笑笑，他感觉高冷和忠竟然像有些瓜葛——正常的解释，不用将李雅薇牵扯进来。高冷还是有点小问题。
  不过他没有深究此事，只是道：“因此审判官认为可以听听？”
  高冷凝声道：“不错。”
  沈约慢悠悠道：“忠告诉我，洲际正进行一个可怖的计划，叫做重置计划。”
  他能感觉到高冷稍显粗重的呼吸，仍旧好整以暇道：“忠说李巨人先生试图将全人类进行改造，改造成人工智能的样子。”
  一言落，众人错愕。
  空气、叶宣儿、李雅薇均在房中，他们不久前才说过重置计划，可哪怕空气也对这个计划不明所以的样子，但沈约居然将这个计划的内容说了出来？！
  将全人类改造成人工智能？这就是李巨人重置计划的真正内容？
  叶宣儿第一个站起来，“审判官，这是真的？”
  高冷半晌没有回应。
  她看起来准备出乎不意、攻其不备，不想沈约更擅长此招，连抛了三个炸弹过来，炸的她都有些头晕目眩。
  “审判官，我在问你问题！”叶宣儿肃然道。
  高冷看着叶宣儿，冷漠道：“你觉得我会知道答案？”
  叶宣儿一字字道：“是，我觉得你知道答案！”
  她那一刻，又变成了歌剧女王的样子。
  别人嘴炮无敌，她的质疑却是真正可以要命，“我以歌剧女王的名义，请你回答这个问题。”
  高冷却没有被吓住，“叶宣儿，你唬不住我，事关洲际机密，我有权不做回答。”
  “但我会继续申诉，一直要申诉到李巨人先生那里，请他亲自回答这个问题。”叶宣儿坚持道。
  高冷恢复了冷漠，“这是你的自由，但我要提醒你，若无确凿的证据，你的这种申诉会被当作造谣处理，后果，你应该一清二楚！”
  第913节 精神堡垒
  沈约挥一挥衣袖，两片云彩开始交战，交战的目的，就是为了重置计划的内容。
  听到二女针尖麦芒般，沈约很快明白眼下的状况。
  叶宣儿不知道重置计划的内容，是以才如此震惊，这很正常，对于一个求真的人，求的也是世人平等。
  重置计划却是不平等的。
  或许有些人的人生是浑浑噩噩漫无目的，但哪怕如此，他们也不会认可别人来摆布他们的人生。
  虽然事实是他们一直被摆布着，但承认被摆布是另外一回事情。就像我挖自己的鼻孔、陶醉其中很爽，但你来挖我的鼻孔，我就未见得很爽一样。
  李巨人这个计划的内容如果被公众知晓，只怕李巨人的位置也会不保！
  叶宣儿为正义而战，高冷却警告叶宣儿不要一时冲动自毁名声。
  若是事实是谣言呢？
  叶宣儿虽然不认为沈约会说谎，但谁敢说忠讲的是实情？谣言易起不易熄，叶宣儿若是执着质疑，事实证明不过是忠的反间计，那后果不堪设想！
  叶宣儿暂时沉默下来。
  高冷倒也没有趁胜追击，只是道：“我会向李巨人先生禀告此事。”
  叶宣儿回了句，“我也会将事实追查到底。”
  二人看起来话不投机，高冷已经起身道：“我这就去见李巨人先生。”
  她是说走就走，不和任何人招呼。
  告别只是客气客气，该来还会来，该走还是会走的。
  气氛如同劣质的发胶般，将想要的期待凝结的不如人意。
  空气突然道：“沈先生，我可以问下荒漠的一些事情吗？”
  沈约微微笑道：“我知道的，不会隐瞒。”
  空气缓缓道：“荒漠是策杀军团的底牌，也是精神师的一个禁区。”
  他始终开诚布公，态度很是真诚道：“但我终究没有进入一览，适才忠带你进入荒漠的时候，我也尝试进入，可始终在荒漠外围徘徊。”
  “在外围徘徊是什么意思？”沈约反倒有些诧异。
  空气解释道：“你可以认为荒漠是个迷宫，只有熟悉荒漠的人才能建设。”
  沈约眉头微扬，“我在荒漠中，并没有看到任何建设。”
  “哦？”
  沈约寻常的一句话，却让空气很是兴奋，“原来如此。”
  见沈约询问的目光，空气投桃报李道：“据我所知，荒漠的确是反力之鹰的设计。虽然不在精神师的行列，但我认为，反力之鹰是个很伟大的精神师。”
  沈约也是这么认为。
  反力之鹰设计个荒漠，洲际顶尖的精神师不要说探寻，就连进入都是不可得，那反力之鹰绝对是顶尖的顶尖！
  “他有很多天才的构想。”
  空气赞叹道：“我听闻过反力之鹰的一些构想，很是叹为观止。我方才说的在外围徘徊的意思是……荒漠也可以看作是反力之鹰构建的一个精神堡垒，我们始终是在堡垒之外。”
  沈约认真的倾听，仔细的思索。
  不止是他，叶宣儿和李雅薇也在认真倾听。
  叶宣儿留意到这点，忍不住看了李雅薇一眼，她下意识觉得李雅薇会禁止这些事情的，不想李雅薇居然没有任何表态。
  李雅薇和她叶宣儿认识的那个洲际官有了不同，似乎产生了微妙的变化。
  为什么会是这样？叶宣儿一时想不明白。
  感觉到叶宣儿的注目，李雅薇回了个白眼。
  “你应该知道，一个人如果没有意志，通常就是别人说什么是什么，俗语叫做盲从。”
  空气习惯将复杂的领域简单的表达，“这种人不会想着建设自己的思想，可以用孤魂野鬼来形容。”
  沈约微微点头。
  “意志薄弱的人在进行精神建设中，也如浮沙建塔般，一经风吹雨打，就会前功尽弃。”
  空气又道：“精神建设其实很是艰难，因为世人的大部分精神建设都是我说的前两种情况，而且周转反复，属于低级建设那种。”
  沈约听的津津有味。
  如果精神建设是个领域的话，他可称得上专家，因为禅修始终是和精神建设休戚相关的，但哪怕是他，也从来没有将其系统化。
  空气却把不可捉摸的事情，清晰的逻辑化。
  “世人的科技虽在迅猛发展，但精神建设却处于蒙昧的阶段。”
  空气认真道：“沈先生，为什么呢？”
  叶宣儿认真的思索，对于任何问题，她不会坐等答案，而是会认真思索的。
  独立的思想如同蓝天之鹰，能将世间万物一览无遗，人云亦云的思想，却如燕雀之目，只能拘泥于田间迷草、林中之木。
  沈约略有沉吟，“因为科技可见，思想无形。”
  空气笑容浮起，赞道：“说的再正确不过。世人习惯对有形之物研究，却总是习惯忽略无形之物。世人有记载的数千年间，太多人只注重眼前之物，却忽略无形之广阔，只有极少数注意到这点的人，才会在此中精研，留给世人无价之宝。”
  “可世人宝物在前，却弃如敝履。”叶宣儿突然说了句。